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概念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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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要让客人知道什么是云锦。
这个问题抛出来，二娘垂眸，似是仔仔细细考虑了一番，指尖不自觉地再在裙幅搓揉，斟酌词句之后才缓缓开口：“不如再做几块云锦样料？”
云姒华下意识地去看自己掖在袖子里那块满地银云纹锦料。
“大嫂在办执照时，拿去的这块样品就很好。”二娘继续细声细气地解释说，“咱们如果能把几种花色的锦缎呈现在永安百姓眼前，大伙儿见微而知著，不就都知道咱家卖得是什么了？”
这话说完，云姒华微微点头，制作这些云锦样料，客人们能够直观地看到上面精美的花纹，细密的织工，并且还能够让客人亲手触摸云锦柔滑的质感，亲眼见到云锦华丽的光泽……
她不免也感到欣慰，二娘其实听进去了她的话，性子还是那个温和的性子，但逐渐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并且二娘这个制作样品代替完整实物的办法，让云姒华倏然联想起，自己在现代购买护肤品时常常收到店家赠送的小样。
大部分时候，收到的小样越多，身为买主的自己就越高兴，她灵台照进一线清明，以手叩掌道：“——不如再把这些样品做成发带？”
满地银云纹锦，色泽鲜亮，色彩饱和度高，能够把这些样品当作噱头，给愿意为店铺宣传的隐藏客户们当作奖励，相信肯定会吸引很多人吧。
云姒华提议刚出。
这边薛三娘就道：“嫂子，我想起以前咱们万年街有个卖糖炒栗子的，有时有些个小孩儿馋嘴，但是却站在摊档跟前没钱买，那卖栗子的偶尔就会抓一两颗给他们，然后小孩儿尝几颗觉得甜又糯，得了甜头就去跟家里爹娘要糖炒栗子吃了……”
“这例子举得妥当，看来平时没少吃栗子。”云姒华小小地调侃几句，自从家里织云锦逐渐有了些进项以后，云姒华给每个孩子些零用钱，也不会拘管他们该怎么花。“就是在外面吃东西时候要注意些，仔细干净不干净，别吃坏肚子。哦，对，变质的东西要趁早扔掉，也不能吃。”
薛三娘无语：“知道啦嫂子。人家之前只是吃坏过一次肚子，嫂子倒把我当成小傻子了。”
云姒华嗤笑了声，没再接这话，提笔悬腕在纸面第一个问题后头，标注了“云锦样品发带”几个字。
目光挪到第二行：“怎样向客人介绍云锦的适用范围？”
她搁笔，用指尖点点纸面，首先说出了自己的顾虑，额前垂落几许碎发，她把头发往后拨了拨：“我们单凭小样，只能展示出云锦的一部分，我们没法要求客人自己去想象将云锦制成衣服穿在身上的样子，该怎么解决。”
“……”
厅堂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接着有的挠挠头，有的低头看脚尖，还有的张了张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薛家四姐弟，如果可以的话，其实各个都是希望参与并贡献出好点子的。
云姒华长叹了口气，她张开手臂伸了伸腰，感觉从脊椎到腰椎，骨节发出一连串噼噼啪啪的响声。
她不指望能够让平均年龄不到十岁的孩子们帮助她解决所有问题，瞅着天色也差不多晚了，她道：“好了，难题就是难题，且得想一阵呢，你们准备洗漱回去睡觉吧。”
可是薛家四姐弟竟都没动，四个小孩还在眼巴巴地看着她，表情都泛起自责。这几个孩子虽然无声，然而“没帮上嫂子我很难过”这种心态，已经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惹得云姒华满心愧疚，唉，家里小孩太懂事，你说她为什么要跟孩子们聊这话题呢？
她感觉今天晚上，要是不解决问题，家里这四小只全都得睡不着了。
云姒华只得摆摆手，边安慰边哄睡：“咱们不如今天先散了，夜里都躺在床上想想，明天看谁能拿出主意行吗？”
“唔……”反正在哪里都可以想，在厅堂能想，在卧房也能想。
四姐弟点点头。
眼见第一步协议达成，云姒华又进一步，商量道：“那，明天哪个眼睛底下有黑眼圈的，咱们就直接取消他比赛资格，可以吗？”
“这个——”
四小只哪里还不明白，大嫂这分明就是变相在哄他们睡觉嘛！
“嫂子……”“嫂子！”“你又把我们当小孩儿看了！”“被我们发现了！”
“哪里有。”云姒华眼皮一眨不眨，语气信然。
＊＊＊
自从得了隋家两嫡女婚服的酬金，云姒华又让林大给家里买了炭，这会儿府上已经不用再好几个人挤同一间屋子共享炭火了。
云姒华自己住一间，洗漱罢，靠在枕头上。
刚才厅堂里没能解决的那个问题，现在又钻回她的脑袋里，不停地萦绕着。
——她需要客人看不见实物，也能了解云锦的成品如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命题本身不就是矛盾的吗？
阖目深深吸了口气。
且不说今天晚上孩子们能不能睡得着觉，她感觉自己就得先睡不着，在想出解决问题的方法之前，每分每秒都让人焦灼，云姒华感觉自己的头都要被想疼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关门关窗，防火防盗。”
“……”
万年街上头敲帮子夜巡的打更人声音沙哑，在月色融融的寒夜里，这道声音无疑更加重了云姒华的失眠，让她的心事更重了。
她在宽敞的床面上头翻了个身。
从左边的一个枕头，枕到右边的另一个，困意迟迟不至，后脑勺又痛又沉。
其实她说句实话，上辈子，这辈子，在事业方面固然艰难，但是都是有些机遇跟气运在的，所以她上辈子能做到云锦工艺界的专家，这辈子也即将拥有的自己的云锦店铺。
但唯独迟迟不开张的，可能真就是她的姻缘了。
云姒华平躺在双人床。
她心知自己是个很独立的性子，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永远都是优先想自己该怎么解决它，可是自从穿到古代活这一世，脑海中又多了原主那重曾经十里红妆结过婚的记忆，她对陪伴还是多少有些需求的。
至少像现在这种长夜无眠的情况，她还是希望有人能跟她说说话的。
——薛至清。
脑海中闪过她那个一穿来就杳无音信的丈夫。
他在这个家里不过是一个符号。她不知道薛至清的样子，他的脾气秉性，根本不清楚他的一切。
然而她无法否认的是，因为薛至清这个不存在的符号，因为她名义上是薛至清的女人，给予了她现在的家庭关系，给了她这个薛家长媳这种身份。这些孩子对她既依赖又敬重。
不存在的薛至清，依旧能对她有所影响。
不存在的云锦成品，便不能够使人具象地感知到吗？
云姒华把心思落在这一个点，接着锲而不舍地琢磨，终于在四更天更夫再敲响梆子时，思绪渐渐有了眉目。
……
＊＊＊
次日薛府的清早，一起床，四个孩子跟云姒华就不由自主地再度齐聚在正堂。
一家老小一碰面，各个先去检查各自眼底是否有晚睡造成的乌青，可以基本上能够推断出来的是，尽管大家都睡着了，但是大家睡眠质量似乎都不太好。
薛三娘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这会儿透着些疲惫，声音也没有那么的中气十足，有点哑着嗓子说道：“嫂子，我其实想了很长时间，觉得我们可以把意匠图贴出来，这样大伙就能多少看出云锦的成品是什么样子的了。”
所谓意匠图，就是织锦之前的云锦图纸。
四郎跟五郎并未参与过织造，所以在听这环节时有点懵，两孩子参与不上，眼睛里皆露出茫然跟急切。
薛二娘子柔声细语：“嫂子，我还可以把更多的云锦花样画出来，你来描述，我执笔，这样我们在开业当天等于就有一套样图，能够让客人们挑选定制了。”
几个孩子的设想都很合理。
落在云姒华耳朵里，让她心里润开一道柔波，她就势摸了摸距离自己最近的，薛四郎的小脑袋：“都很好。”
然后她从背后捞出张卷成一卷的宣纸，纸背透出各色的颜料，有淡淡的红，灿灿的金，宣纸卷徐徐展开，整幅画作就铺陈开来。
那画上是一名男子，身形高挑，肩膀宽阔，此人身穿白色曳撒，胸前、肩头、袖口、膝斓各织有素银色流云纹锦绣。
曳撒是本朝融合前代穿着风气十分流行的服装款式，以丝绸织就，原本就已经足够精致华美，这身加上云锦图样装饰之后的曳撒，则更显穿着它的人品味与身份皆是不菲。
云姒华这每一笔都是费了心的。
她希望能用模特上身的概念图，让永安县百姓可知，云锦不仅仅是婚服礼服，也不仅仅只为女子服务，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买到云锦，用云锦装点自己的生活。
“怎么样？”云姒华问。
薛家二娘跟三娘紧紧地盯着这幅画，画上的衣服，画中的人，然后目光便逐渐湿润起来，蒙上层浓浓的水雾。
“呜……”三娘失声道，“阿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概念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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