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计划》小厘里

2、第 2 章

　　站在迎宾台一角，季瑾睿始终处于游神状态。

　　就在致辞仪式开始前两分钟，他通过新手机联系上江妈，知道她根本没打算参加酒会。

　　重要的时刻没有最珍视的人在旁见证，他不由得怅然若失。

　　再看台下那些即将与他合作的商业伙伴，带着或好奇或谄媚或鄙夷的表情看着他，全然没有恭贺冀枫集团新任副总的喜悦感。

　　他很清楚，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证明自己，挂在他身上挥之不去的谣言将越来越魔幻。

　　“犬子在外留学多年，掌握了最新的技术，相信他的加入会给冀枫集团注入新的力量！”董事长季如海话音刚落，台下掌声雷动。

　　“这次人事变动虽仓促了些，但我季某人的次子同样优秀，集团目前平稳有序运作，和丞海集团的合并上市也将如期进行。”

　　“好！”台下掌声更热烈了些。

　　季瑾睿知道，众人质疑的，除了他能否带领集团发展的能力外，还有他长兄意外去世，和他接替长兄职位这两件事之间的各种猜想和流言。

　　他迅速调整状态，走到话筒架前，将支架往上调了调，带着诚恳的眼神，向众人道，“我现在可以承诺的是，我会履行长兄做的决策和沿用他重用的人。以后只要有利于集团的人和事，我会无差别对待。”

　　这句话看似是他在表决心，实际是向众人暗示他与季润辰的死无关。

　　众人被他堪比潘安的帅气面容惊到，一时忘了质疑。人群中有些小小躁动，名媛淑女们更是激动不已。

　　季瑾睿接着又说了几点他对集团未来发展的畅想。

　　台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气氛明显比刚才活跃很多，看得出他们对新任副总的想法很有兴趣。

　　季如海在旁看着，刚才他还对季瑾睿在会前出状况延误酒会致辞时间大为不满，现在来看，他在关键时刻能沉住气稳住人心，丝毫不逊色他的长兄，心中又有几分安慰。

　　一番交流互动后，季如海提出了和丞海集团合并联姻的事。八卦的记者趁此时向季瑾睿抛出了问题，“蒋家两位千金，不知哪位能有幸成为季家少奶奶呢？”

　　季瑾睿瞥见台下蒋依依闪烁复杂、意味不明的眼神，又想起刚才狼狈不堪、求他放过的蒋昕蕊，放弃了原本要宣布联姻人选的环节，巧妙回避了这个问题。

　　季如海疑惑地看着儿子，再看迎宾台旁脸色深沉的蒋丞海，敏锐地感到出了不好的事。

　　致辞仪式结束后，季如海被众人连番敬酒恭贺，无暇过问。季瑾睿无心应付这种虚伪的场面，躲进休息厅小憩。

　　刚坐下不久，只听对面“咚”一声，像是椅子倒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激烈的争吵声。他推开门，从对面虚掩的门缝里看到了蓬头垢面的蒋昕蕊。

　　此时的蒋昕蕊换上了卫衣牛仔裤，简单洗了把脸，顶着脏乱的头发和父亲据理力争。蒋丞海气得脸红脖子粗，一边骂她不守承诺，一边指责妻儿没有看管好她。

　　蒋昕蕊冷笑，“哼！你偷偷停我外公的药，你守承诺了？我只不过依葫芦画瓢罢了！”

　　蒋丞海本就对她逃跑并被季瑾睿知晓这事气恼不已，现在又被她戳中痛处，血压再度飙高，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作势要打。

　　妻子王俐和长子蒋文旭赶忙来拉。

　　蒋昕蕊不但没怂，反而上前一步，指着自己的脑袋向他大声嚷道，“来呀，来砸！”

　　蒋丞海被激，抡起胳膊就要砸下去，眼疾手快的蒋文旭一把夺下烟灰缸。王俐将丈夫紧紧抱住，颤抖着安慰他别气了。

　　蒋昕蕊看着跌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的父亲，忽然悲从中来，喃喃道，“我从小跟随我妈一家生活，他们对我疼爱有加，从没动过我半根手指头。你从未管过我，现在不但要卖我，还要打我。”一股热流在她眼内翻涌，她把眼泪硬逼了回去，看向父亲，厉声问道，“你配吗？”

　　蒋丞海气得发抖，指着她，气喘吁吁道，“我配不配都是你父亲！你作为蒋家女儿，联姻是你的责任！”
　　蒋昕蕊刚想说话，门突然被推开了。

　　众人看向季瑾睿那一刻，争吵画面戛然而止。

　　季瑾睿微笑着向蒋家长辈打了招呼，然后说，“蒋叔莫怪，蒋小姐逃婚是我出的主意，时间紧迫没来得及和你们说。”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季瑾睿，蒋昕蕊更是一脸茫然。

　　“昨天布置会场时，有酒店员工向我汇报，说蒋小姐鬼鬼祟祟进出酒店，形迹可疑。于是我找到她，戳破了她逃婚计划。蒋小姐不服气，于是我和她打赌，如果能在酒会当天成功逃脱，联姻就此作罢，如果没有，就乖乖接受联姻。”季瑾睿神情自然，不紧不慢道。

　　蒋昕蕊脸色微讶，直愣愣看着他，心想这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领炉火纯青啊！

　　蒋丞海也被震惊到，怒气稍微消了些，心里仍是不满，“你们这是在玩火啊！”

　　季瑾睿唇角微扬，面色和润，“蒋叔放心，我是有十足把握才应下的。”

　　蒋昕蕊听这话，细细琢磨刚才“被抓”的细节，凌乱了。

　　毕竟是未来女婿，又有合作关系，蒋丞海不好多加责备。转念一想，他俩私下见过，季少肯依着她胡闹，说明对她印象还不坏。如今尘埃落定，这事就算结了，于是说了几句客套话，又斥了蒋昕蕊几句，带着妻儿赴宴去了。

　　蒋昕蕊不明白，追着他问。

　　季瑾睿一个急转身，蒋昕蕊的头撞到他胸口，踉跄往后退了两步，捂着额头看着他，那一瞬，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她脑中掠过。好像在哪见过？

　　再仔细看，昏黄的光影勾勒出他帅气俊朗的脸庞，鹰鼻薄唇，浓眉大眼，眉宇间透着的朗朗英气，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少年。

　　蒋昕蕊微微发愣，眼神呆滞。

　　季瑾睿看她带着泥点的微湿长发下，一张花猫似的脸，微微皱眉，催促她快去洗洗。

　　“布置会场那天，你真看见我了？”

　　“没有，全是推测。”

　　“啊？”蒋昕蕊瞪着那双圆溜溜的杏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其实季瑾睿原本并没想到这茬，直到在酒店后门看到她从车里拿出的帆布包，联想之前撞坏他手机的“贼”，一下就明白了，乔装打扮蓄意逃跑，如果没有周全的布置，哪能如此顺利？

　　蒋昕蕊点点头，表示服气，又问，“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是帮你。”季瑾睿很认真跟她解释，“今天这种场合，如果被界内人知晓联姻有变，会影响合并上市的进程，对集团不利。”

　　“你也是被迫的吧？要不我们一起反抗？”蒋昕蕊企图游说他。

　　季瑾睿顿了一下，口不对心道，“联姻是两集团合并的有力保障，我作为即将上任的副总，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蒋昕蕊冷哼一声，脸色转阴，果然生意人都一个样，满脑子的利益！

　　“娶一个你不爱的女人，你不痛苦？”她不等他回答，又立马呛他，“我差点忘了，你们这样的公子哥，身边不愁没女人，婚姻只是摆设罢了。”

　　季瑾睿知她故意挑衅，不想起争执引人注目，耸耸肩以作回应。

　　蒋昕蕊一拳打在棉花上，胸中拥堵，又想着逃跑失败，再无改变命运的可能，怨气怒气一涌而上，正要发作，工作电话来了。

　　她灵机一动，开了免提。

　　对方是殡葬公司的负责人叶姐，听说蒋昕蕊在A市，刚好有个衣主要定制寿衣，要求有点多，让她亲自跑一趟。

　　蒋昕蕊一边问询具体情况一边观察季瑾睿的面部表情。他先是打算离开，听到“定制寿衣”时突然停住了，微讶的目光从他脸上滑过，嘴角有些微微抽搐，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是蒋昕蕊熟悉的微表情，以往她会视而不见。但今天，突然有点小兴奋。

　　“忘了告诉你，我的职业是寿衣设计师，时常和亡者家属打交道，不太吉利。我逃婚大半原因是蒋老头要求我放弃这个职业。”她很认真看着他，“我是不会放弃的，无论何人用何种办法，我都不会妥协！”

　　季瑾睿点点头，表示同意。

　　蒋昕蕊看他神情淡定，像是默许了，倒有些发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蒋依依从小就是按豪门太太的标准培养的，她更适合你。你俩结合，利益丝毫不受损。”

　　季瑾睿眨眨眼，似笑非笑看着她，心想这女孩够顽强，尘埃落定了还不放过任何扭转局面的机会。

　　不过人选并不是他定的。对他来说，谁都一样。

　　但他对她职业的看法，他觉得很有必要澄清。

　　“我并不觉得寿衣设计师很晦气，任何职业都值得尊重，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其实在国外，人们把死亡看得很平常，从事相关职业的人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蒋昕蕊不信，经验告诉她，以往说不歧视她的人最后都会离她远去。

　　“既然这样，那你敢和我一起去衣主家量制寿衣吗？”

　　季瑾睿计算着这几天的行程安排，没有立即回答她。

　　蒋昕蕊撇撇嘴，故意激他，“好话谁不会说呢，真要做就怕了。”

　　“你说个时间。”

　　“好。”她狡黠一笑，这是她最后翻盘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