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倒计24小时》山思

27、曙光一线（6）

　　摆在书桌上的日记本看上去像是捕猎者诱惑猎物的陷阱。

　　那是一本嫩黄色的本子，做工很粗糙，桌面除了本子以外还放置了一盏台灯。

　　唐松萝对着许观知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过来，姿态很轻松：“没事的，别紧张，只是D级黑潮而已，这种级别的黑潮线索给的都很直白的。”

　　唐松萝看起来有股超脱年龄的老练。

　　她踩在书桌前椅子的横梁上，歪头看向那本日记。

　　许观知站在原地停顿了几秒，没有察觉到异常，她走向唐松萝。

　　走近看这本日记看起来更破旧一些，日记的角落用笔芯很用力的刻下了一个名字——陈圆。

　　一个超脱出海鲜市场故事的名字，很陌生。

　　唐松萝翻开日记的第一页。

　　“3月1日
　　爸爸妈妈带回来了一个妹妹，她叫陈娜，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不喜欢她。”

　　“3月12日
　　我就知道我的第一印象很准确！这个学人精！讨厌鬼！她弄坏了我最喜欢的玩具居然还哭！天呐，她哭什么？”

　　开头的内容描写看上去像是寻常的姐妹矛盾。

　　“啧，绿茶成精！”唐松萝撇了撇嘴，点评道。

　　许观知注意到日记内容里提到的陈娜，海鲜市场提问游戏里的主角，毫无疑问这里是‘陈明’的家。

　　“5月23日
　　爸爸妈妈说什么都不听，非要进黑潮，说是变成织绪者家里就有钱了，都怪陈娜！要不是她生病了家里怎么会穷的揭不开锅？”

　　“5月26日
　　爸爸妈妈死了，陈娜失踪了，没有人能保护我了。”

　　日记并不是每一天都有写，时间的跳动有一些大。

　　“9月1日
　　自从爸爸妈妈死了以后，哥哥变得奇怪了。
　　我听见隔壁婶婶说他买了曙光一线的套餐，我问婶婶那是什么东西？婶婶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只是让我劝劝哥哥，说那是骗人的东西，家里本来就已经穷的要死了，哥哥再去买这种东西我们很快就要饿死了。
　　不对，我不能这么说，哥哥已经很辛苦了，我应该懂事一点。”

　　“11月8日
　　我觉得……很不安。
　　哥哥变成织绪者按理来说是一件好事才对，但是为什么……”
　　日记在这里断开了，少女并没有在日记里写自己不安的原因。

　　“11月10日
　　哥哥说要带我离开黑港，真的能离开这里吗？
　　我、我不知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吗？”

　　“12月25日
　　圣诞节，一切都好起来了，外面的世界很好。”

　　日记里的记载日期并没有附带年份，但从内容的描写里许观知推断时间或许已经过了很久。

　　在12月25日这一页日记的角落，许观知注意到日记的主人陈圆还用粉色的马克笔画了一个笑脸的图案，看起来心情不错。

　　唐松萝继续往下翻页。

　　“7月19日
　　哥哥死了。
　　他们说曙光一线是骗子。
　　我看见了无数的眼睛，他们说世界上没有一跃登天的好事，凡事皆有代价。
　　笼中鸟说哥哥害死了很多人，真的是哥哥的错吗？我们只是想要逃离黑港而已，为什么……”

　　“7月20日
　　我看见了，黑暗。
　　笼中鸟在骗我。”

　　日记书写到这里，少女的笔迹已经十分潦草了，她的状态看上去很差，日记上有血的痕迹。

　　在唐松萝的故事里因为曙光一线的疗程成为织绪者的人，他们的死因是因为刻度的失衡，如果陈明是陈圆的哥哥，那么陈明的死亡也应当归属于刻度的失衡，为什么笼中鸟要说陈明害死了很多人？而陈圆又为什么会在相隔一天的日记里写道笼中鸟在骗她？

　　陈圆的日记像是没有头绪的毛线，解释了一些问题，又抛出了更多的问题。

　　日记的时间继续大幅度的跳转。

　　“12月7日
　　……如同圣子说的那样。
　　笼中鸟是罪恶的化身，而我们是正义的一方。
　　新生……没错，我行走在正义的道路上。
　　世界是污秽的牢笼，我们是牢笼地下的罪徒。
　　我们都会迎来新生。”

　　日记里提到的圣子让许观知皱眉。

　　圣子，又是圣子。

　　“圣子……？”唐松萝的脑袋凑近日记本，声音微高：“审判庭的圣子怎么还活着？”

　　审判庭……圣子？

　　“审判庭？”许观知诧异的看向唐松萝。

　　闻言唐松萝从日记上收回视线，看了许观知一眼，脸上有点按捺不住的得意：“是啊，审判庭！一个跟笼中鸟对着干的宗教，我之前听家里人说曙光一线的事情跟他们有关系，但是也只是听说而已，谁知道真的假的？”

　　“你说他们的圣子还活着是什么意思？”

　　“啊？”唐松萝挠了挠头，眼神有点古怪：“姐姐你不知道吗？大概在五六年前吧？笼中鸟当时带队清缴了审判庭的老巢，全军覆没勒，死了一票人吧，啧，怪惨的。”

　　唐松萝的语气像是与小姐妹喝茶闲聊娱乐新闻一样，冷淡里含着点戏谑。

　　“为什么你觉得圣子就是审判庭的人？说不定是别的什么冷门宗教呢？”

　　许观知垂下眼皮，手指摸向日记本，假装不经意般询问。

　　“啊——”唐松萝出口的尾音拉长，像是开玩笑：“但是能被称作圣子的人除了他也没有别人啦！”

　　这是一段看似很轻松的闲谈。

　　许观知没有继续往下追问，她已经从董玲的身上学到了在织绪者的世界里知识的获取都需要付出代价这一点。

　　唐松萝闲谈一样流露的信息处处都在透露她的不简单，只是普通有钱家庭的小孩能这么清晰的了解这些明显与笼中鸟内部相关的信息吗？

　　显然是不能的。

　　许观知收拢回放散的思绪，继续翻阅日记本。

　　“10月8日
　　啊，果然。
　　都是阴谋。
　　██计划，哥哥是因为签了这个东西才死掉的吧，我会查清楚一切。
　　圣子在上，祝福！”

　　“12月24日
　　原来一切从未远离于我。
　　博士说，我们都身处在环的阴影之下。
　　圣子在上，世界真的能够变好吗？
　　我觉得世界已经不会变好了。”

　　日记到这里结束了。

　　陈圆的一生像是浓缩的咖啡一样浓缩在了这本日记里。

　　从日记的时间可以推断出黑潮的核心就是日记的主人，果然如同唐松萝说的一样，这是一份摆在明面上的线索。

　　博士……██计划……12月24号的日期……
　　频繁出现的词汇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关联。

　　许观知感到更深厚的迷雾从四面八方而来包裹住了自己。
　　近乎直觉，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指引她往前探索，但她却暂时还不明白那是什么。

　　“姐姐，这里有铅笔。”唐松萝扒拉书桌的抽屉，从中摸出一把铅笔。

　　许观知将日记翻到被水笔涂掉关键字的那一页，她明白唐松萝的意思，对方是想要借助铅笔涂出字迹来。

　　随着铅笔的涂绘，薄薄的纸张背面断胳膊少腿的出现了两个字。

　　许观知皱着眉辨认——优体计划。

　　“啊，我们不会发现了什么大阴谋了吧？”在看清内容后唐松萝傻眼了，这个计划怎么看怎么像是小说里暗藏的伏笔，如果往下探寻就能够像是挖萝卜带泥一样扯出一遛尾巴。

　　唐松萝捂住了眼睛，结结巴巴的说：“我没看见啊，我没看见啊。”

　　她此刻深恨自己的小机灵，小说里不是都写了吗？往往耍小机灵的配角的下场都会不得好死，唐松萝感觉自己和许观知的身上被戳上了一个大大的flag，她脑瓜子里已经从优体计划这四个字联想到了人体-实验，唐松萝打了个寒颤，她心想。

　　天要亡我！

　　闻言许观知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没听过吗？优体计划。”

　　这个计划是由笼中鸟提出的，计划针对的目标主体是普通人。

　　名字虽然听起来好像有点非法实验的味道，但是实际的内容还是比较朴实无华的。

　　“优体计划的全称是健康生活优体计划，有段时间在我们大学还是挺火热的，计划的内容主要是鼓励大家提升自身的体质，
　　扯得旗子是：如果不小心被卷入黑潮，有一份好体质显然你活下来的概率会得到一些增强。”

　　许观知给一脸茫然的唐松萝科普。

　　在计划推行的最初许观知其实有想过要不要报名，那个时候她的状态已经不太好了，自学的心理小知识里有提到适当的运动有益于身心健康。

　　她已经有点忘了自己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态跟霍清提起的这件事。

　　但是在听见这个计划全称的时候，霍清很失态。

　　她推翻了餐桌上饭菜，歇斯底里的让许观知闭嘴。

　　许观知站在餐桌旁，手指发抖的看着霍清。

　　明明在上一刻妈妈的状态还很好，甚至还在关心自己。

　　……

　　“这……这样啊……”唐松萝躁得慌。

　　她深觉自己像个中二病被发现的二次元，如果现在地上有缝的话唐松萝恨不得自己能钻进去。

　　许观知被唐松萝的声音从回忆里拉扯出来，她看着眼前一脸尴尬的唐松萝，体贴的转移了话题：“据我所知，这个计划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这个日记本的主人估计是误会了什么吧。”

　　也就在这时许观知才发现，自己脑子里一直作响的声音消失了。

　　她撸起袖子，手腕上的红叉还新鲜的发光，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引人瞩目。

　　许观知还以为自己终于在声音影响下精神分裂了，原来没有。

　　抱着一种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态，她居然有点失落。

　　而就在这时——

　　叩叩——

　　房间的窗户外传来了礼貌的敲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