《怪她不懂情也不懂爱》风信紫

2、第 2 章、再相逢

　　对于朱丹茉的拒绝，村长没说什么。
　　朱丹茉本来就不是柳扬村的村民，也不是村里的工作人员。她只是个做自媒体的摄影师。他不能强迫她做什么。

　　四年前，朱丹茉在大山深处偶然拍摄到武霖，那一场邂逅，让武霖意外走红，也让朱丹茉有了自己的职业梦想。
　　她和武霖一样，都是大山捧出来的孩子，武霖可以忘恩负义不承认自己的出身，她不能。
　　她热爱乡村，热爱这广袤的土地，这土地里蕴藏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素材，给了她无尽的灵感源泉。

　　和武霖分开后，朱丹茉四海为家，去了很多很多村庄，一开始还有团队的小伙伴跟她一起，后来，随着作品的品牌转化率越来越低，小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等她来到柳扬村时，整个团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朱老师，朱老师！”一大早，才八点过，村长庞宏就来敲朱丹茉住的小院的大门。
　　朱丹茉从来没当过老师，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村里拍摄时，大家都喜欢叫她朱老师。

　　她穿着长款毛绒睡衣、毛绒睡裤，睡眼惺松地打开院门，一开门瞌睡虫都跑光了，门外站了一串人。
　　除了村长还有武霖和他的助手石头。武霖穿了件棕色夹克外套，米色休闲裤，看上去很日常。朱丹茉连忙探头往他身后看，还好，他身后没有跟着导演、摄像机，不像是录节目。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越过村长径直走了进来。
　　“喂，你们干嘛。”朱丹茉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他们不经她同意就进到她子。
　　“朱老师。”石头走过她跟前时，微微鞠躬，很恭敬地叫她。

　　石头是和武霖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从武霖走红起，就跟在他身边当助手，从最初的懵懵懂懂，到最后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助理，朱丹茉在他身上花了很多心血，结果这人也是个白眼狼，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跟着武霖跑了，朱丹茉主动联系他，他还把她给拉黑了！
　　朱丹茉眼皮都不抬地说：“你谁啊，我什么时候有你这么大的学生！”说完，跑回到屋子，重重甩上门。

　　她不想搭理武霖，她不知道他来干什么，当初走得那么绝决，现在为什么还要靠近她？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心神不宁。三个大男人在院子里游来荡去，谁能静得下心来。

　　撩起窗帘往外看，她看到武霖悠闲地坐在她的摇椅上，用她的茶炉煮茶，他还起身拿着她的花剪，恶狠狠地剪下一枝三角梅，插在她的陶瓶里。

　　虽然院子里的三角梅开得热烈喧嚣，到处都是，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随意乱剪。
　　朱丹茉换好衣服冲出去，高高地站在台阶上叫他：“住手，不许剪我的花！”

　　武霖转过身，慢慢抬起头，坚毅瘦削的脸上一双幽深又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太熟悉太熟悉了，他定定地望着她，仿佛从四年前一直望到现在。

　　朱丹茉看着那双眼睛，脑子里嗡嗡一片，她好像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哒哒哒的三轮车声，她的眼睛望向院门，院子外面空无一物，可是恍惚中又好像看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灵活地驶进院子。
　　那是四年前的武霖，是四年前武霖老家的院子。
　　那是她藏在心底的阿武。

　　四年前，朱丹茉第一次见到阿武是在七月初，刚放暑假。
　　那天，阿武干活回来，开着电动三轮车进到自家院子，跳下车，径直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盆水埋头洗脸。

　　“喂，你是谁啊？”朱丹茉站在他家的檐廊下叫他。
　　他转过身来，慢慢抬起头，那时的他很黑很瘦，脸上棱角分明，瘦地让人只注意得到一双眼睛在闪闪发亮。

　　“我叫武霖，你是谁啊？”他直直地看着她，看到她穿着牛仔拖地长裤，白色印花短T，灰棕色头发编了两根麻花辫，发侧夹着很多粉红粉黄粉蓝的花朵发夹。他一时有些看呆。

　　他看她，她也在看他，看到他刚刚扑过水的脸，无数水珠从他的发梢、鼻尖滴落下来，最后汇聚在他宽大的衬衫上，把他的肩膀、衣襟弄湿了一大片。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得他脸上一阵阵发烫，忍不住低下头，拿过晒在挂衣绳上的毛巾，胡乱抹了把脸，红着脸去搬车上的东西。

　　朱丹茉蹦蹦跳跳地走到他身边，笑嘻嘻地说：“我叫朱丹茉，我们是来你们村玩的，我们租了你家两个房间，这个暑假要一直住在你们家呢！。”

　　阿武说：“我们村没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地方多着呢！对了，你几岁了？”
　　“19。”
　　“我21了，你叫我茉茉姐姐吧。我叫你阿武好吗？”
　　“嗯。”他点点头。
　　“阿武，你们村后面的山上有个瀑布，等下你带我去看看吧！”
　　“好啊！”他笑起来，笑得单纯又热烈。

　　前尘影事已然过去。
　　人还是那个人，但他已不会像阿武那样对着她笑了。

　　武霖神情淡漠地看着朱丹茉，一如以前面对陌生人时的样子，不卑不亢，不疾不徐，情绪内敛。他生来就有异常稳定的内核，不论是以前的山村少年还是现在的顶流明星。
　　只是没想到，他会把这副神情用在她身上。

　　清晨的光线透过枝叶斑驳地打在他身上，刻画出迷离又清爽的氛围，他说：“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关你什么事。”朱丹茉冲过去，拉过摇椅，她不许他坐她的椅子：“你没事来我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武霖朝石头示意了一下，石头悄悄地拉过村长离开院子，并替他们关上院门。
　　武霖双手抄进兜里，慢慢地踱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你昨天在集市拍到的东西，我希望你都删了。”

　　朱丹茉翻了个白眼：“我拍摄的内容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武霖垂眼看她：“邱意涵昨天一个晚上没睡着，她怕你把她的视频发出去，毁了她的事业。”

　　朱丹茉笑：“她这么在意自己的形象，应该在公共场合管住自己的嘴，而不是把手伸到别人家里来！”
　　“她有她的难处。”

　　“什么难处，不污辱别人，就不会说话了吗？”朱丹茉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义愤填膺，气得不得了。才短短几分钟，邱意涵就说了无数次乡下人穷、刁、黑心。
　　武霖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她就是太单纯了，刚出道就成名，不懂太多的人情事故。你把视频删了，保护了她也是在保护你自己”

　　“她单纯？”朱丹茉脸色通红，怒气无法抑制地涌上来，她瞪着武霖：“她单纯所以你要保护她。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删了视频，你们节目恶意剪辑，把我剪进片子里，抹黑我的形象，我拿什么证明自己？”

　　武霖勾起唇角，揶揄地说：“你一个素人，节目把你剪进去干什么，你别自作多情了。”
　　“那你也别自作多情，我不会为了你删视频。我不但不删，我还要剪进我的vlog里面，我可不认识什么明星！”朱丹茉说着，快步走到院子门口，拉开大门：“请你马上离开。”

　　武霖黑着脸走过来，伸手将铁门重重合上。铁门发出咣啷一声巨响。他杵在她面前，身影黑沉沉地压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在玩火自焚！”他紧盯着她。
　　“关你什么事！我最讨厌别人逼我！”她仰头瞪他。

　　仰起头，她发现现在的他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他又长高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少年，不是她的阿武了。
　　朱丹茉恍惚后退了几步。
　　武霖眼神晦暗，一步步逼近，逼得朱丹茉节节后退，直退到墙角。

　　“你还有什么事！你一直跟着我干嘛”她抵着墙，喘不过气地说。
　　“我们三年没见面，是时候坐下来好好算算账了。”他冷冷地望向她，眼底幽深。

　　“算什么账？”朱丹茉有些茫然，她都没找他算账，他居然还好意思跑来找她算账？
　　武霖面色冷峻：“当年我离开时，什么都没拿。我把公司留给你，是希望你能利用公司的资源好好工作。结果你呢，整天无所事事，到处游山玩水，在这种小村子一住就是两个月。我以为你在村里干什么，原来天天跑农贸市场去卖菜！”

　　“什么叫你把公司留给我？那本来就是我的公司。我想工作就工作，想卖菜就卖菜，你凭什么管我！”

　　“凭什么？”武霖扯起嘴角，语气嘲弄：“是我给了你太多权利，让你错以为那真是你一个人的公司。就你现在这样子，公司还是解散了好。”
　　朱丹茉闻言，身体僵硬，一下子呆住了。

　　朱丹茉和武霖有一间共同的小公司，叫末林文化，股份五五开。
　　公司虽然是两人共同拥有，但武霖基本上不管事，公司法人是朱丹茉，公司的运营决策是朱丹茉，公司所有的项目投资、融资都是她一个人在奔波。

　　她为这个公司付出了很多心血，即使后来和武霖闹翻，还是舍不得关掉它。和武霖分开后的这几年，她所有纪录片、短片的拍摄依然是以这个公司的名义进行。

　　她把公司当成她和阿武共同养育的孩子，是他们过去岁月唯一的凭证。可是武霖却说，这个公司没有存在的必要，他要把这个公司给解散了。
　　朱丹茉浑身一片冰冷。

　　“公司清算解散后，我只要我全平台账号的所有权和歌曲版权，剩余财产全部给你。过几天我会让律师联系你，希望你好好配合。”武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神阴暗浓郁，复杂得让人难以捉摸

　　“有事和我律师联系，不要来找我！”朱丹茉回过神，脸上也挂起寒霜，同样冷言冷语地回敬他。

　　武霖沉默地看她，抽出一支烟点燃，浓烟喷在她脸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色厉内荏。”

　　朱丹茉呛得直咳嗽，她捂住口鼻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武霖居然抽烟，抽烟就算了，他还这么没素质地朝她喷二手烟，他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武霖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他就喜欢看她这震惊失望的表情，他不想她再在他身上寻找阿武的影子。

　　她想要的，她思念的，永远是那个单纯、听话、乖巧的阿武，永远是只会跟在她身后乖乖叫她姐姐的阿武。

　　他受够了，他会让阿武彻底消失！
　　武霖捏碎燃烧的香烟，掷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