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迹》闻惟

34、34.番外二

　　01.
　　在沈坞即将临盆时，她总是偷偷一人独自在夜晚伤神。徐雁山最近都不怎么入她梦了，这让沈坞很是困扰。

　　一年过去，变化微乎其微。沈坞幸得秦月蓉前来照顾，才得以顺产，生出他的孩子。当天生出孩子时，沈坞甚是窘迫。
　　那天，沈坞只小酌了几口饭菜，却突然感到腹部一痛，这才想到今天是生产的日子。于是，她就稀里糊涂的到了医院，又由妇产科的医生接生。

　　手术室外，秦月蓉和徐宇等得团团转，室外的时间提示半天都不见变化。守在原地踏步少说也走了好几回合，仍不见沈坞生产顺利。

　　至于沈坞这边，坚持到二十个多分钟才得以顺产。她身体羸弱，在生完孩子后，人早就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看着医生抱着巴掌大的婴儿，拍了婴儿好几下，他才大声哭泣。

　　尘埃落定。沈坞这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在医生拿小孩给她看的时候，沈坞差点两眼一黑。
　　不说别的，因为这小孩……实在是太丑了。

　　黑黢黢的皮肤，五官也丝毫没遗传到徐雁山和她，也不知道小孩像谁。沈坞想得入神，竟没发现眼角掉落的清泪。
　　“呜……”沈坞微仰着头抽噎，在整理好情绪后，她才恢复原样的笑了起来。只是她的笑比哭还勉强。

　　在被移到一间产房后，秦月蓉大喜过望的跟沈坞打趣道：“唉，总算是生下来了，小孩我看了，和雁山刚生下一般，都很丑。”
　　沈坞：“……”

　　难以想象徐雁山丑的模样。这下皆大欢喜，徐雁山那张脸又深刻的印在她的脑海里，像电影一样循环播放。

　　明明沈坞是要笑的，可她的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这些年来，她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反而因为他的离去，而变得更加严重。

　　秦月蓉也是无可奈何，只希望时间能够冲刷一切的苦恼。见沈坞笑着笑着就哭了的模样，她心里一阵揪痛。
　　没了徐雁山的叮嘱，她的病情愈发严重，有时候还有严重的自残现象，不过都被秦月蓉拦下来了。

　　沈坞总会是委屈巴巴的哭：“我控制不住，拿着刀，我就想拿来割手。”

　　对于沈坞的怪诞行为，秦月蓉能做的，就是多加预防。好在沈坞大多时间情绪都很稳定，一直到生产前，她都没有大吵大闹的现象。

　　相反，她的性情很温和。有时还会主动的与秦月蓉抢事做，在秦月蓉看来，沈坞还真如她奶奶所说，做事勤快。
　　都说命苦的孩子早当家，这话印证在沈坞身上就是浑然天成的例子。有时候，家里的家务，都会被沈坞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
　　在秦月蓉对她不知轻重的教育后，她才放弃了做家务的打算，转而读文学。在怀孕期间，沈坞经常饱读诗书，尤其是读些史学记传时，她还会做笔记。

　　为了给黄栀备小说灵感，她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在当事人得知她的辛勤操作后，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与她来场难以忘却的拥抱。

　　“爱你，坞坞。”说不感动都是假的。
　　沈坞一本正经道：“爱我就把稿子交了吧！别拖了……”

　　“我……”黄栀顿时欲言又止，于是乎她想转移话题：“诶呀，你不是之前说过，做事要讲究个循序渐进么？你忘了？”

　　“……”

　　沈坞：“那都一年了，你怎么还把我在米线店里的话逐字逐句的记着啊！”
　　“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黄栀似是想到什么，才说起她的结局卡文了。

　　沈坞又无奈又难堪，这才问起她卡文的缘由。
　　“他们在一起了好久了，可我找不到更好的场景来圆满结局。”黄栀越想越是头痛欲裂，就连揉头发都无法缓解她焦躁不安的心情。

　　沈坞这才想到那个录像。

　　去年被绑的时候，手机就被摔坏了，紧接而来的录像也是付诸东流，就连齐闻阳都说他没办法时——
　　周自瑾却自告奋勇的与她说，我有。

　　只要你的手机还有云备份，或者你事先有U盘保存，况且，应该也不止你有，徐雁山的手机也有。
　　她这才把录像找回来。

　　“这个可以么？”沈坞解屏，点开了相册，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长达一分钟的视频。海边，他，第一人称视角。
　　伴随着黄栀的点开，沈坞再次感受到经久不衰的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让她忘也忘不了。

　　海浪翻滚，少年身着花衬衫，衬他放浪形骸，可见他那充满爱意的眼神。沈坞心里浑然颤抖。

　　风声呼啸不止，随着沈坞的“开始”，徐雁山才正了正声，喊了声：“坞宝，记得把我拍帅一点。”
　　由于太阳暴晒，他便把手抵在额头上遮太阳。这动作要是落在旁人身上，只觉得滑稽。可徐雁山不同，他这一身动作行云流水，由风景陪衬，只觉得当时正少年。

　　他长得硬朗，眉毛偏锋利，眼睛斜长却不小。在他笑的时候，眼角弯弯的样子，尽是柔情似水。

　　人最主要的是气质和相貌，而他偏偏是两样都占的人。

　　“好。”视频的沈坞甜甜一应。
　　紧接着，就听到了徐雁山说的“徐雁山一辈子爱沈坞”。

　　沈坞一阵恍惚。
　　原来，距离他死后，都已经过了一年了。

　　至于最后，黄栀一锤定音，与她意见达成一致的决定，就用这个录像来做文章结尾。

　　至于结尾语言，沈坞看到最后，忽然鼻子一酸。
　　幸得君心似我心，庆幸当初遇到了你。

　　02.

　　至于小孩的姓名，沈坞事先有准备，便着手取了“寻山”两字。
　　徐寻山。

　　转眼间便入深秋。徐寻山还搁在岳父岳母身边，沈坞则是独自一人回到了家中，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喜欢发呆，拿着徐雁山的照片，她总是望得出神。

　　兜兜转转，到了他死后的第二年。
　　家里一切安好，可她活的一点都不舒坦，甚至有时候，徐雁山都不来她的梦中，这极度让她感到恐慌，只有在去墓地里看他时，他才会入梦。

　　只是现在去看他，他也不入梦了。
　　沈坞猜想：徐雁山的想法，可能是要叫她忘了她。可是爱到一定深处的人，朝夕相伴了许久，又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对于徐雁山的声音，她只能通过录像来听，对于深夜醒来时，身旁空空如也，她已然麻木不仁。
　　沈坞的病越来越严重，甚至她还向岳父岳母隐瞒了病情。那就是自从徐雁山死后，她就没好过。

　　每日每夜活在无尽愧疚下，活在思念爱人的痛苦中盘旋，沈坞就觉得她如行尸走肉般重复着不知情的每一夜，完成着徐雁山的心愿。

　　可在医生告知她，她的抑郁症愈发严重，甚至已经到了重度抑郁症，再加上产后抑郁，她甚至只能靠吃药物来缓解自身疼痛。
　　再次来看徐雁山时，沈坞蹲坐在碑上，看着面貌未变的徐雁山在对她笑，疼痛忽然凭空来袭。她每天都活在之前，徐雁山总会在梦中向她告别，可她都不好开口，说我坚持不住了。

　　我不想活了。
　　你知道么？徐雁山。

　　那天，沈坞抱着墓碑，像是这样就能扑在他怀里，她再次忍不住的哭了。
　　这次，她没有幸福，而是被病情反复折磨的疼痛，还有他离世时恍惚的疼痛，她总是想：如果那天救护车来得及时，如果那天你没有中刀，死的人是我……

　　那该多好。
　　可世上没那么多如果，就像现在，她哭得撕心裂肺，都没了知心人来哄她。她一直在想，要是他们没在一起，那他会不会活得好好的。

　　那她宁愿不要贪心的和他在一起。就算他与其他人在一起了，成家立业，她也心甘情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救她，而被人捅死强。
　　对不起啊，对不起。我真的好难受啊。

　　直到眼泪流干，她才勉强恢复状态，朝他抱歉鞠躬，转头离去。

　　-

　　沈坞递交了辞职申请，说是她如今的病情，怕是会耽误公司进度。对于她的合理请求，公司表示同意。
　　她背着所有人，离开了公司，无人送别。

　　在黄栀兴致勃勃的向她分享小说的热度后，她才勉强打起精神，说了“恭喜”。
　　“没事。”黄栀斟酌道：“到时候，我想好了，稿费咱们平分，怎么说你也是原型女主。没有苦力也有脑力，对吧……”

　　“对，不过，我现在还有事，就挂了吧！”
　　沈坞则是借事，推迟了黄栀的电话诉求。

　　对于他人献殷勤，沈坞一概不理，可是，在她回家时——
　　周自瑾向她打来电话。

　　“我喜欢你。”电话内，男人醉酒酩酊，可胜在真诚相待。

　　沈坞只是淡然一笑。
　　“我不喜欢你。”

　　对于电话内男人的失落，沈坞置若罔闻。她只想做好她的分内事。对于这件事，她下了很大决心，甚至还考虑到了外界因素。于是乎，在她完成好后事后，她便乘上车，来到了曾经来过的大海处。

　　好似回到当初，他向她衷心承诺的模样，少年步入社会，便无形间多了几分担当和责任，在他面前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海浪肆意翻滚。
　　今日海边空无一人，大概是受到广播里气象局的报道，据说今日出现了台风红色预警，大海波涛汹涌的向前侵袭。形势险峻。

　　“根据中央气象局报道，台风侵袭很快降临，请在海边附近居住的市民们多加防护，‘恐怖’海啸即将来袭，还请市民做好防护措施。”

　　报道声震耳欲聋，可沈坞却疯了似的奔向大海。
　　与其说是死亡，不如说是解脱。

　　再次在梦中梦到徐雁山后，她终于坦白了她的想法：“徐雁山，我坚持不下去了。”
　　我为岳父岳母诞下了孩子，他们晚年间不会孤单，可我会。徐雁山，你能明白么？

　　她在内心呐喊。
　　“可我不想自私。”徐雁山摇了摇头，他很是严肃：“虽然我很想你，可我的愿望是，希望你好好活着，而不是去寻死。”

　　“可我生病了。”沈坞叹息：“我真的好累，我怕我有一天，我会忘了你。”
　　静默半响。

　　“我可以来找你吗？”沈坞痴痴的问。
　　徐雁山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她：“可以么……”

　　好似过了许久，梦中碎片硬生生将空间撕出一道裂缝，透出了光怪陆离的地方，像是海市蜃楼，透出些许不真实。

　　“要是想来找我的话，你就来吧。”
　　他妥协了。

　　“……”

　　在没人的角落处，沈坞站在大海边，静谧感受着死亡的降临。是的，她没有痛苦，而是安详。

　　可以往深一点的程度来说，那是自由的解脱。

　　她来找徐雁山了。
　　不让徐雁山孤独，也不让自己遗憾。

　　-

　　海啸翻涌，淹没了那道单薄的身影。
　　至于沈坞在死亡前的最后一秒来不及想的话，都在心里说了个遍——

　　解脱便是完美的结局，我只想和你再来一次重逢。

　　正如她最后想要表示的心里话：
　　当一个人快死的时候，他会经历潮状呼吸。那是生命停止之前最后一段呼吸。汹涌极了，就像大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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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当一个人快死的时候，他会经历潮状呼吸。那是生命停止之前最后一段呼吸。汹涌极了，就像大海的声音。——安妮宝贝
【一切引用基本上都是来自于百度百科，还有气象局也是】
番外还有，但不多了，我这人不喜欢捣鼓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