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倒计24小时》山思

29、曙光一线（8）

　　浴室的花洒在挣扎中被无意打开，细密的水珠从老旧的花洒中倾倒而出，许观知的脸色近乎发青，她的意识开始涣散。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眼前断片般出现了雪花点，许观知迟钝的回想着将死前的一幕。

　　她被绚烂的糖纸吸引，伸手拿起了那张糖果纸。

　　在阳光的照射下糖纸隐约浮现出模糊的文字，还没等她看清文字的内容，光线就透过糖纸构成了一只五彩斑斓的手，那只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力气极大，将她往后摁倒。

　　于是‘砰——’的一声，许观知的后脑勺磕在了瓷砖上。

　　很沉闷的一声，听上去是个结实的脑袋瓜。

　　她伸手试图想要拨开这只手，但是却从中穿透了过去。

　　许观知听见自己的喉咙里传出残破的喘息声。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

　　许观知无比清晰的意识到。

　　但是她根本无法触碰到这只手，这不是由血肉构成的怪物。

　　物理的手段没办法弄死这个怪物。

　　想想办法。

　　得想想办法才行。

　　可以呼吸到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许观知的眼前闪过白光。

　　死亡的阴影向她逼近，许观知的脚已经有一半踏进了阴影里。

　　但是却没有出现人死之前的走马观花。

　　空气重新传到了肺部，每呼吸一口都带来剧痛，世界像是万花筒一样的旋转，在旋转中许观知看见了唐松萝惨白如纸的脸。

　　唐松萝救了她吗？

　　许观知靠在唐松萝的身上，唐松萝的眼泪从眼眶里落在了许观知的脸上。

　　她哭的像是自己要死了一样。

　　许观知在眩晕中看见唐松萝的眼睛红的像是兔子，蓝色的美瞳在她眼睛里都滑片了，她伸手想要戳一戳唐松萝，跟她说哎，你的美瞳滑片啦。

　　但是却戳了个空。

　　这种感觉让她的脑子清醒了过来。

　　许观知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真的死了。

　　她恍惚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结果却摸了个空。

　　不同于在小巷里预知般的死亡，这一次她的灵魂准确的与身体分隔开来，像是传说中的鬼魂。

　　死后的世界看上去跟活着的时候没有区别，许观知后知后觉的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之中。

　　好像就算死去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轻松。

　　她控制着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目光对上了镜子。

　　很好，很合理，镜子里看不见鬼魂。

　　人们常说死后的世界会有阴曹地府，但是许观知等了一会也没等到来带她走的阴差。

　　黑潮世界里的鬼魂难道不归他们管吗？

　　在原地愣了一会后，许观知想起了自己的书。

　　在死了后很奇怪的是织绪者的力量还能使用。

　　掌心的这本未来日记还是最初见到的样子。

　　一种强烈的预感催促着许观知打开了这本日记。

　　一道看不见尽头的树脉网浮现在她的面前，像是一颗无比庞大的榕树，而她正处于榕树最底端的一小节分叉里，代表着许观知的绿色光芒正闪烁在代表着死亡的分叉点中。

　　她想起了自己在获得了【污染线索】时看见的分支，在【拨打】选项之后延伸出的线条很虚渺，而自己一脚踩在了代表着死亡的旗子之中。

　　如果按照游戏的设定来看，这无疑就是真正的END了。

　　【就这么结束了吗？】

　　在怔愣了一瞬间后，这是许观知的第一道想法。

　　她抿了抿嘴，注意到代表着自己的那道绿色光芒正在飞速的黯淡，死亡的黑暗正在吞没那道绿色的光芒。

　　彩色的世界随着光芒的黯淡正在迅速的褪色，视网膜里的色彩逐渐演变成了黑白，许观知的耳边听见了长长的滴声，像是从天台往下跳时听见远方传来的救护车声响。

　　她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片刻后黑暗中又亮起白光，而在白光的尽头是一台老式的电视机，电视机的屏幕上打满了寓意不明的红叉，红叉的正中央坐着一个掩面哭泣的小女孩，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黑色的噪点像是光斑一样污染了她的肌肤。

　　似乎是注意到了许观知，女孩抬起脸来，那是一张很斑驳的脸。

　　雪白的肌肤与黑噪点模糊在了一起，看不清五官，唯有晶莹的泪珠顺着漆黑的眼眶往下流淌，呼入胸腔的氧气十分稀薄，空气里像是被注满了水汽，很沉重，光是凝视着女孩，都让人想要叹气。

　　【你要变成那样吗？】

　　一双漆黑的手从身后伸出，像是幽灵一样从背后环抱住了许观知。

　　她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对上了一张很熟悉的脸。

　　是小之。

　　对上许观知的目光后小之很轻松的笑了一下，说：【别惊讶嘛，这是死后的世界，你在这里看见我不是很正常吗？】

　　许观知轻轻叹气：“她是这个黑潮的核心吗？”

　　【算是吧】小之懒洋洋的回答，白色贝雷帽是羊绒的材质，剐蹭在脖子侧边微痒：【死去的感觉如何？结束了生命后你有感到轻松吗？】

　　许观知沉默了一会：“死后的世界，很压抑。”

　　【哈哈哈哈，当然啦，死去的人可是拼了命的想要回到人间哦，你所拥有的生命是很宝贵的生命哦】小之大笑着回答许观知。

　　肩膀沉甸甸的，像是有重磅的铁压住了自己，许观知不想挣扎，顺从着沉重的力道往下倒去，黑发散在黑暗中，唯有一张白皙的面容清晰可见，她凝视着头顶的黑暗，跟小之说：“我不理解。”

　　【不理解什么？】小之侧躺在许观知的身边，单手支着下巴，凝视她。

　　“在生病以后我已经很努力的在自救了，但是好像没有什么用，我病了，我的脑子时好时坏，开心的时候我觉得世界阳光明媚一切都很美好，不开心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很糟糕，不管是妈妈还是其他，我调动不了快乐的神经了，所有人都说我是很优秀的小孩，说我很可怜，可是我是真正的可怜吗？我不理解。”

　　“在结束我们的世界时听见的那个声音是什么意思，我不理解，为什么一定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到未来，我也不理解。活着很累，死了也很累，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变好，我不理解。”

　　许观知没有流泪，她茫然的看向小之：“你能理解吗？理解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我只是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不想变得特殊。”

　　【但哪怕你是普通人你也会觉得很辛苦呀？】小之很温柔的说。

　　【普通的观知也会羡慕优秀的观知，想着为什么优秀的观知这么厉害，这个世界就是会有很多的烦恼啊，就像你跟我说的一样，妈妈只是生病了，所以才会变得不像妈妈，而你也是因为生病了，所以才会变得不像自己】

　　【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正是因为是未知的明天所以才有趣不是吗？】小之的眼睛像是漩涡：【观知，我们交换了人生，你是我，我是你，你是所有的许观知里最有希望走到未来的那一个，你很特殊，坚强一点，好吗？】

　　【生命是非常、非常宝贵的东西】

　　仿佛是大海里漂泊的小船，许观知凝视着小之，在漩涡一样的眼睛里重新看见了那颗庞大的榕树。

　　她低声重复着小之的话：“生命是非常宝贵的东西吗？”

　　那颗代表着许观知的绿色光点像是跳动的心脏一样，在代表着死亡的黑暗将要彻底吞没绿色的时候，一道血红色的弹框飘在了许观知的眼前。

　　【死亡时间剩余47分23秒】

　　【卡片回收途径：曙光一线】

　　【已解锁三分之二死亡】

　　【获得线索：糖纸的秘密】

　　【糖纸的秘密】
　　在月亮爬过梧桐树尖的时分，来月亮湾寻宝吧？
　　只有我跟你。

　　线索条上只有短短的两句话，像是情窦初开的男孩女孩隐蔽的留言。

　　眼前的画面再度跳转，许观知回到了死亡的浴室。

　　未来日记的表皮散发着一股白光漂浮在空中，原本的词条一刷新了：

　　【死亡预知】/【收获未来】x5

　　幸运的人类，你似乎已经撼动了命运的一角咯？在灵长类的生物中拥有这类潜能的你，真是非凡呢！

　　总而言之，恭喜你！解锁了本日记词条一的正确使用方式，要获得未来就应该货真价实的死一次才行嘛！

　　对于杀死了自我之人的奖励，你拥有了对方的能力——铛铛铛——恭喜你，可以收获未来了哦，每杀死一次自我，你就能窃取下一个自我的未来，如何，很超凡的能力吧？哈哈，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凡事皆有代价，如果无法改变自己将死的走向就算是再多的【未来】也没有用哦。

　　注1：请在10分钟内改变你的死亡结局。
　　注2：过度收获后是否你会成为下一个小之呢？真是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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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随着阅读，文字停留在了句号上，许观知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往回收，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躯体里。

　　水龙头的水划过她的手掌，镜面上倒映出许观知的面容。

　　镜子上多了一个鲜红的倒计时，正在下滑。

　　许观知深吸了一口气。

　　她回到了被那只手掐死之前。

　　水珠顺着许观知的下巴落在水池里，她正在思考日记上的内容。

　　‘请在10分钟内改变你的死亡结局’这句话应该如何理解？

　　她应该按照之前的行动走到百叶窗前还是直接转身离开卫生间？

　　试一试好了。

　　短暂的诧异后许观知很快回神，她擦掉了脸上多余的水珠直接转身走出卫生间。

　　但是失败了。

　　“警告，时间轨迹脱离，请按照轨迹行动！”

　　鲜红的警告砸在许观知的眼前，视网膜里像是刷屏一样跳出这句话。

　　许观知的心沉了下去。

　　这意味着她必须要按照原有的时间轨迹行动。

　　在进行了几次尝试后，许观知确认她能改变故事线的唯一方式就是要杀死那只由光线构成的手。

　　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唐松萝背靠着墙壁，没有任何反应，许观知的几次行动似乎都被隔离在了她感知的范畴以外。

　　这意味着想要改变未来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她不能向唐松萝寻求帮助。

　　镜子上的倒计时下滑到了7分钟。

　　许观知静下心来。

　　已知那只手的触发方式是使用阳光照射糖纸，并且手的存在无法被物理攻击，力气巨大。

　　许观知一边踱步往淋浴间的方向走去，一边回忆事情发生时自己的感受。

　　她从百叶窗里拿出了糖纸，眯着眼睛对着阳光比对，光线透过糖纸构成了一只五彩斑斓的手。

　　那只手是从正面出现的，在一瞬间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后不久以后自己就死了。

　　许观知站在了百叶窗前伸出了手，随着回忆，她意识到构成手本质的结构是‘光’，光线透过糖纸形成了怪物，而组成怪物身体的成分是能量，物理攻击当然对他没用。

　　那么光能够转化为物质吗？

　　镭射糖纸在阳光下碎成彩虹的光彩，一只由光线构成的手掐上了许观知的脖子。

　　光是能够被转化为物质的。

　　两个光子在真空中互相碰撞，这样就可以用纯粹的能量创造出物质。

　　而许观知需要制造另一道光子，令他们互相碰撞，光与光折射在一起就能让怪物从能量的状态转化为物质。

　　只要怪物的形态变成物质，那么就是可以被杀死的。

　　不同于第一次被怪物掐住脖子的情景，在当时由于危机的突发，许观知松开了手，那张镭射的糖纸掉了下去。

　　这次许观知握住了那张镭射糖纸，熟悉的窒息感觉从喉咙间传来，她眯着眼睛将糖纸往上举折射出了另一道光线。

　　标记着死亡的倒计时从镜面转移到了瓷砖上，数字还在不断下跌。

　　成功了。

　　许观知捂住喉咙从瓷砖上滑了下来。

　　那只掐住自己的手转化成了类人的怪物，落到了地面。

　　因为转化成了物质的形态，由光线构成的手有了躯体，此刻正在淋浴间里手脚并用的攀爬，似乎并不习惯突然长出来的身体。

　　许观知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缺氧带来的后遗症让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感。

　　但是这一切都还只是开始，将怪物实体化只是第一步而已，瓷砖上的倒计时提醒许观知，自己需要杀死这只怪物才可以完成这次的‘收获’。

　　双方的状态都不好。

　　怪物正在熟悉自己的新躯体，而许观知正在观察怪物，并且寻找合手的武器。

　　在杀死螃蟹后那把匕首冲了水后放在了包里，许观知没有随身携带。

　　这是一个坏毛病，如果能活下来，下次说什么她也不会让刀离自己太远。

　　这只怪物大概一米高左右，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镭射纸的色彩，像是一滩被火烧制后流光溢彩的软玻璃。

　　不过一瞬之间，怪物适应了新长出的肢体后就朝着许观知扑了上来。

　　淋浴房的花洒开关随着两人的打斗而被意外打开，许观知矮身躲过怪物的攻击，伸手拽住了花洒，转身用力的将花洒敲在怪物撞墙的头上。

　　呲——

　　撞上墙壁的头与花洒的攻击让怪物发出喊叫，他有瞬间的眩晕，哪怕是刚刚拥有身体，他也本能的捂住了头颅往下蹲。

　　这个反应……

　　好像人类。

　　许观知的手捏紧了花洒，还在小口的喘气，她的眼前一片眩晕，哪怕预知了怪物的行动，她的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砸向了瓷砖。

　　在那种力道下自己高低逃不了一个脑震荡。

　　喉咙间传来一股作呕的生理反应。

　　但是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哪怕反应再像人类，但是身体的主人本质还是一个怪物。

　　许观知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握住花洒的手绕过怪物的脖子，连接花洒的金属软管随着许观知的动作勒住了怪物的脖颈。

　　她用力的一拽，怪物感觉到了窒息。

　　砰——

　　许观知控制着怪物的脑袋撞上瓷砖。

　　马赛克的瓷砖随着击打的动作从墙上碎成了块状，许观知伸手握住这片瓷砖的碎片。

　　刚刚被敲下的碎片十分尖锐，许观知的手也被尖利的一面划破，她神色狠厉的将碎片扎进怪物的脑袋。

　　瓷砖上的倒计时停止在了2分07秒。

　　许观知的视网膜里跳出来了一团烟花。

　　烟花嘭的一声炸开，从中跳出来几个大字。

　　【恭喜你，完成了第一次收获，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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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许观知终于忍不住，她吐了出来。
　　她怀疑这简直是小之迟来的报复。

　　本就眩晕的世界随着这团炸开的烟花变得更加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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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呕——

　　站在门口的唐松萝听见声音一下子跳了起来，她惊诧的往卫生间里面看去。

　　只见许观知一身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扯开了口罩正抱着马桶在吐。

　　而淋浴房里的花洒还在喷水，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倒在地上。

　　尸体的致命伤是头，血从头上的伤口流出，顺着淋浴室的水往下水道的方向流去。

　　唐松萝的手撑在门框上，迟疑了一会，表情看上去有点纠结：“姐姐……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