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有耳》旷野小花

1、第 1 章

　　疫情结束后终于放开，蒋若回到阔别五年的老家，看望老母亲。老爸疫情前走了。那年下了好大的雪。

　　蒋若三年前给她在老家买了三间瓦房。以前老妈和蒋若弟弟住一起，蒋若弟弟结婚后，她老对儿媳妇行为指指点点，人家烦她，跟蒋若弟弟说“要么你老妈走，要么我走。” 蒋若就在附近租了个三间瓦房，大门左边并排两颗高高的银杏树，房间南北通透，并花了将近1万元装修，六个窗户和入户门全换成铝合金。进门一青砖照壁，上面挂着一块蒋若从淘宝购买的旧的榆木板，上面有木刻的梅菊图。绕过照壁，一条青砖小道直通厨房。厨房后窗外是一颗大的芭蕉，即便现在是农历七月份，后窗开着，芭蕉遮挡了大部分灼热，在厨房做饭啊吃饭啊，微风吹过，芭蕉叶簌簌作响，很是清爽。

　　蒋若弟弟曾经和蒋若说希望把这个房子买下来。蒋若拒绝。她宁愿相信租赁契约而不相信人心。老家房子是不可能写蒋若名字的。因为户口不在村里，而只能写上老人或弟弟的名字。他们两人除了把事情做到把各自都逼到墙角上以外，不会有任何精明的让彼此舒服的办法。一旦写成他们的名字，房屋装修好以后，很有可能有别人看中这个房子，然后两人一商量，就把房子卖了，钱两人可能分一分，然后看在钱的份上，老妈又住到弟弟家。然后再吵架，人家又会赶她走。这不是蒋若的猜想。而是根据以往发生的事情推理出来的。蒋若曾出钱给父母买了一套房子。俩人卖了房得了钱住到儿子家，然后现在钱没了。又开始折腾了，现在问题又兜到蒋若这里。蒋若这里村里发生过这种事情，老人被赶到一个破房子里，那个老人没有一个能干的闺女替她兜底，然后大年三十走了。这次出钱，蒋若宁愿让守信用遵守契约精神的人占便宜。装修房子的费用在老母亲百年之后全归别人。尽管老母亲毛病很多，蒋若依然希望她健康开心地活着，活到100岁。所以她得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不好的事情灭在萌芽中。

　　老母亲年近八十，身体硬朗，说起陈年旧事，依然中气十足，怨气也十足，抱怨自己命苦，幼年父母早逝，寄养在姨妈家，没有能够上到初中，只读了小学。抱怨已经走掉的老父亲不能干，还酗酒，一边流着不多的眼泪，一边使劲提留起一个白酒桶，给自己斟满一茶杯，然后咕咚一声喝下。吃饱喝足往炕上一躺，一会儿就鼾声大作。蒋若忽然觉得事情本就如此，就该如此。自己能出钱把房子拾掇的冬暖夏凉，可老妈心里的怨恨谁又能解，这怨恨又有多少是自己的偏执造成。在60年代，姨妈家能给妈妈读小学，在蒋若看来就是很大度了。人家自己的四个孩子也只读到小学。蒋若的两个舅舅大字不识一个。怎能求得更多。老父亲是诸多不足，可是你自己又会干什么呢？自己无能还抱怨别人，养了个闺女上了大学，赚了钱了，家里拾掇好了，就喝酒骂街。永不满足，永远抱怨。靠恨来过日子。以前蒋若会想着，你看，你一个人待着，不用管别人，别人也不管你，你有吃有喝，身体健康，应该开心啦。但事实不是这样。你做到自己能做的，其他交给老天吧。蒋若劝自己。

　　她睡不著，就走到院子里坐在马扎上，墙外两颗银杏树树冠模糊一团，忽然隔墙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太高兴了，爸把牛卖了，和妈妈还有弟弟一起到我家去。到时候可以做点小生意，城里机会总是多的。我微信我老公了，他怎么不回我消息呢。等的真着急。”

　　“哎”蒋若在墙这边一声长叹。又是个傻子。
　　“什么声音？怎么有人叹气？”隔壁女声耳朵倒是尖。

　　“我是你隔壁邻居，反正我也睡不着，不如咱俩聊聊天。”蒋若说道。
　　“你想聊啥？隔壁不是个老大妈住着吗？你是谁？我没见过你？”还蛮警惕的。
　　“我是老大妈的闺女。刚回来没几天。你上完大学了？工作了？买房子了？”蒋若问道。
　　“毕业了，在威海，贷款买的房子，90平方，两室一厅。”说道这个，小姑娘很是自豪和激动。
　　“不容易。那你父母弟弟去住你家里吗？怎么住？准备父母做啥小生意？”蒋若随意抛出几个问题。
　　“父母住另一房间，我和我老公一个房间，客厅我弟弟睡。做生意再说吧。总有生意可做的。” 小姑娘对于蒋若的问题丝毫不以为然。
　　“你老公的意见呢？”蒋若又问。
　　“他没回我消息。哼。他爱我，不乐意也得乐意。”小姑娘傲气十足。
　　“祝好运。”蒋若失去了交流的兴趣，回去睡觉了。睡着了，就听不见老娘的呼噜声了。

　　后来蒋若打电话回老家问老妈隔壁邻居的情况，老娘一声长叹：
　　“隔壁大叔一家人回来了，女儿离婚了，没地儿住了。钱也花光了，没钱买牛，买了只羊，天天牵着羊上山。又生病住院了，不知道什么病，打电话让她闺女掏钱。现在还住着院。具体情况不知道了。

　　蒋若知道，那晚上对话的那个小姑娘，已经千疮百孔了。但只要活着，就应该有机会成长吧？就像我一样。蒋若轻轻挂下电话，投入雅思的备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