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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交流&突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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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摆的颤音搅混了时空,阳光房,十字架的影子投进屋内,一觉醒来已将近中午,滞留在审判庭内的第四天,符泽川已经开始熟悉起那时间的笔法划于梦境的灰色绚烂与朦胧。
侧目身旁,一边的床位是空着的,仅余为他备好的衣物整齐地码放着,青年的尺码则明显比自己要大一些,符泽川甩甩袖子,一声低叹下只好将多出的布料掖进了袖口。
“……妈的。”符泽川面对那张空床看得出神,昨晚的尴尬记忆又有要在脑中重复上演的架势,他捏着后颈,企图放空自我,令脸上的一抹傻笑平复,摇摇头,重新让双腿落回到地板。
“早上好。”他穿过门廊,木屋里此时并没有白兰地和摩卡那对兄妹的身影。餐桌上的牛奶罐里插着一束向日葵,颜色与正向自己打招呼的那人无异。
“也不算多早吧?”符泽川呆呆地扫视一圈,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于是套着件牛油果图案围裙的青年暂停下手里搅拌的汤匙,又煞有其事地引用起了一句诗:“日出未必意味着光明,太阳也无非一颗晨星而已,只有当我们醒时,才是真正的破晓。”
“啥?”符泽川满脸的茫然。
“你的主治医生准备给你提点意见。”二十二号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这是在搞什么,怎么还装上文艺了,索性也不再解释,直接转移话题道,“首先,好好享用你的早餐。”
“其次,待会儿我跟你走。”
符泽川一时说不出话来,就像被剪断了控线的木偶,只是空张着嘴,消化着对方口中后半句话的含义。
“啥?!”突然间,他拍着桌子站起身,不自觉地喊出了声,却在下一秒便发觉正是面前这人在昨天救了自己一命,哪能这么失礼呢,于是又蹑手蹑脚地坐回原位,顺便把被震歪了的向日葵也挪回到餐桌正中。
“……不不不,你是工作人员,怎么能继续破例来帮助一个受考验者呢?”他想要搬出各种理由去体面地拒绝,左手原先是小指处还在隐隐作痛,他其实只是再次对自己信任他人的能力产生了动摇与怀疑。
“我只是想请你帮一个忙。”青年把精致地码放了切片乳酪、烟熏火腿、腊肠、四季豆、面包与蘸酱的木盘摆到符泽川面前,“那些该死的鬼魂……”
他不爽地向偏后方摆头,“他们又开始起劲了。”
符泽川的视线落在眼前的食物上,这份色彩纷呈的餐点放在当下实在是过于奢侈的犒赏。
他的心里其实有不少问题正待解答,而它们与审判庭与考验均无关,仅仅只是关于自己丧失的记忆,夜晚飘渺的梦境,心中强烈的直感,以及两人间显然存在的瓜葛。
但当重新对上青年眼中所含的湖泊时,符泽川只觉得长久以来支配他的愤怒、不安等情感都烟消云散,表达在双方的默契面前显得是如此黯然失色。
到此为止吧……不可以试着触碰那些不该触碰的秘密。符泽川的本能如此告诉他。现在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要,不能打破这道平静的湖面……
“……怎么讲?”,他压低声音的同时,也压低着发自内心的那句警示。
“我可以听到鬼魂的声音。”青年拉出正对着符泽川的那把椅子。
“他们一直在我的耳边喋喋不休,吵个不停,并且只在某些幸运日里能小上几分贝,但很不巧的,不是今天。”
“他们都对你说了什么?”符泽川蹙眉,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们在责怪我,辱骂我。”二十二号轻阖双眼,“他们质问道,为什么不能拯救他们。”
“……”当青年叙述这些话时,符泽川始终盯着他的脸庞,渐渐的,竟感到一股莫名的酸楚漫过心头,下面的话简直如条件反射般从他声带间淌出,“也许不是谁都能有资格获得拯救,某些人的内心就是如此邪恶,以至连死亡对其而言都算不上惩罚。”
“只有你在我身边时,他们才能得以被彻底噤声。”二十二号于不觉中打量了他一眼。
——沉默。语句脱口的瞬间,仿佛日影西斜。
答还是不答?符泽川不清楚此时最明智的做法是怎样,青年的话音就宛若梦境最深处的回声,令他熟悉、安心的同时,又夹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电流,类似昨晚的奇异酥痒再次自皮肤以下传来,那几乎要叫他抓心挠肝。
“……好吧……”符泽川只想让它快点停下来,他受不了这种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如果这真能帮到你的话,朋友。”
朋友。说完这话,又觉得浑身上下哪都不对劲,符泽川自己将这个字眼重复咀嚼了两遍,总觉比起“前任”一词,这种一叶障目的做贼心虚感似乎更加不符合他们间的氛围。
“多谢,朋友。”但,如此便已经让青年感到了满意,二十二号背对着窗外的光,他伸出手,还是同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顺序:石头,剪刀,布。
不一样的是,与那次不同,这回符泽川已能勉强跟上了他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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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风的正午,炎热使苦闷感挥之不去。
这个夏天实在太热了,符泽川心想,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更希望每个季节都能只留下它最好的那一部分,就比如,云,他喜欢夏天的云,盯着屋外的云朵飘动总是消磨漫长时间的最佳方式。
遵守了与二十二号同行的约定,和青年一前一后朝新校区方向走了一段路程的符泽川很快便撞见了自昏迷后所见到的第一位受考验者:
歌霏的双手戴着沾满泥土的园艺手套,她放下载满瓜果的手推车把,用手背擦了下额头的汗,当看到符泽川的脸时,她显得惊讶又略带迷茫。
符泽川清楚她这是看到了烧伤留下的疤。
“天呐!能再见到你真的很高兴!”片刻的恍惚后,歌霏十分热情地挥手行礼。
“我也高兴能看见你,哎呀,常言道,人们总是要为生活付出代价的嘛。”符泽川自作幽默地拿自己的伤开了个玩笑。至少,第一个见到的不是甘辛那个麻烦鬼与马屁精,他在心里头这么想着,似乎立刻就让心情好了半截。
只是这个好景不长,因为符泽川很快便又瞧见了在农田旁树荫下乘凉的秦天璇的身影,于是马上收回了想向歌霏打探消息的想法,直直朝校舍的方向一路走去,就连二十二号也被他落在了背后,唯独听见青年正用一句俏皮话替他草草收着尾。
“剩下的日子里,我们都打算以菜地里的蔬果为食,并分工协作,除探索组外,其他人负责后勤,尽可能避免与NPC的接触。”
在见了符泽川的那一刻起,同样忙着农活的莫英就安顿好身边刚失去一条手臂、从重伤中求得一线生机的秦天璇,紧追了上去,“疯言疯语的家伙居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他跟魔术师一起埋葬了那位穿连衣裙的女孩以及大块头。”
“她不是‘穿连衣裙的女孩’。”符泽川鞋跟一直没停留在地哪怕片刻,因为林柏宇的事,尽管知道莫英此刻是出于好心,可恼火与失望交织的情绪却令他无法面对这位秦天璇的密友,“你可以为我指个方向,我会替她写上她应得的墓志铭。”
“……我们在那扇暗门后找到了有用的线索,秦天璇向我们说那是她发现的,但我心里有数,她在当天早晨私会了某人。”
莫英表现出了不同于先前的耐心,就算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也没有选择放任对方离开。
“另外,经粗略勘测,可以确定塌陷地板下的洞窟具有在自然基础上,又进行了人工修建的负二层楼层,但可惜高度过高了,而我们一没有合适工具二没有线索指向,只好决定不对此进行探索。”
“你到底什么意思?”符泽川假装自己真的恼了。
“假如你肯停下一分钟,我会很开心的。”莫英平定着呼吸,“我对发生在林柏宇身上的事感到非常抱歉。”
就在符泽川犹豫的片刻,她将一张小纸条塞进了对方手里,他打开一看,上头赫然整理了每位幸存者所对应的恐惧症状,却唯独除却符泽川自己:
莫英——失爱恐惧症
歌霏——尖锐恐惧症
秦天璇——脏器恐惧症
董耘——血液恐惧症
江兰——衰老恐惧症
甘辛——偶像恐惧症
孙乾丞——裸|体恐惧症
任芮欢——丧失关注恐惧症
小A——本我恐惧症
葛洛丽娅——噩梦恐惧症
摩卡——无
“我的技能限定了我没法将当事者自己的恐惧症告知各人,哪怕是连旁敲侧击的暗示也不行。”
莫英说:“摩卡不是第一次进入审判庭,有抗性方面的被动技能,所以当时并未陷入临时疯狂,就也没有恐惧症状……还有疑问最好向她核实,我能看出她懂的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多。”
对方所展现出的诚意毫无虚假,甚至都把自己的症状排到了名单的头一位上。见此,符泽川对她过去的成见也有所放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过多的心防若还不撤离,那自己就真的能叫作心胸狭隘了。
“她呢?”符泽川没明说,可意思依旧到位。
“不会有人再信她的那一套了。”莫英苦笑道,“学生会彻底瓦解了,比起鞭子和糖果,它其实更像是一副完美的镣铐,哪怕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谢谢,真的。”符泽川将那张纸条折起来存好。
“不客气,说实话,我其实也有疑问想向你请教,这不是非要强迫你拿情报换情报的意思啦……”莫英准备长篇大论。
“问吧。”既然她展示了善意,那自己便不能玩虚的,在这方面,符泽川向来都直截了当。
“关于昨天,袭击发生之前,甘辛和孙乾丞自报的行程能够彼此互证,但依然存疑,而且直到现在任芮欢以及她那女友都连影都没有,如果你有以上的线索话……”
话还没说完,就听从走廊深处传来了一声惨叫:
“救命啊啊啊啊——!!!!”
熟悉的声音,不是任芮欢还能是谁呢。
“啧。”符泽川自知得欠上一个人情了,大拇哥朝那边一撇,“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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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恶魔附体了!!绝对是被恶魔给附体了啊——!!!!”
眼泪溶化了任芮欢的眼影,在她脸上留下两道黑色的泪痕。剩下的人们,除了依然失踪的小A外,都聚集在宿舍区的那条走廊上,听她将整个事件娓娓道来。
在任芮欢那糟糕的还原故事能力下,人们得知:原来当袭击发生时,任芮欢正在依照学生会的指示,与女友在菜地里收集食物,远处山火的烟熏味让她们十分不安,本能地想要躲进室内,可不知怎的女校正门竟被上了锁,于是两人一拍脑袋就去造访了那座无人探索过的恢宏尖顶高塔。
“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想当然就做出来那种危险的举动……”任芮欢嗫嚅着。
“是恐惧症状在背后作祟。”莫英为她解释,“你的具体症状是——”
“害怕失去关注。”符泽川知道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是它在潜意识里催使你去冒险,并做出任何可能令我们‘刮目相看’的事情”
莫英点点头,表示认同,“同样的错误早些时候我也犯过一遍,唉,你就别自责了。”
歌霏又递给她几张纸巾,待冷静一会儿,任芮欢又继续了她的讲述。
“那里面除了噩梦以外,什么也没有。”说到这儿,她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烛台,看不懂的符号,有着倒五芒星的魔法阵,一群套着黑袍的女生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再随着仪式的举行纷纷褪去,而那下面居然没穿任何衣服!然后,再然后,我看到,我看到……”
带着感同身受般的表情,歌霏又把将杯水送到她的嘴边,稍稍倾斜。
“……谢谢。咕嘟——我看到,魔法阵的中心是几颗被砍下来的人头!我尖叫出了声,我真不应该那么做的!!我们想逃跑,她说要保护我,但最终她们还是抓住了她,我还想去救,可已经晚了……”
任芮欢转着眼珠,周围大数人都看出,她在最后那句话上撒了谎:不是晚了,事实应该是她全程只顾着跑了,压根没打算去救女友……
“没头没尾了逃了好一会儿,我感觉自己跑得肺都要炸了!于是只好藏进一个像储藏室的地方,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大箱子里,一直藏到天亮,那时她们好像都离开了,整座塔里都很安静”
“但当我借着手机的光,从螺旋的楼梯之间再次找到她时,她却好像从头到尾都彻底变了个人,不断嘀咕着疯话……我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当回过头时,我看到她的两只眼睛里面已经不再有眼白,而是变成了彻底的黑瞳!!我……我应该是把她推下了楼梯……”
任芮欢双手掩面,继续哭泣,却没人再继续安慰她了。
“咕。”不知谁咽了下口水,连带着空气间的氛围也变得更加诡谲几分。
“呣……有些特征听上去还挺熟悉?”孙乾丞作回忆状,“在安葬了不幸罹难的人后,我和甘辛先生便把剩下时间都花在了探查密室中,而那里,有很多藏书的内容都各有文章。”
戏法师很自然地向人们提及那些存放于黑暗之中的典籍,共同的主题构成了一个模糊构想的余音,她从怀中取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妄想:一副因经常翻阅,连书脊都已经软榻下去的皮革装订本,并将其中内折的那页展示给众人看。
【炼金学的奥秘:白色等同灵魂,黑色等同肉身,红色等同精神。】
整页中只有这一段被红墨水在底部画了两层横线,显得格外扎眼。
“这都什么跟什么……”董耘从任芮欢讲她的经历起就开始犯困了,到出现更是没忍住直接打了个呵欠。
“炼金……我曾在那堂课上听过这个字眼。”秦天璇虽已不再是学生会长,但在公认的重要线索上,则不敢将其遗漏,思忖道,“白裙少女,黑裙少女……绯红女爵……”
“原来是这样啊……”她露出苦笑,迟来的顿悟,所有支离破碎的线索在这一刻终于连成了拼图,“从一开始我们就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信息……”
受考验者直到现在,才终于得知他们一直都搞错了重心,将珍贵的时间全浪费在了由学生会主持的过家家上……他们分明能更早地找到密室,分明能更早地摸清审判庭的主题。
女校里洋溢着的神秘气息,与神秘学息息相关的课堂,还有那座最显眼的高塔。天哪!那么多线索他们是怎么做到全部遗漏的?!
而正当人们翘首以盼,企图再从秦天璇这儿得到更多情报时,出乎意料的人选,符泽川却一举成为了她的代言人。
“密室的洞窟在被与袭击同期的地震所破坏前,曾是一间地窖酒吧,那里,有一位黑裙的少女NPC,就在她所留下的那些画作里,有一副的内容便是她渴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位一袭红裙的老妇人。”
“所以你才是那第一个找到暗门的人。”董耘靠在墙面上,抚摸着下巴,毫不在意此刻留给秦天璇本就不多的尊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我就知道。”
“等等!所以秦天璇对我们撒谎了?!但符泽川可是亲手谋杀了一位梦幻岛居民啊?他的话真的可信吗?”任芮欢飞速质疑着,眼球又快瞪出了眼眶。
“他已经为你们做了能做的一切,当你们不知所措时,他在搜集情报,当你们深陷困境时,他又独自解决掉潜在的危险,还挺身而出替那小姑娘挡下了本该是致命一击的伤害。”二十二号踩在阶梯倒数第二节上,话比人先到,远远地朝这里投来锐利的目光。
刚刚青年其实一直都躲在暗处观望,终究还是在涉及符泽川的问题上丧失了一贯的耐心。
“另外,你们讨论中的袭击与地震其实被包含在一个具体的名词里——异变。审判庭内的异变往往代表大审判官在外进行了干涉,而其所投放的神使则更是另一层考验的具现。假如你们没有见过不停赞颂神迹的怪物,就说明一定是另有其人替你们解决了麻烦。”
他边说边往前走,最终停在了符泽川与其他受考验者之间,就像一面可靠的盾牌,阻挡住所有针对他的怀疑与恶意揣测。
“哦,我们的摆烂帝先生现正忙着别的要事处理,而我是一直跟着他的实习生,不必担心,入职笔试成绩可查,面试记录也已公布,我的职责毫无疑问也是为了提高各位的生存几率。”青年随意做着自我介绍,顺便玩了个谐音梗。
“名字嘛……我们几乎也算同龄人,你们就叫我‘阿亮’吧。”
人群因来者的造访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又由于插话的这个节点属实特殊,还有不少人看一眼符泽川又望一眼青年,企图把这位身份特别的客人登场与二人间的某种关系联络起来。
而面对此仗势,符泽川内心的想法则是:
……这、这是在干什么呀??!!
肉眼可见的,他那两只耳朵唰一下全红了,当着那么多人面被专门维护的感觉还真是奇特又……特么的奇特呢!靠,一点都适应不来!!
于是符泽川决定伺机而动,想警告我们最好私下里见面,还想以独狼的立场顺带宣示自由。他悄悄伸出手指从后面使力地拽了下二十二号的衣角,却没料此举居然被早有预料的青年给一把抓住,又作为报复地死死不松手,这一下可好了,只见符泽川耳朵的红色很快就蔓延到脸上,又因为周围人投来的视线而迅速加深成了更加尴尬的青紫色。
葛洛丽娅是离他们最近的那个人,当看见两个人以某种奇特方式打结(?)到一起时,不禁捂着嘴巴,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我们其实算做得不错了。”很难得的,摩卡决定出面调解矛盾,不过也有可能是源自那份对梦幻岛人深深的不信任就是了,“上一次就只有我活到了最后。连异变的影子都没看见时一切便已经结束了。”
“什么神使?我们怎么没见过那东西?”董耘一有疑问就想当下里得到解答。
“解决它的人是我。”符泽川总算是从二十二号手里挣脱出来,故作淡定地道,“战绩可查……不是……”
妈的,怎么受那家伙影响了……
“那畸形儿的脑袋就在我‘身上’,随时都能拿给你看。”
“……不需要。”
“为什么高塔的魔法阵里会有人头呢……真可怕……”歌霏此时还在纠结别的事情。
于是孙乾丞与她相视一眼,明明后者只是面露疑色,她却因此打开了话匣:“那是向身居高位者献上祭品的仪式,高塔,女校应该是正向更高位阶的存在寻求着什么,而答案应该就藏在那本与炼金学相关的书籍上。”
“那个黑裙少女……”孙乾丞只开了个头,符泽川马上就笃定了自己的猜想,“她就像是与白裙少女所相对应的同种存在。”
“两者都是边缘人,但这位背景要黑暗的多,像是受过什么精神创伤,身上有滥用药品的迹象,但尽管如此,她也在渴望着改变——寄希望于另一种生活。”
“天啊,老兄,你他妈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董耘多少有点佩服他了。
“白、黑、红,汞、盐、硫,灵魂、肉身、精神,炼金学里的三元素,最原初的纯洁必需被消灭,退还为中间物质,生养万物的混浊黑泥,才能再次从那其中精炼出完美的贤者之石——书中的核心内容就是以上。”甘辛的概括将人们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
结合现有线索,本就在神秘侧的孙乾丞很快便得出了答案:“简单来说,炼金术就是白、黑、红三个颜色之间转换循环渐进、缺一不可的过程,异变令地窖酒吧崩毁可以理解为那黑裙少女已经死亡,黑色已被消灭,红色正蓄势待发。”
“换句话说,也就是贤者之石的炼制,这炼金术中的终极目标马上就要达成了。”解释得如此透彻,就算是符泽川也能听懂。
江兰接道:“如果将此视作审判庭所内置的时间限制,那便意味着我们现在离失败只剩毫厘之差。”
她的话刚说完,人群中就是一阵躁动,受考验者们正试图从“阿亮”或摩卡的口中得到一个更确切的答复。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整场异变已然结束。”摩卡做出解释,立刻抚平了人们的不安,“将审判庭喻作一座活火山。那么现在就理应该是喷发期。可实际情况如你我所见。简直就像冷静期内的状态。”
“而原因显然易见……白、黑、红这三种颜色间的改变必须得是连贯发生的。”符泽川自然明白这是谁的功劳,一个不在场的愚者的功劳。
“由于林柏宇的插手,使得我们的计划以失败告终,白裙少女现在还活着。而既然没有作为原材料的白,自然就也不会有中间态的黑,这使得黑裙少女死亡了的这一事实变得自相矛盾。此时,明明已拥有第二阶段的黑色,可第一阶段的白色却到了否定,这让整个链条产生了【时间悖论】。”
“一方面,未来已经确定,而另一方面,过去却又无法证明。”
“于是,在此时此刻,最终产物贤者之石的状态便被困在了【炼成】与【未炼成】二者的叠加态之间。”
“由此,本该迎来毁灭的那一瞬间被放大为了拥有无尽可能的无限。”甘辛做出一句意味深长的结语。
在此时,莫英注意到了任芮欢正焦躁地在那儿原地跺脚,却始终插不上话,于是便道:“不知大家注没注意到,虽然得出的结果不差,但其实我们早就偏题了。”
而她的发言很快便被孙乾丞化为了培育神秘的温床:“重新回到任芮欢的讲述上——眼睛变成全黑的确是书面记载中恶魔的戏法,可文字虽然确保了传承,却很难保证其精确性——口述与体传往往才是家族存在的真谛。”
“补充一下,地窖酒吧尚完好时墙上就挂着一副有关恶魔的画作。”符泽川说道,“另外 ,我所见的聚会者们也会毫不吝惜展示他们各自的恶魔崇拜。”
“所以肉瘤怪物对应着大祖母崔格拉芙,炼金术对应着博学者之父德鲁依德,恶魔崇拜对应着混沌化身无貌者——紫檀女校内研究范围的广泛,同时也代表了被这座审判庭牵扯到的高位存在也远不止一位。”孙乾丞终于触及到了那神秘的奥辛,神色中充溢着光彩与满足。
“就譬如,这森林中平原上的高塔,就与供奉神明德鲁依德的祭台所高度吻合,而地窖酒吧以下的洞窟作为异教狂热、原始血祭的场所,也是再合适不过的……怎会这样,怪不得审判庭会令那么多的隐秘学者神往。”
目视着孙乾丞如此投入,有几人开始面露出对于未知的恐惧神色,但考虑到她做出的贡献,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说结论吧:我严重怀疑紫檀女校之名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其实则为一座建造于荒废聚落上的神秘工坊。其中,地下洞窟与校舍一部分是旧时代的遗留,高塔则毫无疑问是新起的建筑。白、黑、红不仅仅意味着提炼贤者之石的三个阶段,还暗示了——”
“——他们研究的三个阶段还分别牵扯进了三位不同神祇的事实——如此亵渎之举不禁让我想到了一群怪胎:隶属德鲁依德信徒派系分支当中的生命学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