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知天文下知地质》雾杳眠

14、导航仪

　　简单商讨过后，他们火速开了第二局，角色及装备配置等几乎都换了，除了立燕双。

　　尚忆眉宇间浮出一丝疑云，憋了一会没憋住：“许澄，这是不是你小号？”

　　许澄眉梢一挑，语调平平淡淡的说：“这是我大号。”

　　“你这水平配这段位？”尚忆眼底的怀疑并没有减轻，反而更浓厚了，态度毅然的旁敲侧击道，“我这个赛季没怎么打，我是‘正茂’的水准，你别想蒙混过关！”

　　许澄垂着眼，没有回答这句话，他右手默默离开了键盘，不紧不慢地喝掉最后一口饮料。

　　周遭异常的寂静，似乎连空气都不流动了，由于开局前的选择时间还未结束，他们却早已按下确认，连键盘的敲击声都没有。

　　立燕双打破了凝固的氛围：“他喜欢玩娱乐模式。”

　　饮料罐随着这句话一齐落下，发出不重的闷响。

　　尚忆拧着眉消化片刻，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为了虐渣吗？”

　　许澄对尚忆的讶异视若无睹：“我一般在赛季快结束的那几天打上去，其他时间都在这种局待着。”

　　“为什么？”尚忆心底的疑团更大了。

　　“我打游戏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又不是让别人开心，那种高端局打起来太费劲儿了，没意思。”许澄尾音里带着微许无可奈何，态度有些消极，但声音还是十分柔和的，“不越打越烦不错了。”

　　宋若采口气淡淡的“嗯”了一声：“到时候他的语气、素质以及态度就没现在那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了。”

　　“打这种局不费劲儿？”闻折柳尾音上扬，带着诧异。
　　“这种局多轻……”许澄略微打了个顿，轻声说，“我觉得挺容易的。”
　　宋若采又“嗯”了一声，干巴巴的说：“‘绝代’段位的人是会觉得‘浊世’局好打的。”

　　段位按照存活时间、排名、击杀人数等必要因素结算的结果而上升或下降进度条，每个段位的进度条数量及所需能量都遵循段位越高越难的规则。

　　包厢里谈笑声、游戏系统声及键盘敲击声混杂在一起，以至屋外天色在昧昧无闻时逐渐暗沉，晦暗中的路灯晕出暖黄色光芒，照亮了整个街头。

　　开局39分钟，闻折柳在四面埋伏且孤立无援中灰飞烟灭，他如释重负般选择了退出结算页面，拿起手机打算恢复一下心情。

　　他轻轻按动了一下手机侧的开机键，醒目的四位数字瞬时映入眼帘。

　　他的眼底微微变色，倏地起身，语速极快但称不上慌乱的说：“你们注意一下时间。”

　　许澄闻讯瞥了他一眼，心底生出不舒服的念头来，他食指关节敲击两下手机屏幕，登时睁大了眼睛，他边起身边摸着鼠标操作，不由拔高了声调：“太Surprise了！还有23分钟上课！”

　　尚忆条件反射般爆了句粗口，旋即从椅子上弹起来，手慌脚忙地摸住鼠标移动光标：“快快快！自愿放弃比赛！！”

　　“你不活到最后获取胜利了？”许澄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说。

　　“‘风华’里面活着也是虚假的活着，有屁用啊！？现实中活着才是王道！”

　　【“梓染这名被占了”击杀“乌铭柿”。】

　　宋若采微微蹙眉“啧”了一声，泄气地说：“是Frighten。”

　　他退出游戏，起身顺手抓起椅背上挂着的浅咖色大衣，左手伸入袖口：“走了走了。”

　　立燕双见他们将离开的阵势，忙不迭的说：“不是不是不是……！等会儿等会儿！！我还没‘OUT’呢！”

　　许澄才披上外套，经过短暂犹豫后，他迅速赶往立燕双的机位。右手稳稳地抓住鼠标，后者见状内心生出一丝疑云，但这太容易联想了，旋即他紧张得“欸”了一声反应过来。

　　许澄瞥了他一眼：“你走不走？”

　　立燕双一只手操作角色走位，一只手悬在鼠标和键盘之间颤颤巍巍，刹那间在坚守岗位独自决战到最后还是说走就走组团离去这两者之间迟疑不定了大概2秒，心一横牙一咬，起身道：“走吧走吧，寡人怎可抛下国民不管，寡人需顾全大局，不然得被骂死。”

　　“别乱发身份牌。”宋若采扣上大衣最后一个纽扣，将手机揣入口袋里，“你这顶多是少数服从多数的妥协。”

　　包厢内暖气给得很足，以至他们将移步至屋外，刚迈出两步浑身遭受到冷空气侵略而感到强烈的冷冽及不适感。

　　宋若采修长的手指迅速扯动了一下纯米色羊绒围巾掩住口鼻，旋即又缩回口袋中。

　　天气虽寒，可总挡不住热情，空气中满是活泼和亲切的味道，夜市里灯火通明，人流如织，他们穿行在人间烟火中。

　　宋若采停下了脚步，言行举止显露出彬彬有礼：“一根去核冰糖葫芦，谢谢。”

　　“哎！好嘞！”慈眉善目的大爷满脸热乎笑容，在插满冰糖葫芦的草靶子上拔出一根外表呈现诱人的琥珀色，晶莹剔透的糖衣包裹着鲜红圆润的山楂的冰糖葫芦，熟门熟路地套上红皮纸袋，捏着竹签递给他，“五块钱！”

　　宋若采眸光左右一扫，眼底显露出茫然，薄唇抿成一条板直的线，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最终专心致志地盯视着大爷手中的红皮纸袋，身体定在原处2秒的时间，他偏头向着不远处拔高音调求救道：“你们谁带现金了？”

　　闻讯，闻折柳折了回来，边大步流星地走来，边从口袋里掏出灰色皮质钱包。

　　他稳稳地立于宋若采身侧，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问：“多少钱？”
　　“五块。”大爷伸手比了一下数字说。

　　闻折柳从钱包夹层中抽出一张紫色人民币，大爷一手接过纸币，一手递给宋若采冰糖葫芦。

　　宋若采将手机展示给闻折柳看，闻折柳入目的先是聊天框上的三个字——“猫薄荷”，还未看清其他内容，宋若采手机在他眼下一晃而过，没等对方看见他新发的信息就收了回来。

　　“转你钱了，注意查收。”宋若采说。

　　闻折柳有一瞬的怔愣，心底还在疑惑备注，但面上毫无异状的“嗯”了一声。

　　宋若采顺手将纸袋扔进沿路的垃圾桶中，二人三步并两步追上了部队。

　　“我真服了！共享单车呢？！平时走几步一辆走几步一排的，现在怎么全凭空消失了？！”尚忆牢骚满腹，几近抓狂。

　　“别急，现在这个季节昼短，其实也没那么晚。”宋若采说。
　　“这不是天黑不黑的问题，这是上课时间的问题。”

　　“出租车。”立燕双提议道。
　　尚忆耸了耸肩膀：“这是步行街。”
　　“专业软件点。”
　　“等车到了，课也开始了。”

　　“……别出什么主意了。”宋若采叼起一颗裹满糖衣的山楂，含糊不清的说，“脚踏实地的慢慢走吧。”

　　这句话仿佛给尚忆注入新的思绪，他忽然冲到前面说：“你们慢慢走，我先溜了！”话毕，他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许澄看着他的背影先是怔愣片刻，随即起步冲刺追了上去，揶揄道：“你不是说要旷课吗？跑那么快干吗？”
　　“我哪儿敢啊！？我顶多过嘴瘾！”尚忆不假思索，十分诚恳。

　　宋若采咽下一口山楂，余光瞥了一眼闻折柳：“你不跑吗？”
　　“距离太远，追不上了。”闻折柳如是说。

　　宋若采想了一会说：“我带你跑，怎么样？”
　　闻折柳没领会意思，茫然的问：“……什么意思？”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宋若采卖了个关子。

　　“你们都回去吗？”话音刚落半秒，立燕双意识到自己在明知故问，旋即不等他们开口，自述说，“我得逛逛这边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话毕他扬长而去，只剩下宋若采和闻折柳面面相觑。

　　宋若采收回了目光，又咬了一颗糖葫芦，糖衣的脆而不粘与山楂的酸涩相得益彰，在口腔中散开。

　　他边咀嚼边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中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出神的想着整件事，他舔了舔黏腻的上唇，用纸巾蹭了蹭唇周。

　　做好这一切后，宋若采瞥了闻折柳一眼，撞上他垂下的眸光，他微怔1秒，旋即偏头摸了摸鼻子，后知后觉出他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猜测，将手中还剩五颗的半串冰糖葫芦递给闻折柳：“保护好我的糖葫芦。”

　　他配合地接过竹签，另一只骨节分明且坚实的手腕旋即被宋若采修长的手指轻轻反握住，皮肤贴合间，后者微凉的指尖激起微许战栗。

　　“我带你跑。”

　　宋若采拉住他手腕，往前奔去，手指忽然异常稳定有力，闻折柳受到牵引不由得跟在他身后，他猛地奋力，缩短了他们间几分距离，但无法赶超。

　　他们穿梭在人间闹市之中，夜幕笼罩不住灯光璀璨的街道，亦挡不住它的繁华。

　　宋若采倏地逐渐慢下速度，最终在一个分岔路刹住脚步。他身后的闻折柳往前走了几步，与他并行。

　　他微微侧头，眸光落在宋若采侧颜上，这个角度让昏黄的灯光从额角到下巴仿佛铺上一条光带，显得格外柔和。

　　“怎么停下了？”闻折柳气息略微不稳，他还在调整呼吸，
　　“我……”宋若采垂下头，有些斯斯艾艾的，音量都减弱半分，“……我路痴。”

　　闻折柳闻言怔愣片刻，忽然忍俊不禁地短促笑了几声。随后他瞥向宋若采低垂的眉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眸光里透着一丝怅然，闻折柳收敛了表情，但眼底还带着几不可见的笑意，说：“不好意思，没看出来。”

　　是真的看不出来，不论印象，单凭一副文气的形象都很难把他跟“路痴”这个标签联想到一起。

　　常言道“没有完美的人”，原来上天给他关的窗户是“认路”。

　　“还没跟上他俩，不知道往哪走。”宋若采目光微垂，口气不咸不淡的，妄想岔开话题，但后半句疑似又绕了回来。

　　“我给你做人体导航仪怎么样？”闻折柳将冰糖葫芦送到他嘴边，含着笑意说，“吃口补充下·体力？”

　　闻折柳这么一送，他目之所及恰好是那半串冰糖葫芦，他半垂的眸子很轻地眨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地接过竹签，咬了一颗咀嚼起来。
　　顿了顿，他轻抬了一下头，说：“行，你导航。”

　　他将冰糖葫芦转移给闻折柳后，刚想握住他的手腕，才发觉自己压根没松开过。没来得及细想什么，就被闻折柳沉稳的声音打断：“往西走。”

　　宋若采没动弹，他昂首左右扫视了一会。

　　若是白天还能依据太阳来辨别方向，但目前只能寻求蓝色路标牌帮助。

　　闻折柳眸光落在他身上，问：“怎么了？”
　　“……你能不能做一个说‘直走’、‘左转’和‘右转’这类词的导航仪？”
　　“好。”闻折柳回答非常简洁，嗓音在夜色里有些模糊。

　　依照闻折柳指引，他们视野中忽然出现疑似先行离开的二人散步身影，略高的那人搭着身侧人的肩膀。

　　随着背影渐渐放大，也愈来愈清晰，那丝扑朔迷离的不确定已烟消云散。

　　宋若采拽着闻折柳三步并两步加速追了上去，将撞上时，倏而放缓步伐，忽见尚忆躬身将脑袋依靠在许澄肩膀上。

　　不远处正喘着粗气的二人不约而同地怔怔看了一会，不确定要不要打招呼，由于刚运动完脑细胞仿佛也跟不上运转，一时只能想到一个词——别扭！

　　宋若采一言不发，似乎陷入了斟酌和思索，他大口地吸了几下清新冷冽的空气，混沌的大脑才清明了几分，他恍然回神，柔声道：“老许？”他轻轻唤了一声。

　　许澄循声回眸，尚忆与此并举地从他肩上弹起来。

　　四人僵持了一会，闻折柳嘴翕张了下，轻皱着眉斟酌道：“你刚才在干吗？”

　　说着他将冰糖葫芦递给宋若采，后者垂眼看着，手指缓缓从他手腕上抽离，同时接过了竹签。

　　“他？”许澄大拇指反着指了指尚忆，挑眉道，“他说跑累了，要靠着我缓缓，我无所谓，反正靠着我更累的是他，可能山穷水尽又不想停下吧？就这还说要‘旷课’呢，我看是上课时教室里就他的位置不能是空旷的吧。”

　　“怂货。”闻折柳脱口而出，字正腔圆。

　　“闻折柳你个二货还好意思说我！你旷一个我看看！！你旷我也敢旷！！咱俩学分一块扣！”尚忆愠声说。

　　“……我是好学生。”

　　宋若采嗓子里满是血腥的味道，难得累成这样，声音也有点哑，有气无力的埋怨道：“就应该把今天跑的放进体育课里，不能不给我学分！”
　　顿了顿，他一脸木然的问： “你们不着急了？”

　　“刚停，不急，走段，累了，歇会。”尚忆每说两个字大喘气一下。

　　“安啦！若采，我们上课的都不急，你急什么？”许澄双手枕于脑后，舒畅地换了一口气，一副漠不关心还置身事外的潇洒态度。

---

作者有话要说：　　三件事情，有点长，可以选择性阅读～
一说明，二身高，三小剧场。
一、说明
游戏是个短时间产物，我之前也解释过了，所以它的玩法我是分布在这几章零零碎碎补充的，因为一开始没想到那么多。且没有原型，如有玩法相同，纯属巧合。
二、为什么尚忆靠着许澄会“别扭”呢？
身高排行榜（由高到低）（已出场有姓名的所有）
尚忆
闻折柳
立燕双
（云青枫、汝舟）
宋若采
（卜煜泊）
许澄
（季庭月）
简洁一点就是
第一名（尚忆）和倒数第一名（许澄）
至于身高的具体数值我以后再公布吧～
三、小剧场
宋若采拉着闻折柳跑之前吃冰糖葫芦时，闻折柳的视角：
宋若采咀嚼并盯视冰糖葫芦时——心想，带我跑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还吃起来了？
宋若采用纸巾擦嘴——还挺精致，有点像……像个贵族的小王子。
宋若采抬眸看向他又躲避——这双眼眸让人容易沉迷其中，但是他总是在我沉迷之前就垂下眼了……
最后，我要澄清一下，闻折柳的目光一直在宋若采身上，不是抬眼时正巧对上彼此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