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春》游一尤

44、第 44 章

　　“杨总，顾先生给罗利来过电话询问您的行程。”印青如实禀报。
　　杨立春微微点头，意料之中；她把车钥匙甩给印青，以朋友的口吻问印青：“我是个让伴侣没安全感的人吗？在旁人看来……”
　　印青跟罗利愣在原地，直到杨立春再次出声：“你们说说看。”她先看向罗利，罗利接收到视线，颇不自在的回：“顾先生所需的安全感跟我们外人理解的肯定不同，所以，我也回答不好……”
　　杨立春顿了片刻上车，印青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老板，缓缓开口道：“您跟顾先生经历良多，他把您看得太紧，您出事后，他嘴里一直念叨外面世界太危险，那样阳光的人在楼梯口做出求神拜佛的样子，所以这跟您是否给了他爱情上的安全感无关，他要的是一道屏障，能挡住所有意外的屏障……”
　　杨立春心被撕裂，只觉得呼吸都开始发紧，她打开车窗，任风往脸上狠狠拍着才好上几分，印青停顿了很久才说：“可杨总，您知道，世上没有这样的屏障！”
　　到了工地，杨立春把装有定位的这个手机递给印青，她坐上驾驶位，平静道：“如果他打电话过来你就接，就说我在楼里没拿手机上去。”
　　印青拿着杨立春的手机像捧了个定时炸弹。
　　铁窗里的蔡大毛早已没有当初挑衅杨立春的样子，甚至比杀她的时候更加瘦骨嶙峋，两颊完全凹陷下来，他抖着手拿话筒，杨立春看见他竟然断了三根手指。
　　蔡大毛急切道：“看到我这幅样子杨总满意了吗？”
　　杨立春皱眉：“你什么样子都与我无关，是法律惩治的你，不是我杨立春！”蔡大毛讥讽：“有什么区别吗？法律判了我的罪责，你们要了我的手，你也说不出与你无关的话吧！”
　　“蔡大毛，如果你叫我来见你的目的是论个对错，那你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你知道商人的时间意味着什么。”杨立春数着时间，开诚布公道。
　　蔡大毛问她：“杨总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你？”杨立春沉默不语，等着他开口。
　　“张利丰与杨三儿设计害你的时候我怂了，所以我那天没去现场，可我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想着最后潇洒一把，便卷着杨三儿的东西出去风流了一夜，警察找到我的时候我很老实的跟着走了……”蔡大毛痛苦的回忆着。
　　杨立春看了眼手表，催促道：“讲重点，我没兴趣听你回忆过去！”她估摸着顾胜这会儿该到医院了，很快就要找她了啊。
　　蔡大毛:“那一夜，我有了一个孩子，可那孩子生下来就有心脏病，她妈妈抱着她来看我，小小的一团还对着我笑；”说到这，蔡大毛抹了抹眼泪。
　　杨立春耐心彻底告尽，拍着裤腿就要起身走，蔡大毛立马说：“我杀你是为了钱，张利丰承诺给我的。”
　　“继续。”杨立春重新坐定。
　　蔡大毛之所以拖着，其实是在试探，试探杨立春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的事情，如果知道，那后面的话便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她妈妈说孩子手术需要三十万，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去哪弄这三十万，最后我只能想到张利丰，他好像知道这一切似的，我一开口他就答应了，喊我出狱后联系一个叫魏子的人，我问他要我做些什么，张利丰笑得疯疯癫癫的，说是让你死，即使没杀死也要你一生残疾……”
　　“魏子？”杨立春疑惑。
　　蔡大毛解释：“魏子就是那天在广场上捅你的那个，被抓之后他咬舌自尽了，可能是张利丰承诺了他什么吧！”
　　“那你呢？你按他的要求做了，他给了你三十万吗？”杨立春一语道破，没人比她更清楚张利丰现如今的家境，他父母为他们兄妹把能变卖的全卖了，她不相信30万的现金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蔡大毛恼怒：“当时孩子她妈告诉我有5万进账，我才同意这笔勾当的，结果他竟然耍我。”
　　杨立春嗤笑：“那你为什么一直喊人递话，非见我不可？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杨立春跟你蔡大毛，从始至终都是你在行凶！”
　　蔡大毛忏悔：“我知道，杨总我知道，可人活在世上，没有后悔药，事情我已经做了，牢里有你的打手我知道，他们断了我的手我也不敢声张，只是我女儿还小，你不该把这些账算在我女儿身上。”
　　杨立春心里咯噔了一下，顾胜总是比她想象中的更疯，她额头发紧，眉头紧缩道：“哦？我对你女儿做了什么？你说来我听听。”
　　蔡大毛已经断定她没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全盘托出：“我逼了张利丰父母很久才逼出10万，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医院同意给我女儿手术，可捅了你之后，那家医院突然反口，说费用不够做不了，孩子她妈染了脏病，活儿也没了，她自顾不暇不想再管孩子，说要把孩子还给我，可我这种情况怎么还？我只好厚着脸皮求我老母，求了好久她才说自己绊断了双腿，养不了孩子；即使你要一命偿一命，偿的也该是我的命，不是一个2岁小孩的命啊，你们高抬贵手一把好不好?”
　　杨立春窗台下的手虚虚握着：“所以你叫我过来是想让我救你女儿？”蔡大毛手被拷着，他殷切地扒着窗户：“我知道我这么想很厚颜无耻，可我别无他法，只要您救救她，我立马死，绝不拖延。”
　　“蔡大毛，你觉得你的命对我而言很重要吗？生意场上真枪实弹的多了去了，你不过是想我死的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你的名字都不配我记住，你又凭什么觉得你的死对我而言是一种快乐的表演？”杨立春这话说得绝；
　　蔡大毛激动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我知道杨总，我没想拿我的死作为筹码，我只是真的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以跟你交换的了。要不您说，只要您开口，我都去做好不好？”
　　杨立春问他：“你这么自私自利还会在乎你的孩子吗？”蔡大毛听到孩子，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他眼神柔了一瞬，点头道：“她像个小天使，每回见到我都会笑，不像我过往遇到的人，只想吐我两泡口水……”
　　杨立春沉默了许久，最后浅浅道：“我会救她，但不会养她！”
　　蔡大毛不停地给她磕头，大哭道：“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我蔡大毛下辈子给您当牛马……”
　　杨立春打断他的哭声以及那些俗套的感谢词，耐心告尽，时间也到了。蔡大毛问：“您要我做点什么吧！”
　　杨立春思考片刻，沉声道：“第一，跟警察如实交代事情原委，第二，见到张利丰的话帮我带句话给他，老老实实在牢里待着，再敢兴风作浪，到老他也见不到外面的太阳，我是没有动家人的习惯，但是不代表永远没有……”
　　蔡大毛被她凌厉的眼神震慑，缩着脖子连连点头，道着谢目送她。
　　杨立春思绪万千的返程，她没想到自己出事使得顾胜面目全非，他说的等适应后他再变回从前的那个他，还能变回去吗？
　　她精心守护的一株兰花草因为她悄悄腐烂了，她附加在他身上的另一种光明人生不复存在了，大概是风太大了吧，吹得她胃一抽一抽的疼……
　　她从包里拿出胃药干咽了下去，艰难的开到工地，印青迎过来，担忧道：“您还好吧杨总？”
　　“没事，突然犯了胃病，不过已经吃了药了，工地怎么样？”杨立春没心思进去，只口头问了问。
　　印青说：“挺好的，下个月交工没问题。”
　　“杨总，顾先生给您打了好几通电话，您给他回一个吧！”印青觉得自己老板再不回消息，那边就要直接杀过来了。
　　她接过手机后没了下一步动作，吩咐印青道：“送我去红枫孤儿院。”印青照做，顺便询问：“蔡大毛跟您交代了吗？”
　　“嗯，张利丰指使的。”杨立春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丝毫没表现出心里的翻江倒海.
　　印青惊讶了一瞬，不解道：“张利丰？他这么听张利丰的？为了啥啊？”杨立春嘲道：“为了拿钱救他女儿的命。”
　　“女儿？我查过，他除了老家的母亲没有别的亲属了啊。”印青是真的挺震惊的。
　　杨立春讥讽：“一夜情的产物，没过明路的你肯定查不到。”
　　印青噤声，片刻之后又唏嘘：“这种人渣都能有女儿……”
　　“是啊，人渣都能有女儿，而他面对他女儿，他又成了一个有良心的好父亲，人啊，真有千百样……”杨立春常常讽刺人性的多样性。
　　想到自己答应过的事，她对印青说：“他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必须手术，你去找家医院帮了这忙，手术费从我私人账户出。”
　　印青疑惑：“按理来说，杀你的时候张利丰不就该把钱给他了吗，手术还能拖到现在啊？”
　　杨立春讥诮：“张利丰有钱给吗？还有，这事儿顾胜插手了……”
　　印青瞬间想通了，老板突然胃疼，突然神色不虞，都有了解释，当时在医院，他分明提醒过顾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