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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安德留斯拒绝爱人(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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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沉浸幸福,我沉醉,我腐烂,我将消失殆尽,竟不如痛苦,禁锢我,玩弄我,将我一刀贯穿。”
——兰波
粗糙、磨砂质感的温热从脸上传来,加雷斯·莱艮芬德从一场长眠中苏醒,他缓慢地睁开了眼睛,黑灰色的身影垂下一大片阴影,从阴影中伸出了一条舌头,舌头在舔舐着他的脸颊。
狼!
加雷斯突然意识到了伏在他身上的是狼,他想起身,但身体不听他使唤,全身就好像破布一样被撕得破破烂烂。
“卢皮卡!”
清澈如同泉水的女声带着点严厉,狼挺委屈地呜咽了几声,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还踩到了加雷斯的某处伤口,红发男人没忍住闷哼了一下。
拿着草药的少女在他身旁坐下,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加雷斯身上的包扎,那里的伤口开裂了,血一股股地往外冒,“我很抱歉,没有看好卢皮卡。不过,它不是故意的,它只是想叫醒你。”
被称为卢皮卡的狼乖巧地坐在一旁,本该透露着寒气和杀意的狼眼却只有一股子傻瓜般的无辜。
加雷斯想,这倒不像狼,更像一条傻狗。
少女把加雷斯扶起来,怕他不舒服还塞给他一个用狼毛做的软垫,“你醒了就好。不过你的伤口开裂了,我需要重新给你处理一下。”
少女说着说着停顿了,美丽的蓝色眼睛有点为难,“不过,我没有找到可以用来麻醉的草药。可能有点疼……你需要糖吗?我自己用果酱做的。”
“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小姐。”
加雷斯没有想到这样艰苦的地方,竟然还有糖。这样珍贵的物品,他们应该保管好,而不是交给一个陌生人,尤其是一个未知的可能会伤害他们的男人。
少女处理伤口的动作很是麻利,她拿着磨尖的刀迅速去掉了死肉,在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在上面敷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绿色药膏,接着再拿一大块兽皮紧紧地包扎好了伤口。
加雷斯默默忍受着肉被挖出的疼痛,然后是药膏清凉和伤口火烫双重知觉给他的苦楚,他一声不吭,但豆大的汗顺着他俊秀挺拔的五官,从下巴低落。
“谢谢你,小姐。”
难以掩盖的痛楚让他的声音带上一层沙哑和磁性。
嘴唇摩挲发出的声音,顺着脸不住向下低落的汗珠,相当地……性感。
塞莱斯特一边忍不住这么想着,一边拿出了她的手帕,是用兔子的短绒做的,十分柔软。她将手帕轻轻附上了骑士英俊的脸,轻柔地擦拭着他的汗水。
加雷斯不太习惯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少女看他的眼神,有如凝视情人,加雷斯只在他的兄弟们和领主的贵妇人调情时见过这样的眼神。
而且说是擦拭,轻柔地就像羽毛一样勾人,他不太习惯这样温柔的应对,他握住了少女的手腕。握住手可能更能制止少女,但是他怕冒犯了少女,他还不想惹女孩子生气。
“小姐,让我自己来就好。”
“好啊,这个手帕,现在是你的了。”
塞莱斯特突如其来的柔情不过是一时之间被骑士的好皮相所俘获,她并不习惯照顾别人,这几日一直是哥哥奎德在照顾加雷斯,塞莱斯特不过准备好了草药和衣物。
虽然骑士拒绝了她,塞莱斯特还是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放上几块小小的糖果。然后拿起了刚采摘好的草药,准备出去分拣它们,留骑士一个人好好休息
“卢皮卡,我们走,”塞莱斯特呼唤一旁的卢皮卡跟她一起,“你有什么需要呼唤我就行,我和卢皮卡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加雷斯方才听少女说手帕现在是他的了,他有点为难。
他不会不清楚骑士收到贵妇人的手帕意味着什么,但面前的少女应该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但是,收一个未婚少女的手帕,实在是有失骑士的准则。加雷斯想了想,还是打算之后洗干净再还给少女。
她准备出去了,加雷斯叫住了她,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位救命恩人的名字。
“虽然有点冒昧,不过小姐您的名字是?”
少女往前走的步子停住了,她回过头,冰蓝色的发丝在空中挥舞出美丽的弧度,加雷斯注意到她的眼睛也是冰蓝色的,但一点都不冰冷,反而像是寒冰初化那般露出里面炽热的情谊。
“安,安·劳伦斯。我的哥哥是奎德·劳伦斯,你晚上就会见到他。对了,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所以,你是谁?”
“安小姐,我是加雷斯,加雷斯·莱艮芬德。”
加雷斯隐去了这个名字下的阴谋与血腥,现在他只是一个叫加雷斯的男人,没有什么头衔,也没有什么骄傲和尊贵。
“莱艮芬德。”
塞莱斯特此刻心情正好。
她逮到了一个莱艮芬德,这个姓氏哪怕是在现在的蒙德都赫赫有名,而加雷斯极有可能就是现在莱艮芬德的先祖,推翻高塔孤王的关键人物。
加雷斯听见安念着他的姓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讲话总带着砂糖和果酱般的甜腻,但她念的不是他的名字,她难道听说过莱艮芬德吗?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少女说完离开了,只留下了加雷斯。
他重伤未愈的身体在叫嚣着让他早点休息,但是疼痛却像钉子一样钉住了睡意。加雷斯握紧了拳头,还不是太糟,他在犯下重罪后,竟然还活了下来。
但他也仅仅是活下来,他什么都没有了,王储的骄傲、骑士的美德、同伴的情谊……他明明成功了,可是他追逐的东西却抛弃了他。
正义,他追逐的难道一直是虚幻的影子吗?
他看到了旁边的糖果,它们有着梦幻的彩虹般的色彩,以前的加雷斯肯定不会尝这样转瞬即逝的甜,但是现在的他需要。
糖果在口腔里很快融化了,只留下一些残留的甜味,就像回忆,消失后只留下或甜或苦的踪迹,再也抓不住了。
红发骑士陷入了梦乡。
在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前,奎德和狼群回来了,他们今天打猎走了特别远的路。猎物们难以忍受奔狼领越来越极端的气候,都逃了出去。
但万幸的是,他和狼群发现了一头渡河中途不幸被水淹死的大麋鹿。虽然奎德不知道麋鹿为什么会被水淹死,但这不妨碍他和狼群一起感谢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肉被烧灼的肉香气和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唤醒了加雷斯,他本来就有点饿了这下更是想要饱餐一顿。
但是,他没有动,骑士的美德让他忍受饥饿,表露自己的痛苦和欲望是可耻的。
两道脚步声过来了,一道沉稳地落到地上,不疾不徐,另一道则轻盈又欢快,如水珠落地。加雷斯揣测轻盈的是安,另外的一个应该是安的哥哥,奎德。
“我是奎德·劳伦斯。我听安说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奎德和安张得很像,他们本就是兄妹,分享着同样的冰蓝头发和眼眸。
奎德的气质说不上冰冷,而带着一种如狼如北风般的凛然。与安不同,安望向加雷斯的眼睛,只会让加雷斯想起蓝色的绒花和一些纠缠在他心中莫名的情绪;而奎德的眼睛,就像野兽一样。
他应该没有攻击的意思。
加雷斯猜测着,虽然一股天然的威严和审视却透过那双眼睛渗透出来。
奎德本人并没有意识到长久的与狼同行,早就让他与狼,北风和冰雪同出一脉,隐隐透出属于狼王或是人君般的气场。
“多谢关心,我的状态尚可,非常感谢奎德阁下和安小姐的救命之恩。我加雷斯·莱艮芬德,一定会报答两位的恩情。”
奎德不太习惯加雷斯考究的吐词和庄严的说话方式,这会让他想到王城的神官,那群傲慢和不可一世的家伙。
但加雷斯倒不属于神官之流,他有种冰冷的热情,就像是散发着寒气的火焰,虽然看似难以接近,但火焰总是温暖的。
简单的介绍和寒暄后,奎德搀扶着加雷斯去外面用餐,本来是打算在屋子里解决的,但加雷斯并不想被当成一个病患照顾。
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除了卢卡斯,狼群的其他狼没有靠近篝火,它们留了一大块地给塞莱斯特、奎德和加雷斯。
卢卡斯吃饱后,就在塞莱斯特脚边咬骨头磨牙,一只狼倒是玩得不亦乐乎。但旁边的三个人都共享着一片沉默。
奎德想询问加雷斯的过去,他是被谁伤成这样的,外面的人这几年怎么样了?但他犹豫了,那应该不是什么好话题。而且,他真的应该问吗?如果他选择和狼继续同行,何必徒增烦恼。
加雷斯则在思考自己未知的前路,他本应死去,带着他的荣耀和尊严一起,可他活下来了,但又不能像之前那样活了。他还是那个加雷斯·莱艮芬德,可这个名字如今没有任何意义,他是骑士,也是王子,可他的王座早已坠落。
塞莱斯特没有打破这片沉静,她不急于一时,虽然他们没有太多时间,但是身为女神,她会尽可能延长这段珍贵的时光。不管是奎德,还是加雷斯,他们都不适合呆在奔狼领,这里没有属于人类的道路,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北风好像更凛厉了,火光在风中不安定地左右摇晃,塞莱斯特用木棍拨弄着火焰,她能感到北风狼王安德留斯在看着他们,准确来说,在看着加雷斯。
加雷斯必须通过狼王的考验,不然就会被安德留斯杀死。
塞莱斯特和奎德是被人类流放的孩童,安德留斯会宽待他们。
加雷斯却不属于会被安德留斯宽待的人,加雷斯是在阴谋和欲望中成长的王子,虽然他本人拿骑士的美德要求自己,但王子终究是王子,身上早已沾满阴谋、虚伪和欲望的污血。
他既然已经踏入了奔狼领,安德留斯作为此间的主人,会决定他的去留,尽管是以一种非常残酷的试炼。
而目前,还没有人可以通过安德留斯的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