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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4 章 ...

  •   一个多月后医生允许温牧扬可以出门走动了,钟宁和徐长卿陪着他巡视天行社的产业。万国商行一层的服务台许多人在排队买什么东西,但挤出来的人手里又并未见多了什么,温牧扬不解,问钟宁这是在干什么。钟宁笑着说:“我发现交际场上最头疼的事情就是送礼,你也不知道送什么合适,有些东西不仅不合用,送了白送,甚至还会给人造成负担。直接送钱也不合适,显得没有诚意在打发人家。既然万国商行现在是桂城最高级的商行,什么都能买到,我就发行一种礼券,印得漂漂亮亮的上面有面值,收礼的人拿着礼券可以抵同面值现金来商行买任何东西,不够的部分可以现金补足差价。当然差价是只补不退的,要是礼券完全不用我们也可以九折回收。这样送礼收礼的人都方便,商场也赚钱,一举三得。”
      温牧扬听完微微点头说“不错”,趁徐长卿不注意,钟宁悄悄朝温牧扬噘了噘嘴,用唇语说“不是不错,是非常好”,温牧扬一边继续朝前走听着徐长卿的汇报,一边回头冲钟宁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是赞许、是宠溺、是我喜欢看你在我面前做一个小孩子。
      一行人来到万国商行后面的一栋小楼,钟宁介绍说这里现在是“律师事务所”,温牧扬有点愣住了,问为什么想起要弄律师这一块的业务。钟宁说这是何师娘的建议,也跟李立仁商量过,想要打赢官司只要让李立仁去打个招呼就没有赢不了的。最重要律师事务所还能成为一个信息来源,打官司不能瞒律师,谁跟谁有仇怨,谁手里有谁什么把柄,这一些全能被天行社掌握,再加上舞厅、赌场、烟馆的那些耳目,天行社编织起一张庞大的信息网络,桂城所有权贵都被网罗其中,需要的时候可以以这些秘密为要挟,让他们不得不听命。温牧扬不禁惊叹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何师娘这一招厉害。
      事务所旁边的南北杂货铺,现在改成了钱庄,徐长卿说正在全省逐步开设分号。钱庄业务并不新奇,但不同的是钱庄发行一种类似“支票”的本票。徐长卿解释说,现在物价飞涨,买东西都要带大把的钞票,贵重一点的东西恨不得用麻袋来装钞票,非常不方便。钱庄发行本票,就像支票一样额度可以随持有人意愿填写,钱庄保证兑换,而且附加月利一分,这样大家用着方便还有利息。一张本票少则十万元,多则百万,只要一个月不来兑换价值就会贬值五分之一,三个月不来兑换就贬值一半,一年不兑换可能成为废纸,这样的本票发行多了,自然能积累大量财富。温牧扬频频点头,私自发行钞票是违法,但“本票”既是钞票又不是钞票,这样就不违法。
      “来兑换的人多吗?”
      “刚开始的时候天天有人来兑换,甚至排队兑换,我们准备了充足的现金保证兑付,现在来兑换的人就少了,预计再过一两个月就不会有人来兑换了。”
      温牧扬对此十分满意,但鸦片的过境税和销售收入仍然是现在收入支柱。要养兵扩兵,要建立起能取代鸦片收入的工商业体系、包括工合社现在还需要大量贷款支持,这些都需要大量资金来源。来钱最快的,除了打仗然后就是金融市场了。
      桂城有股票、期货交易所,其间的大鳄是一个叫沈百川的人。几十年前沈父在桂城开茶馆,为做买卖的人提供方便,他发现有人把货物运来一时卖不掉,运回去还得再花运费,存在这里则需要租用货栈雇人看守,耗费颇大,也有人来桂城采买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货源而托他代为买货,于是沈父就在茶馆旁边开了一家货栈,代人说合,做起买空卖空的生意。因为沈父讲信用,生意渐渐做大极为红火。到了沈百川的手里,他比他父亲要胆大心黑得多,把商行做成了纯粹的投机生意,而且还开始做黄金、白银的生意,搞起了交易所,成为邻近几省的首富。温牧扬命令徐长卿做好准备,一旦有合适的时机他将在金融市场上和沈百川大干一场。
      巡视完且在总部开完会就是下午了,李立仁打电话来叫温牧扬晚上去喝酒,说是他发现了一个绝妙的好地方,也正好庆祝温牧扬痊愈。温牧扬不想去,他知道今晚钟宁请了何师娘来宜园吃晚饭,也是要给他庆祝的意思,而且李立仁说的绝妙好地方,必定是喝花酒。李立仁生拉硬拽不放手,说是时间不耽误,可以吃完晚饭再去,地方也是绝对正经地方,干脆把何师娘、钟宁等全家一块儿叫上好了。听李立仁说得这么神神秘秘,温牧扬也有些好奇,就答应了下来。
      这天吃饭的时候何师娘和柱子爷还是像两个老小孩一样吵吵嚷嚷,但感觉跟上次完全不一样了,听说柱子爷不仅治好了老柚子,还跟何师娘一起在栖霞寺搞了一个“护生园”,在哪里给流浪的猫猫狗狗喂食治伤。温牧扬举杯敬何师娘,感谢她这一两个月里帮他料理大刀帮的事务,温牧扬假装不知道何师娘要离开桂城的打算,说以后大刀帮的事情还得何师娘多多费心。何师娘端着酒杯没有喝,说她那么做不是图温牧扬谢她,而是为了她的干女儿钟宁,问温牧扬何时迎娶钟宁,虽然洋学生不在乎这些,但作为长辈她必须要替钟宁考虑到。
      钟宁有些尴尬和紧张,她不知道温牧扬会不会反感何师娘这么做,她自己也真不在乎,但何师娘一片好心护着她,她也不想温牧扬的言辞令何师娘不适。当钟宁正想要把话岔开的时候,温牧扬迎着何师娘的眼睛说,“干妈,我要堂堂正正让天下人知道我是钟宁的丈夫,钟宁是我妻子,这里也包括温家人,现在他们还不接受钟宁,过几个月是我祖父70大寿,我会带钟宁回叠翠山,如果他们还不接受钟宁,那我宁可不做温家长孙,我也要做钟宁的丈夫。”温牧扬转头问钟宁,“到时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叠翠山吗?”
      钟宁眼睛有点湿润了,但还是开玩笑地说“那得看我到时候有没有时间,几个月后的日程我现在也不知道。”温牧扬一付“你就闹腾吧”的表情伸手去揉了揉钟宁头发,钟宁假装生气地说“仗着你高是吧,就喜欢弄我头发,再弄我也弄你的。”看一屋子人都这么开心,三姐也来凑趣,说“老话说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赵二拉了三姐一下,虎着脸说“一点规矩都没了。”温牧扬知道赵二也就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被三姐收拾,笑笑也不去管他们俩,抬手看表时间也不早了,说大家喝口茶就一起出发吧,看看李立仁弄了个什么新鲜玩意儿。
      李立仁说的那个地方在远郊,到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没有电灯,就看到剪影般的山峦、房屋和一些影影绰绰的粉墙,隐约有曲笛和板鼓的声音传来。钟宁笑着对温牧扬说“这屋子里有个狐仙小姐在等你!”温牧扬一本正经地说“我的魂魄早就被你勾走了,谁来都不管用。”钟宁又羞又恼,“瞎话张口就来。”他俩的话其他人都听到了,柱子爷和何师娘,赵二和三姐都相视一笑。柱子爷末了又赶紧说“天黑了,可不能再说这些神呀鬼呀的话。”
      走到大门前,赵二去扣门,半晌一个白衣黑裤的仆妇来应门,提着一盏纸灯笼将众人引了进去。眼前是一片弥漫着雾气的水面,水上曲曲折折卧着一座矮栏平桥。水中的菖蒲芦苇遮挡了视线,走过桥才看到飞檐翘脚的房子,廊下挂着六角灯笼,庭院中有落地楠木架挑着的长灯笼,两只孔雀在草地上踱来踱去也不怕人。李立仁在庭院中的桌子旁坐着,一个穿旗袍的中年妇人在两三个乐师的伴奏下咿咿呀呀唱着什么,钟宁虽对戏不是很熟,但她家在苏州,一听即知道这是昆曲而非京剧。
      温牧扬一行人走过去坐下,妇人旁若无人地继续唱着,因此都只点头和李立仁打了招呼。温牧扬对李立仁说:“桂城居然还有这么个清净的好地方,你今天换口味了?不过我也不懂戏,还好何师娘和柱子爷来了,他们喜欢。”
      李立仁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打着节拍,洋洋自得地说:“你别小看我,我能文能武,可荤可素。不喜欢戏没关系,今晚上是来赏花的,喏!”
      随着李立仁转头的方向,钟宁这才看到桌子后面有一盆一人多高的昙花,剑形的叶片肥硕饱满,缀满了十来个拳头大的白色花苞,看来今晚是要等着赏这月下美人。此时花还未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唱戏的那一块儿,妇人唱完一段后与弹三弦的男子低语几句,那男子朝前走了几步立在当中,凝神片刻待笛声响起后开始唱:“山松野草带花挑,猛抬头秣陵重到。残军留废垒,瘦马卧空壕;村郭萧条,城对着夕阳道……”
      钟宁低声问何师娘:“这是不是《桃花扇》?”
      何师娘点点头,“嗯,是最后一出‘余韵’”。
      《余韵》的第七支曲子就是那有名的“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所有的戏里都免不了有聚散离合、兴亡更替,这套曲子知道不知道的时候也许早已听过无数遍,钟宁却觉得今晚的格外有些悲凉。此刻天高云淡、温凉适宜,夜风里是草木枯干时破碎的甘香味道。明明是良辰美景,明明刚才温牧扬还对着何师娘和众人向她许下承诺,她为何会觉得不安呢?这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跟着父母身后在园子里逛,年幼的她懵懂无知只觉一切美满,现在的她害怕美满,太美满则不知道无常里还会有怎样的际遇在等着。
      钟宁不想自己没来由的小情绪影响大家的兴致,因而表现得似乎更加开心,她主动倒了酒来喝,半夜昙花开时她已是半醉,后面怎么散了怎么回到的宜园她都不记得了,但她清楚的知道回宜园后是温牧扬把她从车上抱下来送回房间,走上楼梯时她听见温牧扬强劲的心跳,鼻腔里铺天盖地弥漫的都是温牧扬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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