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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刺杀 ...

  •   大人今天像是喝了些酒。

      门帘掀开,淡淡的酒香注入帐内,伴随着略微不稳的脚步声徐徐飘散。直到床榻附近停止,被褥陷落向下,接着,沉沉的呼吸声便有规律地传来。

      宴会愉快,进行得颇晚。仆人进来给熟睡的大人进行了简单的擦洗过后,纷纷回去休息。四周除了偶尔响起的慵懒虫鸣之外,一片寂静。

      借着月光透在帐布上的黑影,可以看见门外的守卫人和往常一样是两个人。只是不同于白天的笔直肃穆,半夜时分,头已经困倦得一垂一点的,在月光轻柔的安抚下将要入睡。

      没了锁链的束缚,又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这位大人的床前。犹如无目的四处漂浮寻找附身□□的鬼魅。

      光线寥寥。窗缝之间透下了几缕皎洁月光。阿尔卡看清了正在熟睡着的人。有别于白日的层层华服遮掩,就寝时,那挺拔健壮的躯体上只覆了一层薄而轻软的绸衣,布料松松下垂,露出大片大片小麦色的胸膛。

      不知站了多久,大约是连月亮附近的云层都散去了些。晃眼的白光浸润在微微起伏的身体上,似在给予犹豫之人以神圣的指引。

      胳膊上的绷带一层一层退落,掉到地面上,瘦小的手臂上显出一柄蛇般缠绕着的短刀。

      缓慢地,屏息凝神地,心跳几乎要止住地。他接近着毫不设防的目标,胸腔已经呼不上气。他的手不停颤抖,竟然与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节奏一致。

      一滴汗水,顺着脸颊落入衣袍里,流进腹部。

      可以的。他暗暗为自己打气,阿尔卡,你可以的……

      他不断地咬着不知何时已经破了的嘴唇,两只手握紧了刀柄,对准面前之人敞开的胸怀,眼睛一闭,狠狠地扎了下去。

      没有预料之中的鲜血飞溅,没有刀刃划开皮肤时的清脆声响,在扎下去的那一刻,一只大手忽然握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将他整个人直接掀翻。阿尔卡没有防备,身体一歪,摔到了地上。

      他骇然张开眼,方才还在熟睡的布塔此时一只脚已经踩在了他身上,正冷冷俯视着他。

      那双老鹰一般的眼睛,此时仍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火星一碰,一盏灯“蹭”地一闪,照亮了帐内。

      布塔倚坐挂了厚毛毯的矮沙发上,面前的案上放着那把握柄处磨损,刀尖却仍然锋利的袖剑。他微一抬眸,扫了一眼面前站着的人。

      “用这么短的刀杀人。”他忽然嗤笑了一声,“你怕不是捡了谁的玩具来?”

      阿尔卡没出声,只是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他以为布塔会直接把他杀掉,或者叫外面的人把他押走之后发落。这样面对面的像是要从他嘴里审出什么东西来的场景是他始料未及的。

      现在这情况,布塔八成是以为他是谁派来的刺客,所以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他只是想把布塔杀了,然后趁一团混乱之际,他再试着逃出生天。

      事到如今,说实话肯定是个死,就算不说实话,从他嘴里也审不出什么东西来的话,只凭他刺杀王子殿下这种行为,他也是个死。

      横竖都是死,只是正赶着大人心情还不错,还愿意跟他说道说道,玩弄玩弄,挖掘挖掘。

      “过来。”布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到现在仍未开口求饶的人,“别站那么远,到我跟前来。”

      阿尔卡终于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目光,惊慌的黑眸中多了些许不解,虽然仍处在崩溃边缘,但是凭着几分视死如归,还是依言慢慢地走到了布塔面前。

      布塔拉过他的手,把那柄短剑交还给他。

      心瞬间死了大半。

      他持着那柄剑,在自己肚子比划了几下,又朝自己脖子比划了几下,最后眼睛一闭,正准备割下去时,就听布塔突然出声笑道:“这是干什么?”

      阿尔卡放下剑来,一脸死灰地看着布塔。

      “大人不是让我自杀么?”

      布塔微微瞪大了眼,随即眼睛一眯,哈哈大笑起来。

      他耐心地把那柄袖剑缠在布塔胳膊上,似乎心情很好:“你的东西,还给你了。”

      阿尔卡看着他,面上神情变幻不定。

      “大人,您可知道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

      莫非,这位王子殿下有瞬间失忆的怪病?

      布塔小口啜饮着酒液,闻言淡淡一笑:“不过是刚刚养在身边的小宠物没有习惯新居,呲着牙胡乱咬人罢了。我这个做主人的,自然要大度一些。”

      阿尔卡呆愣地望着他,自己这是,得到了他的原谅?

      一般人会原谅对自己起了杀心并且付诸行动的人吗?

      “大人您,当真不杀我?”他犹豫地问道。

      布塔轻轻地摇了摇头。

      眼前的少年静默一阵,忽然挥起了手中的剑,向自己的右臂一划,鲜血自伤口汩汩流出,滴在了地面上。

      有几条明显的青筋自布塔额角凸起。

      “小子。”他收了笑容,语气冷冷的,“你把我的地毯弄脏了。”

      “抱歉了,大人。”阿尔卡剥去了上衣,揉成一团丢到地上,胳膊上的血就顺着滴到了衣服里。

      “大人,请您品尝吧。”

      布塔看着他把血淋淋的胳膊举到自己跟前,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缠到他的胳膊上绑好。

      “我先说明一点,我并不爱喝药血。”他严肃地说道,“虽然你的血比之前喝过的那些稍微好一点,但我还是不喜欢。”

      “……哦。”阿尔卡见他表情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只好点了点头。在这个推崇血奴习俗的部落里,地位如此尊贵的王子竟然排斥传统,真叫人讶异。

      可是既然他不喜欢药血,那为什么还要把专门养个血奴放在身边呢?他很疑惑,想要问布塔,但是布塔却抢他一步问道:

      “你为何突然割破手臂?”

      “……”阿尔卡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大人是喜欢喝药血的,于是想感谢大人的不杀之恩。”

      “呵,谢我?”布塔转身坐回了软榻上,“你何不保证以后都忠诚于我,不再有二心?你的感谢,对我来说又有何用?”

      阿尔卡沉默了。布塔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微微皱眉,说道:“怎么,不能保证么?”

      “……抱歉,大人。”

      那双澄澈的黑眸望向他,不忍与挣扎做底,写尽了执拗。

      布塔叹了口气,晃了晃杯中的酒,“你倒是个实诚的家伙。不愿意投诚就直接说不愿,连死也不怕,也算是个人物。”

      “这样,我再问你几个问题。”布塔转身面对他,举起酒杯,透过澄黄的琼浆观察他紧张的面孔,“如果你答得好,今晚就到这里。”

      阿尔卡咽了口唾沫。

      “……大人请问。”

      “你现在,还想杀我吗?”

      阿尔卡谨慎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不恨我吗?”

      “说不上恨。”阿尔卡一不留神说道,“只是有一点讨厌你……”

      “讨厌我?”布塔来精神了。虽然不喜欢他的人肯定大有人在,但是还从没有人当面这么说过,“说说,为什么讨厌我?”

      “就是您前几天做的那些事啊……”阿尔卡小声嘀咕。

      “哦。”布塔恍然大悟,“那么,如果我跟你解释我那么做的原因,你会不会不讨厌我?”

      这话一说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解释原因?

      他堂堂王子,跟一个血奴,解释自己做事的前因后果?

      他是疯了吗……居然被这小子牵着走?

      见阿尔卡仍震惊地望着自己,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好了,反正那些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以后我不会再对你做类似的事了。你现在开始需要做的就是乖乖呆在我身边,听我的话,不要给我惹麻烦就行了,明白吗?”

      阿尔卡想了想,又问:“大人不会再喝我的……”

      “前面说了,我不喜欢喝药血。”布塔不耐烦了,“除非万不得已,不然我是不会喝的。”

      “是,大人,我明白了。”阿尔卡垂下头思索了一会,下定决心似地又盯着他看,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怎么了?有话就说。”

      “既然……大人不喜欢饮血,那我对于大人来说就不是血奴了。”阿尔卡舔了舔嘴唇,以缓解紧张的情绪,“跟您不喜欢饮用药血一样,我……我也不喜欢每天呆在屋子里……”

      布塔脸上表情起了些微妙的变化,但没有打断他,依然听他说着。

      “方才,大人还提到,我就像你养的宠物……”

      “那,作为宠物,”他咬着嘴唇,脸涨红了,“和大人一起出去见见太阳,吹吹风,是不是也可以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敢说这一番话。全部讲完以后,发现布塔在沉沉地看着自己,眼神深似井底,心立刻凉了半截,后知后觉害怕起来。

      布塔就这么盯着他看了一阵,忽然笑了。

      “你胆子还真的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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