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鲫鱼豆腐汤 ...
-
“粥粥,你一直站那干嘛?”
“我活动活动。”顾晚舟的目光不敢离开窗外半步,支支吾吾糊弄过去,“顺便把衣服收了。”
梁月馨打游戏正入迷,手指不停在屏幕上滑动,“你想运动可以去田径场啊,好多人去那里跑步。”
顾晚舟扯扯嘴角干笑一声:“嗯,我下次去看看。”
临近傍晚,蓝调的天边升起一小片薄薄的月牙,她的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那张长椅。
当时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撇清关系,头脑一热把便当扔在了椅子上。
等和许禾分开回到自己寝室,她想下楼偷偷把它提上来,结果一开门就碰到去接水的闺蜜——
她只好灰溜溜关上门。
顾晚舟知道许禾会在五点准时去自习室,想着等她走了就能光明正大把袋子拿回来。
可没想到等待的这二十来分钟异常漫长,长椅前每经过一次人,她的心脏就跟着揪起来,生怕它被别人当成垃圾扔了。
如同躲在暗处的侦察兵,顾晚舟盯了十分钟左右,等看到陆陆续续有外卖送到楼下,她彻底坐不住了!
苏大从不缺偷外卖的,更别说李念沉把它弄得那么精致,不就是“羊入虎口”么?!
“粥粥,你拖鞋没换!!”梁月馨在背后喊了一句,女孩头也没回,只留下个匆忙慌张的背影。
顾晚舟一路冲到楼下,长久不锻炼的身体气喘吁吁,她趿着毛绒拖鞋走向长椅——
椅子上什么也没有。
她急忙弯下腰,在椅子下方和灌木丛附近搜索了一圈。
确实不见了。
明明才几分钟的功夫!
顾晚舟气得直冒眼泪,只觉得这条路上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偷走她便当的窃贼。
自作自受,非要整这么一出,明明直接不理许禾的揶揄就行了啊。
不死心地继续地毯式找了一遍,站起来的那刻,顾晚舟眼前发黑,重心不稳跌坐在椅子上。
“诶,同学你没事吧?”穿着太极服的宿管阿姨三步并作两步,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顾晚舟闭眼减轻周遭的眩晕感,等了一小会后便好很多,“谢谢阿姨,没事我就是蹲太久了。”
“哎哟,你们年轻人身体素质这样啷个行嘞?得多锻炼啊,看这小脸白的。”
“阿姨您这个袋子——”
宿管阿姨手往上提了点,接上话茬:“我刚才看你在这翻来覆去的找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这个?”
“我还说谁把晚饭忘椅子上了,人来人往的怕人拿错,就先收起来了。”
顾晚舟激动得差点蹦起来,接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差一点点就“罪加一等”。
她揭开袋子,用手碰了下饭盒边缘,还是热的。
从李念沉手里接过来后她一直没找到机会看看里面有什么菜,一回到寝室便迫不及待拆开。
梁月馨见她反锁上了门,随口问了句。
“我怕许禾过来蹭吃蹭喝。”顾晚舟半开玩笑掩饰过去,她暂时不想被逮住。
和猜的一样,有最爱的鲫鱼豆腐汤。
他估计是先煎的鱼,再一点点剔了刺,鱼肉和豆腐每块竟然都差不多大小,正好可以用勺子勺住送进嘴里。
难道他有强迫症?
“你在吃什么,好香。”梁月馨被菜香吸引,放下手机绕到她身后,“我天,满汉全席啊。”
“你刚才下去拿的?”
夸张的修辞戳中顾晚舟的某个爽点,她重重点头。
“盒子里的是芒果雪山?啧,餐后甜点都有。”梁月馨眼神逐渐暧昧,不由自主联想到宿舍楼下来找她的那个男人。
“贴心,实在贴心,不会是那谁……送的吧。”
顾晚舟被她古怪的目光来回扫视,浑身汗毛直竖,果断出言掐断苗头:“我爸送的,人刚回家。”
“你确定?”梁月馨拿起饭盒盖子,指着上面正在吃鱼的三花猫贴纸反问,“你爸还挺有童趣的哈?”
顾晚舟:……
她拆的太急,根本没仔细看!
这男人真把她当小孩子了?!
“那是因为……因为……”她哽住,嗫喏半天灵光一闪,“我的小侄子最近在家里,闲着没事乱贴的。”
“这样……”
趁她还没反应过来,顾晚舟立马往对方嘴里喂了一勺蒜蓉粉丝虾。
梁月馨:“好好吃!你爸爸厨艺真好,他下次还会来送饭嘛?”
顾晚舟:……
.
和两个室友交待完要回家一趟,顾晚舟便打车回沁园。
知道他来学校后,她准备看完比赛就回去的,现在已经搁置到了六点多。
下午还是阴天,没想到到了傍晚天边居然镶着朵朵淡粉色的晚霞,很像她窗前的那片郁金香花海。
等车到达目的地,云朵只剩下一小节半透明的尾巴。
庄园只有一楼正厅亮了几盏灯,过道两旁的松针树过于规整挺拔,用力过猛反而像失去生命力的空壳子。
还不如做成葡萄架呢……
门口迎接的佣人躬身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顾晚舟往里看了眼,没瞧见李念沉的身影。
“先生不在家吗?”
“先生……他……”浇花的女佣支支吾吾好一阵,愣是没完整说完一句话。
顾晚舟微微蹙眉,不太明白有什么不能说的,打算自己上二楼卧室看看。
刚起抬腿,脚边“扑通”一声跪下个人。
她话都没来得及说,对方已经低声啜泣起来。
“夫人,请不要生气……”
顾晚舟懵了,手忙脚乱扶她起身,“我没有生气啊,你别哭。”
女佣看起来比她还小一两岁,虽然瘦弱但长相清秀,就是怎么也喊不起来,就差匍匐在她小腿边。
这种感觉难受极了,僵持之际,满臂纹身的魁梧男人从另一侧走出来。
“查娜?”
“是。”
阿旭皱着眉,语气不善:“你回去。”
后者显然被吓得不轻,抖着步子颤巍巍离开。
“她是A国人,那边的规矩和国内不太一样,冒犯顾小姐了。”阿旭面无表情解释道。
顾晚舟察觉到了他称呼上的变化,摇摇头直入主题:“李先生呢?”
“他正在忙,派我上来取些东西。”
一听就是在地下室,她毛遂自荐:“什么东西,我帮你拿下去。”
阿旭迟疑了一会,转身进了书房,再出来时递给她一沓画纸,“这些。”
态度突然变得生硬和冷淡,顾晚舟不明所以,依旧和往常一样笑了笑:“没事,你回家休息吧。”
她边下楼梯,边翻阅手里的画稿。
除去上面两张静物,剩下的都是风景油画,即使她只有几个月的绘画课水平,也能看出它们艺术成分很高。
李念沉也对绘画感兴趣吗?
也不对,都这种程度了应该他说在绘画方面颇有造诣。
顾晚舟情不自禁加快步伐。
门没有关,她伸出脑袋往里瞅了瞅。
房内光线昏暗,桌上搁着下午那件黑色运动外套,李念沉背对她,握着电锯的手臂结实有力,浅灰色内搭背心被汗水洇湿了一块,隐隐约约能看出些许肌肉线条。
他没有干其他的,只是一个劲的锯木头,循环往复,空气里弥漫着微苦的木香,蹦出来的碎屑在空中飘扬,落在他的发间、肩膀和后颈。
顾晚舟莫名有些脸热,“李念沉。”
焦躁的电锯声戛然而止,这块空间内忽然真空了几秒。
见对方卡壳一样一声不吭,她主动攀谈:“你在干什么?”
确实是她。
李念沉抿抿唇,没有回头:“锯木头。”
顾晚舟诡异地听出了委屈的味道,她进门走到他身边,歪头看他:“锯木头干什么?”
男人侧过头躲开,只留给她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今晚没有其他事情做。”
也许是忙碌了太久,他的脸颊泛着红,唇色也比以往艳了些,鬓角的碎发同样被打湿——
看起来靡/乱又灿烂。
顾晚舟硬打方向盘回到正道,脑袋一抽揶揄了句:“你不是跟着菜谱在学做饭吗?”
李念沉指尖颤了颤,侧眸看了她一眼后放下电锯出门,“我先去洗澡了。”
饱含情绪的一瞥,晦涩、哀怨和难过。
这也许算是甩脸色?
她捏着画稿一时语塞,猜测对方或许是因为自己下午没有和他回沁园而生闷气。
顾晚舟紧随其后回卧室。
等他出来的时间,她重新观赏了一遍那几张油画。
色彩、构图和空间感毫无意义都是顶级,能够感知到画中事物一瞬间的美感与氛围,有莫奈印象画的味道。
他是深造过吗,还是天赋?
门锁响了一声,顾晚舟急忙把纸张收起来,抬头时发现他正盯着自己。
“你学过画画?”
李念沉点头,后又摇头,“小时候跟我妈学过一点点。”
顾晚舟对他的了解并不多,更别说家庭情况,正想仔细问问,倏地瞄到他手心磨出来的一圈泡,有几处还扯破了。
也不知道他在地下室锯了多久……
她无奈叹气,俯身在药盒里翻找无菌纱布:“你不疼吗?”
李念沉没回答,依然一动不动看着她。
“愣着干嘛,过来点,我帮你包扎。”
好不容易把人喊到跟前,顾晚舟担心戳到皮肤下的嫩肉,下意识吹了吹伤口,然后小心翼翼铺上、抚平。
轻柔的气息融进血肉里,迅速拉拽、生长,新生的肉钻出来的那刻,激起深入骨髓的难耐。
迫不及待想去抓挠、撕咬。
李念沉着迷一般盯着她的脸,渴望的种子在心底深根发芽——
如果可以拍一张照片就好了,也许两张,这样每天醒过来都能见到她。
“顾晚舟。”
“啊?”被连名带姓喊,某人十分不适应地望向他。
李念沉敛眸,包着纱布的那只手情不自禁勾了勾她的无名指,“你可以不讨厌我吗?”
不要讨厌我,也不要丢掉我的便当。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