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之后》云上渡喵

2、001

　　五月的A市依旧阴雨绵绵，空气里带着潮湿的冷意，仿佛冬日从未离去。

　　温舒玉一手撑着伞，一手还拖着厚重的行李箱，眼前那条人行道上的地砖年久失修，不知踩上哪块便要溅起一滩屯积的雨水。

　　温舒玉显然已经对这种路况司空见惯，不紧不慢地走着。

　　一路上小心翼翼，等走到别墅门口时，脚下的帆布鞋险些湿透。她拍了拍牛仔裤边上的污点，随后便皱皱眉头，啧了一声，只感觉满手黏腻。

　　轻呼出一口气，索性直接将伞收下，她双手提起行李箱，一鼓作气抬上了楼梯，终于在屋檐下站定。

　　“哇，原来雨这么大的吗？”温舒玉喃喃道，就这么片刻的工夫，她的眼镜上已经被雨水覆盖，朦胧一片。

　　来不及做其他，不得已放下行李箱，从口袋中取出纸巾开始擦拭镜片。

　　（来自观察室的实时互动。）

　　（叶初：「这种情况我深有体会，果然戴眼镜的人最讨厌雨天搬行李。」

　　张静续戴着耳机，眼神还未离开屏幕，闻言笑笑：「雨天搬行李什么样的人都会讨厌吧……」）

　　在众人说话的间隙，温舒玉已经整理好眼镜，将被打湿的发丝撩至耳后，顺便擦了擦衣服上的泥点，尽量让自己显得干净清爽一些。

　　她抬眼向前看去，别墅门上挂了一个指示牌，上面写着：欢迎来到零点之后！

　　是这里没错了。

　　确认好地址，温舒玉忽的有些紧张，缓缓做了两次深呼吸，作为一个不善与人打交道的轻度社恐，竟然能下定决心直面摄像机，带着前任参加换乘恋综，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这是领导派给她的特殊任务。

　　《零点之后》虽然噱头很足，可是换乘这种题材毕竟比较敏感尴尬，节目在网络上讨论度高的同时争议也很大，虽然给出了丰厚的报酬，但是出演者的顾虑也并没有消散多少。

　　事实也是这样，原本节目组已经定好的人选忽然因为害怕被骂，临时弃演。开播在即，导演急得焦头烂额，发了数十条朋友圈动员亲朋好友帮他重新找人，这一动，就吸引了导演的多年老友——温舒玉的顶头上司。

　　温舒玉所在的守梦画社致力于木版年画传承，可现今年轻人不了解年画，也没有多少人去买，画社年年亏损，领导苦思冥想，终于等到如此良机——参加这次综艺，不仅能得到一个免费的宣传机会，还能拿到可观的通告费，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于是画社内仅有的单身狗——温舒玉，在领导希冀的眼神下，又厚着脸皮联系了前男友，那人答应得倒是快，却没想到鸽子放得一样快，临阵脱逃。

　　迫不得已之下，温舒玉只能与意外相遇的高中同学假扮前任……

　　摇了摇头，温舒玉又反复把密码在心中过了几遍，这才开门进入别墅。

　　在玄关处换好拖鞋，又将行李箱规整地放在了另一边，最后迈步往客厅走去。

　　她先是快速扫视一圈略显空旷的房间，在发现没有其他人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不觉间唇角轻扬，连脚步都从容了许多，这时才真正地放松下来，带着好奇去仔细打量别墅。

　　从落地窗往外看去，泰渚江支流从A市区自西向东穿流而过，这栋别墅就坐落在寂静的市郊，与灯火辉煌的城中心隔江相望。

　　正逢下午三点，窗外不见阳光，江对岸的钢铁森林撑起灰暗低伏的天空，在看不见行人的街道上，混凝土充当着花束，蔓延至城市的各个角落，那是她每天生活的地方。

　　“泰渚江。”温舒玉呢喃着这几个字，想起了节目组给她的剧本。

　　此次恋综穿插进行的剧本杀游戏名称就叫作《泰渚江案》，而她选择的人物为——霍婉。

　　霍婉身为大启朝名将独女，其父霍余常年镇守越州边境，因不忍自幼体弱的女儿受苦，便将她送往京城礼部尚书家，托至交好友孙尚书代为看管。

　　一个月前，钟正清遇刺的消息传回京城，如野火般爆发，瞬间席卷京城内外，掀起滔天巨浪。

　　庆安帝悲愤难掩，立即下令严查，誓要将幕后主使凌迟示众。只是这一查，却揪出了更大的阴谋——越州本无旱，冒领赈灾银。

　　朝廷震怒。

　　锦衣卫当天便前往越州，不出意外，又是满城风雨，越州上下官吏或将血流成河。

　　孙尚书下朝后火急火燎地跑回尚书府，额上的汗还没擦就吩咐手下赶紧去信霍府。

　　事发突然，又在越州，霍婉深知父亲必受牵连，遂请命一同前往。

　　等她快马加鞭赶到越州，刚一落地，便收到了一封匿名邀请函，纸上寥寥数语，只说了一件事：要想查明真相，来仙鹤楼住一个月。

　　温舒玉当时看到这里就感叹了一声，她收到节目组的行程安排也恰好是一个月，与剧本杀情节完全对应，甚至在正式开始录节目之前，温舒玉曾一度以为节目组要真的建一座仙鹤楼出来。

　　目光划过江心，雨幕被风吹散，似薄纱摇曳，误将玻璃当作水面，不经意间寻错了归宿，直到眼前再次一乱，雨滴朦胧了视线，温舒玉才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过来。

　　正待她准备寻个沙发坐下时，忽然听到玄关处传来响动，温舒玉动作一顿，攥了攥衣袖，带着些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去，恰好对上了双麋鹿般的大眼睛。

　　来人穿着宝蓝色针织衫，乌发编成麻花辫垂在肩头，下身搭配碎花半身裙，柳眉含烟，腰肢纤纤，仅仅是立在那里，就好像一幅精致的画卷。

　　“那…那个……”女孩怯生生地开口，伴随着右手抬起，刚想要打个招呼，话音到了嘴边却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姓名，最后落在外面只剩下一个单薄的“我……”，她抿了抿唇，不得已之下，伸出去的五指又重新握住，堪堪悬在了半空中，显得有些无措。

　　“哦哦，你好！我叫温舒玉。”站在一旁的温舒玉见状连忙道。

　　女孩闻言释怀地笑了笑，腼腆地说：“你好啊，我叫庄心鑫……”她说话时吐字很慢，语气也很温柔，让人忍不住地想要亲近。

　　温舒玉对她印象很好，朝着她点了点头，然后气氛就又变得尴尬沉默，就在温舒玉思考着要不要再选个话题继续聊时，庄心鑫率先开口了。

　　“请问……”感受到温舒玉倏而明亮的目光，她略微停了停，又加上了一个更显亲近的称呼，“舒玉，就是请问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庄心鑫不知为何很没有底气的模样，忐忑不安中又带着希冀地看向温舒玉，“不会麻烦你吧……”

　　殊不知温舒玉最喜欢这种主动的人，她不怕帮忙麻烦，她更怕的是空气凝滞、相顾无言，那才是真正地令人窒息。

　　“好啊。”于是温舒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然后——

　　她又搬了一遍行李箱。

　　“哇……雨真是大呢。”间隔十分钟，温舒玉再一次用纸巾擦拭起镜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虽然有庄心鑫在一旁帮忙撑伞，但谁能料到又起风了，雨丝斜着钻入伞下。

　　似乎是为了映衬她此刻狼狈的样子，节目组特地给配了一个非常暖心的字幕——真想快点看到蓝蓝的天空（镜头跟着缓缓转至别墅门前，正好定格在那里贴着的蓝色汽水卡通画上）……

　　—

　　观察室。

　　叶初（无奈笑）：「啊真的是，居然在这种时候打广告……」

　　陈序秋则顺手取过桌子上提前放好的汽水瓶，看似好奇地查看起配料表，实则不经意间捧起来对准摄像机，诚恳道：「不过好像真的很好喝呢。」

　　（全场大笑）

　　张静续：「咳，还以为序秋不会做这些……但是现在看这种情况的话，舒玉应该会是那种比较热心肠的人。」

　　叶初点头认可：「没错，而且感觉心鑫是有些内向的……外表看起来却是相当明艳的长相，气质也非常出众。」

　　—

　　等两人收拾好行李箱，重新回到客厅时，依旧还没有人来。

　　庄心鑫再次对温舒玉说了声：“谢谢。”

　　温舒玉笑着摆了摆手，两人一齐走到沙发旁坐定，温舒玉很快注意到茶几上放着的“《零点之后》入住指南”，她伸手拿起那张卡片，随即转头看向了庄心鑫。

　　庄心鑫会意，回复道：“我们一起看吧。”

　　温舒玉点点头，两人凑在了一起，庄心鑫看的时候还小声念着：“入住指南：欢迎各位入住，以下是各位入住期间要遵守的规则。

　　一、禁止故意透露X的身份、剧本杀中的人物身份；

　　二、除了告白，所有形式的心意表达都被允许；

　　三、入住当天不可透露职业与年龄，不可随意公开个人信息；

　　四、不允许与他人共享联系方式；

　　五、清扫、做饭值日等，由两人（一男一女）为一组轮流执行；

　　六、入住者每晚集体用餐。”

　　“啊……不能随意公开个人信息吗？”

　　庄心鑫念完规则后，忽然有些不确定地问，“那我们的姓名都已经……”

　　“姓名是被允许的。”温舒玉肯定道，这些规则在她和节目组签约时就已经充分了解。

　　“唔……还好，还好。”庄心鑫放下心来，将卡片重新放回桌面。

　　—

　　节目组单采片段：

　　Q：感觉最亲切的入住者？

　　庄心鑫：舒玉……（笑），我的话是温舒玉，可以这样说吗？她很可爱，也很善良，知道的也多……总之，相处起来很自然，感觉也很让人安心。

　　—

　　沙发上坐着的两人看完入住指南后，一时间无事可做，正准备去参观一下别墅，这时玄关处又传来响动。

　　镜头转至别墅门外，一辆银灰色的奔驰从远处驶来。

　　客厅里的温舒玉挑挑眉：“有人来了。”

　　“我刚刚听到声音了。”庄心鑫挨着温舒玉身旁，又重新坐在了沙发上，“好像是开车来的。”

　　“对，我也听到了。”温舒玉忽然想到了什么般，有些无奈地笑笑，浅声道：“这样的话，晚上住在一楼会不会吵……”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第三位入住者是位青年，他很熟练地将行李箱归置好，接着往客厅走去。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个子很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意外的是，发型却像是精心打理过的样子，很有层次感。

　　（观察室叶初连忙抬手指向陈序秋，震惊道：「哇，这位发型和陈老师完全一致，可以出道的水平。」

　　陈序秋：「叫我序秋就好……另外，现在是不是说明他有可能和庄心鑫是X的关系？」

　　张静续接话：「也可能是舒玉，任何两人都不排除。」

　　叶初：「开始刺激了，想想如果有X的话，已经忍不住激动了……」）

　　青年来到客厅，一眼就看到起身相迎的温舒玉和庄心鑫，他先是表情凝滞了片刻，随后便大方地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纪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