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美丽壮壮

2、我从山中来（中）

　　山杳十分不情愿地挪着步子，从后山走到酒馆前厅，拗不过父亲的千缠百扰，更是应了刚刚自己答应父亲的：“爸，你别恼，你消消气儿，我答应你待会儿和那姑娘见一面。”父亲自然是欣喜的，便将争吵这一段模糊了过去，愣是给张哥儿留了一头雾水。
　　“哎呦喂！山家的，可算盼到您家孩子能赏个脸儿接济一下我这婆姨生意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从馆门左方不远处，传来了媒婆的笑喊声，自然是引得周围邻里纷纷来凑热闹，其中不乏几几看笑话的，都是深谙这姑娘自是白来，不同往日的是，山杳终于同意见上一面了。
　　“唉！王姐，您来啦，辛苦您跑这几次，坐下歇歇，喝杯酒暖暖，这早上寒气重，你和小女娃都……”父亲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未来的有可能的儿媳”，兴奋极了！
　　“别看了，人家姑娘在门外面儿呢，你先让你家男孩子出来，她又跑不掉！哈哈哈！”
　　“山杳！快过来！见见！说说话！”父亲已经半年没有露出过这般高兴劲儿了，山杳只好言听计从。
　　山杳轻轻移到门外，敲了敲姑娘深厚的门板，支支吾吾道：“姑，姑娘，我，我们去，去聊聊呢？就在后山！”“山杳，平常招呼客人不是能说会道的吗？这会儿还害羞上了？你们瞧，还脸红上了！唉！姑娘也脸红了！”店里的酒客像是看戏一般打趣着这一男一女，女孩子的羞涩在此刻如同后山的瀑布一般倾泻而出，一声不吭，拉着山杳捂脸跑到水车那边去了，山杳的父亲看到那双紧抓着儿子小臂的右手，欣慰地笑了良久，也看了许久……
　　“呵啊呵啊呵呵，抱歉，没经过你同意就拉你的手，只是我实在觉得那里很尴尬，便没多想，拉着你就来这儿了！”女孩儿气喘吁吁地解释道。
　　“不打紧，我也不喜欢待在那儿，本来我都不打算去的，只是我爸……”
　　“我知道，叔叔强迫你来相亲呗，我妈也是！”山杳话未说完便被女孩儿打断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方，全名方郁，方方正正的方，郁郁寡欢的郁，是城西方家的二女儿。王媒婆之前肯定跟你们家介绍过我，不过我猜你也没仔细听！”
　　山杳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对不起，我好像的确是没仔细听！哦，对了，我叫山杳！”
　　“这我自然知道，山城里，就属你家酒馆最出名儿，都说你是拿酒泡大的，千杯不醉，真的假的？”
　　“这也太夸大了些，我只是能喝了一点点，倒也不算千杯不醉！”听到女孩儿这样说，山杳骄傲地提高了一点声调。“唉，你刚刚说你妈也是，难道你也是被逼相亲的吗？”山杳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儿，唇红齿白，高挑亭亭，倒也不像是会缺人追的模样。
　　“当然啦！我最讨厌相亲啊、结婚啊这些的了，我的另一半，一定要是我很喜欢的，而不是父母做主的，我要自己去找到他，而且，我相信，他一定在山城外面！”方郁边说，便露出憧憬的样子，似乎她的未来，已经能被自己所掌握了，可是，这样久远的事儿，又有谁能知道呢！
　　“山城外面？”
　　“是呀！我想去看看这四方青山环绕之外的世界，那里的人应该和这里的人很不一样吧！对！一定是不一样的！”
　　看着方郁满心欢喜地看着周山环绕留出的那一方洞天，山杳对于眼前这个女孩子，不由得升腾起一股敬意，对于山外的世界，自己是根本不敢想的，自认为老死在这山山水水之中完结此生罢了。
　　送走了方郁和媒婆，已是天黑了，墨色在天空这块儿巨大的染布上肆意浸染流转，水声回荡在耳边，这寂寥无人时，最是安抚人心，父亲正端着一杯清酒，时不时抿上一小口，倏忽起身，半眯着眼睛对山杳问道：“杳，今个儿那女孩儿咋样？你中意上不中意上？”
　　山杳此刻却在发呆，他望着昏黄的灯光，回想着女孩儿白天说过的话，像是陷入了一场无声的辩论……然而，父亲的拖鞋却毫不迟疑地从头顶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