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杀手有点呆》虫小扁

2、第三章；第四章

　　第三章

　　话一出口，招弟不自觉微微蹙眉，满腔疑虑……便见得一阵徐风拂过，撩起那朝阳公子耳边墨般青丝轻舞，更映得他笑若暖阳和煦。
　　再往上望，那眼波明明清如寒潭，可一笑起来，却是潋滟流转聚清辉，清亮之至，竟见不着半分氤氲。
　　而今他裾摆轻扬，步履生香，每走一步，都仿佛能真真走出花来……

　　“啊……朝阳公子！”
　　突见有人不受控制地高呼一声，神带激动。旁边有人轻拍暗斥，怕她惊扰了公子兴致。
　　他也不恼，稍稍停步，颔首浅浅一笑，春意浓浓，已然醉了众生。

　　招弟也是不由自主看得呆了去……然下一刻对方不经意的一瞥让她心头狠狠一惊，倏地意识到自身处境，眼看是全身紧绷，欲使出全力逃跑，那朝阳公子竟徐徐然收回视线，仍缓步前行。
　　宛若从不识她。
　　招弟便又愣了半晌，稍刻，若恍然大悟般抱掌一拍，长长松了口气……
　　呀，原来不是老大啊……

　　随即她干干一笑，笑自个太敏感，也对，老大人前人后，断不可能这般可亲！老大哦，那个挥袖间主宰生死的暗阁首领哦，怎可能眼弯如月，举手投足间皆散发着让人如沐清风的气息？
　　哼，通常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三种可能，一是老大疯了，二是她疯了，三是她和老大都疯了= =
　　事实上，这些日子关于这朝阳公子的传闻不绝于耳——锦衣玉袍泼墨江湖，把酒临风吟诗作赋，和颜如玉，说的是怎样的极尽风雅。
　　加之其悲天悯人，大肆行善，所作所为，决然超脱凡尘，早成了这江湖中，谪仙一般的存在。

　　唔，行善？
　　招弟捕捉到了重点……她蓦地有几分愤慨地想，这怎么可能是在说老大！？
　　好吧，虽然两张脸是一模一样，但无论是气质还是举措，都截然不同，她自然看得出来，她又不笨！
　　想到这里，她耸耸肩全身放松，突闻脚下传来“汪汪”的犬吠，小黄毛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咬着她裤管死死撕咬。

　　小黄毛自打出生就一直由她照料，却不知跟谁学的，欺善怕恶，看见蟋蟀都能躲起来瑟瑟发抖，偏偏吃定她一人，往往是卯起来磨牙。
　　啧，真是瞎了狗眼。
　　招弟也不与畜生计较，随波逐流地再往那如白玉般剔透的人的背影望去……
　　他仿若有感，竟轻轻回首，与她再对视了一眼，浅笑如带春风。接着又瞄了眼小黄毛，笑意更浓。
　　望着朝阳公子愈行愈远的背影……
　　沐朝阳，如沐朝阳，果然人如其名，是个亲切的好人啊，招弟感叹的想。

　　然而在这美好时刻，小黄毛也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竟是一声呜咽，缩成一团，最后四肢一伸……
　　呃……装死？
　　招弟觉得莫名其妙的瞄它一眼，啧，见死不救什么的，她果然最在行了。

　　**

　　招弟跟随着大队伍，浩浩荡荡地簇拥着朝阳公子，前往宁府最出名的苑中别榭。
　　宜阳多奇景，慕名而来之人不计其数。
　　这当中一景，当属别榭中万花园。传闻一年四季，皆有花怒放，千簇万簇，争芳斗艳。
　　万花园是招弟后来才听说的，只是平日里老爷宝贝得紧，不对外开放，如今有贵客来访，竟是有几分迫不及待。
　　招弟对花无感，因而从不好奇，眼看就快到目的地，就想着顺便开开眼界，孰料走着走着，前头的人不知怎么都停了下来，源源不绝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气息……
　　接着那气氛仿佛可以传染似的，一时间，竟是死一般的寂静。

　　发生什么事了？招弟好奇得不得了，凭借着瘦小的身子，悄悄往前挤去。
　　“哇——”
　　一看到眼前之景，她禁不住“哇”了一声，旁边的人已是反应迅速的捂住她的嘴，害她无法全面而细腻的诠释她的惊讶。
　　所谓的万花园，一年四季皆有花怒放，而且千簇万簇争芳斗艳的场景，竟、竟然是……
　　满地残疾！
　　一枝枝被劈了花去的花，全都光秃秃的，孤苦无依的耸在那里……
　　迎风……摇曳？
　　招弟耳尖，依稀听到有人小声议论……

　　“哎，知道不？听说……是二少爷昨天练剑……”
　　“……”长长的沉默之后，“……为什么没人禀报老爷？”
　　“不敢呗。谁都知道，这些花是老爷的命根。老爷又拿二少爷没办法，所以谁禀报，谁死。”
　　“……”又是长长的沉默，“现在……全部人都得死。”

　　练剑？招弟默默地想，该是怎样烂的剑法，才会让这些花死得这么惨不忍睹？
　　回头她又偷瞄了一下老爷的表情……
　　呃，堪比花娇啊，脸色是一阵红一阵绿的，宛若五雷轰顶，整个人，连同他原本灿然地笑容，一并僵硬在原处，无比窘迫地开口，“这、这……”
　　沐朝阳倒是面不改色，脸上添了一抹惋惜，体贴地劝慰，那声音温润如深山溪水潺潺，暖至人心，“宁老爷，无碍。”随之他浅浅一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我……”

　　说时迟那时快！
　　突然一袭黑衣掠过，浮光掠影，就是寒意逼来。
　　人群有人尖叫，几大护院已是大吼出声，“老爷小心！”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黑衣人，纷纷趁乱现身，剑身直指中央，意图突袭。
　　宁老爷匆匆喊了一声，“保护朝阳公子！”
　　招弟便瞧得一群丫头，仿佛鬼上身似的，疯魔状态，不管会不会武功的都纷纷响应，“保护朝阳公子！”

　　招弟瞧得目瞪口呆，但再一观局势，诸多江湖好手纷纷现身，上前与那些个黑衣人交手。
　　“铿！”“锵！”几声，刀剑相碰，险境重生。
　　胜在人数占优，黑色人拼杀下来，稍处下风。
　　招弟在旁干着急，面对那突袭者几乎衍生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有这么杀人的么！？

　　而那沐朝阳稍稍敛笑，却是面色沉稳的立在原处，不躲也不藏，孑然而立，竟从容衍生了一股强者为尊本属我之气。
　　招弟一时看得晃神，那丫头之众已开腔高吼，“公子，走这边！”
　　“走这边啊，公子！”
　　一见有人，沐朝阳仿佛是习以为常般，又衔上浅浅微笑。

　　“吃不吃？”
　　招弟原本还在研究那沐朝阳，耳边突然传来极为突兀一个声音。
　　她侧身一看，那竟是一双媚到极致的桃花眼，柳宠花迷……仿若轻轻一挑，就能勾了人的魂儿去。
　　可与那眼眉极不相符的，是那张水灵粉嫩的脸，白里透红，无不透着稚嫩。
　　关键是，这不知该形容为水嫩还是妖媚的人儿，竟然在……嗑瓜子？

　　他将手心往上一摊，一手心的嫩瓜子，言语间已仿佛与她极为熟识，道，“可香了。”接着瞄着着混乱场面，不以为然的开腔淡道，“一群废物。”
　　嗯嗯！招弟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公子小心！”
　　耳边又是一阵高呼，招弟顺势一瞥，只见一黑衣人径直将剑刺向沐朝阳，而后者竟是无动于衷的杵在原地……
　　下一瞬招弟眼神一厉，手腕一抖，将掖于袖中的专属武器柳刃，利落地夹于两指之间——
　　人便是朝那朝阳公子，蹿了过去！

　　——————————销魂滴分段线————————
　　——————————继续销魂——————

　　第四章

　　招弟冲出去随手一挥，只听见“锵”一声厉响，突袭的那黑衣人就像是被一股凌厉之极的内劲击开数尺。
　　随后那黑衣人露在面罩之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解这突然蹿出来的丫头，看起来分明是徒手迎剑，怎生得这厉劲来？

　　招弟自个也是纳闷得不得了，照理说，她见死不救的功夫该是出神入化了才对，怎么一见到这朝阳公子被袭击，身子就像是自个有意识般的做出反应？
　　她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利落地越过那一干碍事的丫头，将沐朝阳往身后一护，险险迎下另一黑衣人的袭击。唉，既然起了头，也懒得虎头蛇尾了罢。
　　可是一近他身，就突然闻到一股熟识的气味……然而细微之处的差别，却让她颦眉，一时想不起来。
　　就不由得恼起自个来。
　　事实上，像她这样的，见着谁都觉得好像在哪见过的，未尝不是一种天赋。

　　“谢谢。”
　　沐朝阳晏晏浅笑，便是趁她分神之际，轻轻道了声谢。
　　眉宇间，倒是摸不着一丝慌乱。

　　笑容看起来挺真心实意的……招弟不由得再次感叹了这世上居然存在两张这么相似的脸。然后坚持“朝阳公子不是老大”的想法不动摇——
　　第一，老大笑容不多，每个看起来都很假；
　　第二，老大绝对不会说谢谢；
　　第三，老大绝对不可能让这些二流之辈近身，掉价。
　　第四，老大绝对没这么无聊，被一堆无知妇孺簇拥着来赏花……= =

　　“邪门！”那刺客显然是沉不住气的人，朝招弟狠狠一眯眼，扑身上来。
　　太浮躁。招弟暗暗摇头叹息，柳刃游走于她指缝之间，应对绰绰有余。
　　此利器以形似柳叶而命名，薄如蝉翼，却坚如玄铁，两面皆锋利无比，若不是极为过硬的指力，在利器相碰的冲击之下，极易自伤筋骨。
　　加之其选材精致，造价不菲，大凡有点脑子的人，既不会选作暗器，更不会拿来当兵器。
　　但招弟她感觉吧，兵器什么的，总不能随随便便谁抢去都能拿来用吧。
　　谁抢了谁活该！

　　下一刻，旁边为首那黑衣人终于摆脱纠缠，剑气夹着凌厉招式刺来，招弟再是一挡，不料在瞥见那黑衣人的眼眸之后，她反击的招式居然一下迟疑，手背已被剑气划伤。
　　黑衣人一见是她，仿佛相识，竟徒生一股狠绝之气，逼身上前，出手之狠，犹胜先前七分！
　　可后一瞬，他仿佛真气受阻，浑身一滞，竟使不出力来。
　　往前望去，感觉自传闻中不谙武功，和煦如风的朝阳公子周遭，弥漫着一股低气压——竟生生添了几分迟疑……

　　招弟丝毫不觉，神情激动地朝他唤道，“阿祖？”
　　阿祖脸蒙黑巾，看不出神情，却是眼神一厉，全然的忿恨，强行进攻，直直冷斥：“你该死！”
　　招弟习以为常，险险一避，手起刀落，就夺了阿祖手中的剑，拉扯住他手臂，突然脚使轻功，将他拉离了众人视线。

　　眼见首领被擒（？）……余下三人仿佛一盘散沙，不堪一击，众人重新夺回主动权。
　　宁老爷急急冲至沐朝阳身边，关怀道，“公子你没事吧！”
　　沐朝阳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笑容已然恢复到先前亲切，声音依旧宛若春风，“无碍。”
　　然细听之下，毕竟添了几分疏离。
　　接着他不经意睨向招弟远去的方向，徐徐地，淡不可见地眯了眯眼……

　　**

　　“招什么？”这场混乱里由始至终皆置身事外的宁府二少爷宁子扬，随性将瓜子壳一吐，昂头问到。
　　“招弟。”宁雄身形庞大，却行路无声，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后，默默回答。
　　“你说我说的，她回来后，伺候我。”
　　“是。”宁雄微躬身，“若不回来？”
　　“你说我说的，”他把最后一颗瓜子放入口中，拍了拍手掌，转过身去，“找。”
　　“是。”宁雄毫无异议，默默看了眼地上的瓜子壳……
　　每片壳儿都完美无缺地磕成两瓣，整整齐齐的，一点瑕疵都没有。
　　籽，却都不见了。

　　**

　　“阿祖！”招弟好容易找了个无人的地方，一脸欣喜地又叫唤了一次，迎上前去。
　　“你该死！”阿祖显然是黑衣人之首，居然众目睽睽轻易被制，不由得恼羞成怒，一落地，就赤手空拳袭了上来。
　　招弟利落一避，叹了口气，好心劝阻，“别这样，你杀不了我的。”

　　“那你更该死！”说罢下手更狠。
　　招弟无奈，急急问，“阿娘呢？”
　　“你没资格问！”
　　“你别这样……”招弟蓦地有几分委屈，“我是你姐……”
　　“你配吗？”

　　招弟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从她这弟弟一出生开始，她就当宝贝似的疼爱着，没让他吃一点苦。
　　后来他被人掳了去，也是她受不了阿娘每日以泪洗脸，以身相换。
　　七八个年头下来，因为他们母子，她处处受制，成为那个人身旁傀儡般的影子杀手，可也因为他们母子，她一直硬不下心肠杀害任何老弱妇孺。
　　在外再苦再难，她为了他娘俩，咬咬牙存活至今。
　　若不是那个人错估了她的忠诚，自以为是地逼她在他们母子之中择其一杀之，所谓突破心魔，她也不会选择跟从老大走上叛变的道路。
　　她当时索要的唯一承诺，就是保他们娘俩平安。
　　怎么如今……“你怎么会成为……”
　　“哼，”他一身冷哼，“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拿命来！”

　　招弟一向是实战型的人，身子的反应一向比脑子快。
　　在连番进攻之下，毕竟实力上相差甚远，虽然处处躲避，但一个致命险招，她为求躲避，不慎误伤于他，只见他突而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阿祖……”她忙忙去扶。
　　“你该死！”他眼神一狠，突然从袖口拔出一把匕首，直直刺来。
　　一看到那把匕首，招弟一个恍惚，怔在原处，毫无反应——匕首便这般毫无预警地，狠狠刺穿了她胸膛。

　　“阿祖……”招弟突然哀哀一笑，你……当真要置她于死地么？
　　十二年前的夏天，是她跟娘说，“我去把阿祖带回来。”
　　但后来，她留了下来，只把阿祖送了回去。
　　只因她当着那人的面，指着耀祖说，“我会比他强。”
　　送他走的时候，她将爹爹临终前送给她的匕首，递给他，说，“好好照顾阿娘。”然后，赤手于一群在生死中挣扎的同命人中苦苦搏斗。
　　其实那此后的十二年，她一直不解，为何会看到年幼的阿祖脸上看到怨恨的神情……

　　“阿娘恨你。”阿祖冷冷道，随后将匕首再往深一刺，才狠狠拔了出来，面部表情继续，“你死了才好。”
　　招弟软软往后边一倒，像是了无声息。
　　阿祖眼看又要再补一刀，但看着她的脸，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那个人说过……定要留她一口气在……
　　随之他将沾满鲜血的匕首一扔，冷冷一哼，这一刀，毕竟是刺在她胸窝上，不死也是元气大伤。
　　接着眼儿一眯，他便是使出轻功离开。

　　像是过了许久……
　　招弟竟是一股脑儿坐了起来。
　　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摇摇晃晃地又站起身来，捡起那把被他丢弃而她念如珍宝般的匕首，觉得眼眶有点湿意……
　　她重重眨了眨眼，有时会突然想，这么活着为什么呢？可偏又赌着气似的想，定要活着。
　　唉唉，想不得呢，一想她就好忧郁。= =

　　她这些年被训练的一大侧重点，就是保命，服下救命金丹，调理了下气息，她开始步履轻浮地往宜阳城区走。
　　前些年，她一直宛若幽灵般，藏于人后。
　　近两年跟了老大，才被端上台面，名号被大肆宣扬，也算略有成就，名震江湖。
　　可一切，终归是浮云啊浮云。

　　好容易走到集市，她满身鲜血让满街的人避之不及，突然身后一声柔柔呼唤……
　　“姑娘。”
　　那声音熟悉得深入骨髓，她眼眶一热，忿然转身，“你骗我！”
　　也是因一时动气，喷了他那袭白衣一身鲜血。
　　沐朝阳也不嫌污秽，神色丝毫未变，神情探不出虚实，“嗯？”
　　“你骗我……”她一滴眼泪下来，吧嗒着地。

　　“……姑娘可是识我？”他声音轻柔得好不真实。
　　……不是他……
　　不是他。
　　这是招弟堕入昏迷前唯一想法。

　　沐朝阳一步上前，揽她入怀中，点了她两大穴道，渡以真气。
　　眼见她堕入昏迷，他轻轻撩开她额前湿发，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看我的眼神，看我的眼神~
花花捏？动力捏？
顺带一提，一尺约等于0.33米，所以七尺大概是2.3米，跟姚明差不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