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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中:第四章-深渊的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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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
      “所以,没有希望了吗,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治。”
      “孩子妈妈,你先别激动,也不是非常不乐观,只是肺部穿孔太大了,内脏渗血,你明白吗?”
      “还有多久。”
      “理想的话,一两年吧。”

      半梦半醒的住院时光,我大概清楚自己的情况,只是很遗憾,手机摔坏了,爸妈给我买了新卡,联系不上他了,不知道那些话有没有答案。
      “小旬!”
      一个月后我没想道见到了陈默。
      爸妈正好去给我买点东西,我躺在床边带耳机看剧,但和传闻一样,人是可以听到为你而跳的心声的。
      我们目光相对,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我想,我现在一定很丑,但庆幸泪水模糊了视线,希望他和我一样看不清。
      他坐到我床边,沉默的看着我,眼中晃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我想是可怜吧,但怜爱,怜爱,当你怜一个女孩时,你多半已经爱上她了。

      昏迷前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用长久的陪伴对我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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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爱的包裹下奇迹般的重获新生,像霜打后的嫩芽,天气晴朗后,也有舒展生长的机会。这些爱来自于朝夕相伴的父母,从未放弃的主治医生,凌晨四点查床的护士长,还有,还有我的男朋友-陈默,他人如其名,寡言少语,但整层住院部都知道,每周末都有一个男孩,给412病房的花瓶里插上新花。
      他从光明中走来,却从深渊中捧来玫瑰。

      后来,我出院了,医生说,很稳定,定时回来检查就好,我们都以为,难熬的时光终于过去了。
      我们用尽全力相爱,后来我才明白,爱一个人要松弛有度,太用力的爱会失去相守的气力。
      “我不太想出国。”
      “为什么?这个名额很珍贵!伦敦政经啊。”
      “我舍不得你。”
      “啊?陈默,想不到啊,你还会说甜言蜜语。”
      “我认真的。”
      “你一定要去,我也是认真的,我想看伦敦那个很著名的天使灯。”
      他对我说好,带着双份的憧憬坐上了去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但时差和距离都没有阻挡奔腾的爱意。
      那段时间的爱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我在凌晨四点的大雾中被鸣笛惊醒,他在深夜的伦敦街头独自前行。我们用网线传达思念,隔着显示屏幕触摸彼此的脸,那年圣诞我看到了最美的伦敦夜景,但很可惜,美丽的东西总是珍贵而短暂的,所以才时常令人怀念和惋惜。

      所爱隔山海,但山海怎可平?
      很遗憾,我在21岁的最后一天,又一次穿上了那件蓝白相间的病服。
      还记得应该是跨年夜,因为昏迷前我正在对他说“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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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早上四点抽血,晚上十点以后别喝水,注意观察病人状态,有呛血情况立刻按铃。”
      我的主治医生还是那个个子高高有点秃顶的男医生,他再一次看到我时,历经生死的脸也闪过一丝怜悯,我想,他多半也在可惜我太年轻了吧。
      住院的事情,我一直想办法瞒着陈默,英国那么美,伦敦政经多半也是人才济济,他才22岁,他会有更好的未来,硕士毕业,秋招大厂,或许一开始会有不适应和勾心斗角,但最后一定会年薪百万,娶一个漂亮有能力的妻子,他们一定势均力敌,三观很合,灵魂相守,最后生一两个孩子,在35岁职场危机时退下来做一些清闲的工作,或者做一点小生意?最好不要记得这四年和一个叫时旬的福薄命舛的女孩,但可以记得玫瑰,记得那一年412病房的玫瑰花,因为它们曾经是那么绚烂,绚烂的模糊了时光。

      “小旬,你最近怎么不和我视频了。”
      “这不是要毕业了,我在家呢,爸妈在,不好意思,哈哈哈。”
      “没关系,反正我六月就回去了,票我都抢完了!”
      “真的吗!真好。”
      我想,我现在一定很丑吧,我已经不太敢看镜子里的自己了,但从骨瘦如柴的手指可以窥见一两分憔悴的病容。

      “我最近要忙着写毕业论文,被打回重写好几次了。”
      “?打回,好过分,没事,慢慢来,不可能不给你毕业的。”
      “嗯,所以这个月可能不太找你,我要闭关!反正你不是3号的机票嘛,还有15天?”
      “好!”

      “听说了吗,那个大学生好像不行了。”
      “唉,我记得刚住进来的时候可漂亮了。昨天我去代班给她输液,已经瘦的吓人了。”
      “护士长说她四年前就住过院,那时候每周都有个男孩给她送花,今年倒是没见过了。”
      “可惜了,听说是985的,还那么漂亮。”

      “林医生,3号床的病人走了。”
      “今天几号?”
      “6月3号。”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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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可以活过22岁那年的6月3日,应该就是这样的人生吧。
      我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自己气血充足的脸,眼泪不争气的掉落,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陈默的逃避是没有用的,凌晨两点轻轻关闭的房门,被一只细白的手拦住了,我静静看着他的脸,又一次湿润了眼眶。

      他肉眼可见的开始慌乱,我突然想起大学时他最害怕我的眼泪,所以每次有矛盾,我都虚假的委屈的掉眼泪,反正我最擅长落泪,比演技最精湛的演员还要擅长。
      他总喜欢吻我眼角的泪痣,他说传言不需,有泪痣的人眼窝都是浅的,盛不住半点委屈。

      而这一次他既没有和过去一样把我抱进怀里,也没有笑着吻我眼角的泪痣,他只是看着我,那么哀伤,哀伤的令我心口发紧。
      生病后,我见过各式各样的眼睛,怜悯的,心酸的,遗憾的,痛苦的,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仿佛我是一块失而复得的珍宝,跨越时间和空间,穿越生存与死亡,走过前世与今生,又一次来到了他的面前。

      “陈默!”
      我的火气被他失控的鲜血吓了回去,滴滴答答的声音与腥甜的感官刺激唤回了他残存的理智。
      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答案,仿佛深夜楼道里突然亮起的声控灯。

      我们沉默的互相望着,他用润湿的毛巾轻轻擦拭着被鲜血浸染的脸,他恨憔悴,甚至胡茬犹在。
      “我先猜猜吧,大胆猜,你知道我已经死了,这是梦还是什么?诅咒又是什么,当时的声音我怎么会忘呢,那是你的声音啊!”我开始有些歇斯底里的不受控制,浑身开始发抖,但却不敢伸手触碰他一丝一毫。
      “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真相,差一点了,差一点就成功了。”他还是不看我,低着头声若蚊蝇。

      突然,他起身把我抱进了怀里,鲜血和眼泪同时喷涌而出,但这次我们谁也没有放手。

      再一次睁眼,我发现身上是熟悉的病服,身下是苍白的床单,鼻尖消毒水和盐水混合的味道唤醒了我模糊的意识。
      6月3日,3日!
      手机闹铃伴着醒目的日期在傍晚残喘的余晖中闪烁,我和万千回光返照的重病之人一样,突然没有了疼痛,没有了疲惫,我如一只刚刚新生破茧的蝴蝶,欢快的在病房中忙碌,拔掉针头,换上新衣,还好昨晚爸妈回家前给我吹洗了头发,虽然长发已被药物侵蚀成一把枯草,好在时间恰好,温润的夕阳为我画上了淡妆。

      打开平板,调好角度,接通了来自彼岸的电话,视频有些晃,飞机应该在排队起飞吧。
      “学长。”我轻轻的笑着,羞涩润红了我苍白的面庞,对面的男孩哭了,我心中惊叹,我的学长原来也是个孩子罢了。

      “林医生,3号床的病人走了。”
      “今天几号?”
      “6月3号。”
      “嗯?”
      林医生脚步一顿,窗外夕阳无限好,似曾相知景中人。
      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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