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秋躁-暮色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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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燥热在逐渐消退，西装校服此时格外舒适，入秋了。
期中考试之后，言温排名第五，于是坐在了窗边。
他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思绪不知去了何处。
窗外的大树簌簌飘着落叶，老师却讲述着秋季的美好。
他看不到新旧更替，硕果累累，目之所及只有望秋先零以及无尽哀思。
他向来……不喜欢秋天，不喜欢这个总能牵动他心绪的季节。
自从那棵树开始掉叶子，言温就变得更消极了，他不想做任何事，不想打球，不想学习，甚至不想与人交流。
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细枝末节中还是透露着深深的烦躁与不奈。他不想却没办法。
迹部他们，其实都看出来了。言温似乎一下子就对他们疏远了。没有人知道原因。
是从哪一年开始，每个秋天便都是如此了，好像秋天真的只适合清清冷冷，安安静静的一个人。
锦鲤是今年唯一的例外，面对这只不会说话的小猫时，他才感觉自己的心真正平静了。
坐在甜品店中，言温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落叶，脸上不再存有一丝笑意，手中抱着安心睡着的锦鲤，感觉有什么堵在心口，难受的很。
梅田阿姨有些担忧地观察着他，这些天，他经常会出现这种状态，好像笑都懒得笑一下，但一旦需要做别的事又会恢复平常的样子。
挂在玻璃门上的风铃随着来人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梅田阿姨笑了笑：“是迹部君啊。”
“您好，梅田夫人。”
迹部背着网球包，穿着校服，礼貌的打招呼。
言温最近的状态太奇怪了，擅于观察的迹部感觉更直观。思索之后，他还是决定来关心一下，毕竟，是自己的好友。
他走进去，言温毫无察觉似的依旧坐着，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近乎实体化的无力感。
迹部在他对面坐下，和以往许多次一样。
言温这才察觉。他转过头，脸上的表情似是麻木，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扬起一抹笑。但是，真假啊。
这是迹部第一次见到言温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像是天衣无缝地伪装了许久，在无意间露出的破绽。就如同当初那张化学试卷一样。
在迹部的认知中，言温向来都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现在也是。他猜不到这个人的想法，似乎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所以捉摸不透。
“你最近心情不好。”
大爷显然没有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尤其是在应对这种复杂的情况时。因为其实言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可能吧。别担心，我一直这样，一到秋天就会控制不住地对任何事产生烦躁感。过段时间叶子掉光就好了。”
言温叹了口气，又看向窗外。
从前的朋友在他进入这样的消极状态时都会自觉远离，过了秋天再恢复感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地问他怎么了。
“真是不华丽。”
“是啊。”他僵硬地牵了牵唇角，没有反驳。
迹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有人描述落叶像起舞的蝴蝶，但现实远没有那么唯美。
“这么消沉真是不像样子啊言温。感到烦躁那就尝试新的事情，总会有新鲜感吧。”
迹部的声音在安静的气氛中响起。
新鲜感吗？
一直注意这边的梅田见言温似乎动摇了，立马提出自己的意见。
“今晚神奈川有一场庙会，说起来阿越还没参加过日本的庙会呢。”
确实是没有，不过去神奈川的话，有点远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言温下意识就想到了麻烦之处，不过很快这些想法就都被迹部扼杀了。
“居然没去过庙会，那确实有必要体验一下。那么今晚，就跟着本大爷走吧！”
“那个，我……”
梅田：“那就这么决定了。麻烦你了迹部君，请务必玩得开心哦。”
梅田阿姨完全不给言温说话的机会，把两个人推出了甜品店，顺便还把锦鲤抱了回去。
锦鲤奋力挣扎最后被梅田阿姨单手制服。
“锦鲤……”
“别担心阿越，锦鲤我会照顾好的。去吧去吧。”
于是，言温再次被剥夺了选择权。
距离很近，一个小时不到就到达目的地。
已经有迹部安排的人在等待了，大爷依旧是执行力极强。
“走吧，先去换衣服。”
言温手里被塞进一个袋子。
“换衣服？”
迹部也拎着袋子，笑着说：“既然要逛庙会，当然要穿浴衣了，这种仪式感怎么能少呢？”
迹部的笑容永远都是自信高傲的。
第一次接触浴衣这种东西，他花了一番功夫研究，半个小时后，才终于好像看起来有点样子了。
“太慢了吧言温。”
迹部穿了一件黑色浴衣，上面有鎏金点缀，非常高贵华丽。
言温的和这件大概是同系列的，一样的黑色鎏金，只不过图案不一样。
说真的这个颜色搭配他很喜欢。
“啊，这也不能怪我啊，我第一次穿浴衣，不熟练很正常吧？不过小景，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感觉怪怪的。”
言温自顾自说着，低头摆弄衣摆，完全没注意到迹部眼中流露出的惊讶。
古翠色的发丝披散下来，不同的是原本挡在额前盖过眼睛的头发被捋到耳后，露出略显慵懒却永远明亮的眼睛和白皙精致的面庞。
迹部不得不承认，自家好友的长相，确实非常华丽。
他轻咳一声，虚虚移开视线：“咳，没错，我们走吧。”
“哦，好。”
夜幕降临的时间越来越早，这个时间天边已然不见一丝昏黄。
人声喧闹，明灯照耀。这夜，竟再也找不到孤寂。满目烟火，遮住了枯叶凋零的凄凉。
也许……是有用的吧。
迹部在他身边站立，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却格外清晰：“既然来了，就什么都别想，好好享受吧。”
……
“嗯！”
所谓庙会，其实也就是集市，各种各样的小摊排成一条街。有穿便装也有穿浴衣的人。各种声音不绝于耳，真是热闹啊。
原味的白色棉花糖是很单纯的甜，不掺杂水果的味道，有些腻，所以不出所料地两人都没能吃完一整个。
迹部看着不小心黏在领口的糖，不住地皱眉。
言温给他一包湿巾，有些忍俊不禁。
果然还是和庙会格格不入啊。迹部从前在英国生活，也不像是喜欢庙会的性格，他大概也没来过几次吧。
“走吧，不是说要好好享受吗？接下来好好玩吧。”
对于他们这种控球力一流的运动少年来说，例如套圈这种游戏简直就是轻轻松松，有手就行。
在老板越来越臭的脸色中，迹部十圈全中，全是后方的大件儿。当然少不了日常中二语录。
于是，当他走向老板准备结算的时候，老板看他的眼神中的幽怨几乎要凝成实体。
言温看老板那咬牙切齿的样子，突然有点可怜他。
手上还有一个环，他觉得……还是算了吧。主要这么多东西他们俩也根本运不回去吧。
正打算故意往空地丢，突然被人用力撞了一下，言温心道不好，手上松开尽力稳住身形，最后一个环已经飞了出去。
刚刚撞他的人忙不迭道歉，言温应答没事之后才离开。
不过当他转头去找飞出去的塑料环时，直接瞳孔放大。然后……
“噗哈哈哈哈哈……”
那个绿色的塑料环不偏不倚套在了迹部脖子上。
大爷满脸黑线地面对着他，满脸都写着“你到底在干什么？！”
画面非常喜庆，让言温笑的停不下来。
论冰帝之王和绿色塑料环的适配度，答案是0。
身后的老板也憋笑憋的非常辛苦，脸涨得通红。
言温笑够了，才缓缓上前，把塑料环从迹部脖子上拿下来。
他脸颊都染上绯红，眼角微微湿润着，终于露出了这段时间第一个纯粹的笑容。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迹部：“呵。”
很显然他不信。
老板忍着笑意说道：“你们是好朋友吧，很有缘分啊。”
最后，他们只是各拿了一模一样的两个白色玩偶熊作为纪念。
于是老板满眼感激地目送两人离开，那双眼睛好像在冒金光。刺得言温浑身不自在。
为了不再让老板们的小心脏坐上过山车。他们决定还是玩点其他类型的游戏。
只不过……当迹部抽奖第五次然后拿到五张最末等的祝福卡时，言温就知道他们不该来抽奖的，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拉人离开。
还是给孩子留点幻想吧。他丝毫不怀疑，迹部这个性格，绝对会不抽到不罢休，然而他这个运气……一言难尽啊。大概会抽到最后一张才能得奖吧。
“好了小景，这样的抽奖本来就中奖率低得可怜，可能根本就没奖呢。走吧……”
好说歹说，大爷终于哼了一声，决定放弃死磕抽奖。
两人最终还是决定去逛逛街好了。
卖面具的摊位总是很受小孩子喜欢，当然，他们现在……也是小孩子嘛。
在一堆妖魔鬼怪的面具中，言温一个也不认识，所以选了个看着顺眼的。
“怎么样？帅不帅？”
迹部正纠结每个面具对应的鬼怪，转头就对上一张狰狞的鬼脸。然后面具被移开，是熟悉的面庞。
大爷非常平静地回答：“啊，还可以吧。”
言温眉眼弯弯，转身问老板：“就这个了，多少钱？”
不过下一秒，言温被一个熟悉的篮子吸引了目光。
熟悉的摆放，熟悉的位置，还有……熟悉的店老板。
“诶，是你啊，又见面了小朋友。”
他本就是耀眼的存在，所以店老板还记得他。
确定了，是七月在兵库县遇到的那个店老板。话说他怎么到神奈川来了啊！
不知道说什么的言温保持礼貌微笑。
迹部好奇地看过去，终于挑选好了一个还算华丽的面具，虽然大爷对这种东西没兴趣，但既然是庙会，怎么能不买面具呢？
而下一秒店老板直接语出惊人。
“这次还买香囊送女朋友吗？”
言温：“！”
迹部震惊中略带狐疑的视线移过来，好像在说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言温耳尖红的要滴血，差点弹射起飞破防般地反驳：“都说了我没有，老板别瞎说啊！而且那个时候我也没买香囊吧？”
老板笑的眼睛都要看不见：“啊我懂我懂。”
言温：“……”
你懂个der啊！
他觉得他都羞愤欲死了，当初没想到香囊的寓意，是想买来给迹部做回礼的啊！现在他还怎么面对迹部！好尴尬，死去的回忆为什么要攻击我！
“我真没，当时就是好奇看看而已。”
言温满脸认真地看着迹部解释，他为了彰显真诚甚至直视着他的眼睛。
迹部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信。”
对视良久，言温叹气。
你信个仙人板板你信。
反正不论如何，这件事他是不可能跟任何人说的！绝对不可能！
最后，还有一场烟火秀，人山人海的实在太挤了，所以两人都不约而同决定另辟蹊径。
他们离开了庙会，转而去了另一个方向。
那是一片池塘，在这里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空中绽放的烟火。
时间还没到，此时这里格外安静，如果是夏天过来，大概会有蝉鸣。
微凉的晚风吹在身上还是会感到冷，他们穿了外套，像是刚从剧组出来的群演，里面穿的是戏服。
人们都说喧嚣后的清冷才是最孤独的。但是此刻，言温只觉安宁，身边不是没人，以后也不是。
相比之前秋天为他带来的清冷孤寂，现在，他好像感受到，生活中多出的那份情感。
一切……似乎都通透了。
“其实，我一直挺别扭的，明明有那么多朋友，还是感觉不满足。”
他们一起坐在草地上，言温淡淡的声音响起，脸上挂着的，是刚刚热闹之下还未消退的欢喜。
“我小时候身体差，所以父母将我留下，远走他乡发展，往后的十二年，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他们走的时候，是我三岁那年的秋天，我还记得那条路上飘落着枯叶。”
他将自己记忆中的每一个秋天，缓缓再现，从前不愿提及，但今天不知为何，他想倾诉。
“四岁的秋天，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秋叶飘零，我感觉自己大概也像那叶子一样，该要落叶归根了，那个时候我只想着能看到冬天的雪。”
迹部望着他，心中不免震惊，更多的是难受等复杂的情绪。想安慰，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这人眼角的晶莹。
下一刻他调整了坐姿，顺势挥去了那不堪。
迹部看在眼中，张了张口，终究没出声。
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
“不过还好，我是幸运的，我看到了那一年的雪，看到了之后每一年的雪。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十岁的秋天，陪我六年猫咪平安也离开了。”
他仰头，看向天上的明月，迹部却看到了他眼中不愿落下的倔强。
“我好像从来没有过一段长久的感情。父母也好，平安也好，亦或是养我长大的师父师姐，都不能长久，身边的朋友都像是过客一般，没有知心的，不可替代的那一个。也许有很多人跟我一样，但我就是很在意这个。”
他说完，便格外失落了，却也有一种卸下压力的轻松感。
“你以后，还会转学吗？”
“大概不会了吧。”
“那么至少到高三，我们会是朋友。我不能保证大学和之后的事，但至少到高中，我会陪着你。”
砰！
第一朵烟花在空中绽出绚烂的色彩，接着……无数烟火冲天，照亮整个夜空，也打破了他心中的寂静。
清澈的眼睛映出烟花的色彩，他得到了迹部六年的承诺。
此刻，他意识到于他而言，迹部是不一样的朋友。
是朋友，不是过客，也不是临时的。至少在心灵上，这份情谊，是长久的。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秋躁-暮色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