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粥可温》折槿

3、军训插曲

　　终于有一丝风拂过，驱散了一些夏日的闷热。

　　不知是风的原因，还是实在累极，温竹脑袋空空，没有昨天那样别扭，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前边的校服上，随着微风鼓起飘扬。

　　果然，骑到一半，她开始双脚无力，感觉到热气从喉咙里冒出来，蒸的鼻翼有些发烫。

　　温竹实在撑不住了，眼见着和周尔的距离越来越远，更加觉得无力，干脆停了下来，扶着车把头推行。

　　刚推了几步，远处的黑点逐渐变大、清晰。

　　“吱”的一声停在眼前，温竹的关注点清奇，看着他的两条腿，还挺长，本来车座就被他拉高，居然还能稳稳当当地站着，幸好抽签重新安排了位置，他在后面，不然以后上课肯定得把她挡的严实。

　　“想什么呢？你还好吗？”周尔看着她发愣的神情，在她面前招手晃了晃。

　　温竹无意识地叹了口气，“没事，就是有些累。我下来推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上来吧，我载你。”

　　温竹瞳孔骤缩，“不、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我先带你回去，然后再把你的车骑回去。”周尔以为她是担心车放在这里不安全，所以才这么说。

　　“真不用了，我推一会儿就能骑。”

　　周尔没再坚持，下车和她一起推，可是温竹却有些不自在，总觉得好像又麻烦了人家，推了没几步就硬着头皮上车，“我们还是骑回去吧。”

　　说完木木地和周尔点头，等他也上了车座，温竹卯足了劲似的骑，速度不快，但是感觉已经使出浑身的力气。

　　温棠还在放暑假，比他们晚一个星期开学，正被温妈妈催促着出门倒垃圾，“姐，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不是说六点前到吗？现在都六点半了，再不回来爸爸就要去找你了。”

　　“回去再说，我累死了。”

　　“姐，他就是新来的邻居？”温棠刚刚就注意到了和她一起回来的周尔，扯了扯温竹的衣摆小声道。

　　温竹看了周尔一眼，见他还没有走，有些不自在，“嗯。”

　　虽然温棠声音很小，但这里也不大，就这么一点地方，周尔还是听见了，“你是温竹的妹妹吧？”

　　“啊，你好。我是温棠。”

　　周尔朝他笑了笑，“叫我周尔就好。”

　　“我知道啊。”

　　这话一出，温竹连忙在温棠背后拍了拍，温棠有些疑惑地看向她，眼睛骨碌一转，此地无银三百两道，“啊，妈咪说的。”

　　温棠和温竹不同，有些神经大条的，说话也是直来直往，有时候不过脑子的，不过还是有分寸的，所以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问题，只不过温竹脸皮子薄，就显得别扭。

　　说完还一脸自信傲娇的模样，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话在别人看来却是错漏百出，至少周尔是的，所以他笑了。

　　纯粹的笑意，在落日余晖下增添了几分温暖柔和。

　　温竹的脸又是一红，是因为温棠的话，他肯定也听出来了，于是急忙和他道别，“我们先进去了。”

　　周尔看着两人进去的身影，低头又是一笑。

　　温竹似乎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一开始只觉得她性子的确温和内向，甚至有种“软柿子”的感觉，这也没什么，人各有异。

　　不过刚刚温竹没有让他载，而是憋着一股劲儿骑回来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而且她和温棠的相处格外放松，甚至还带了点调皮的意味，原以为她是长久形成的温和性子，但现在看来更像是和旁人立起了一道屏障，把自己放进了安全区域。

　　不是沉稳安静，而是人不对。

　　他似乎，有些好奇。

　　“姐，他好像长的还挺好看的，就是太高了，哎……”温棠语气略带遗憾地摇头。

　　温棠小温竹五岁，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差了温竹快一个头的位置，连温竹都得仰头看周尔，她当然会觉得更高。

　　温竹无语，“你哪儿学来的东西？”

　　温棠做了个鬼脸，屁颠屁颠的走了，摇头晃脑的样子让温竹有些心梗，她肯定是故意的！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这里气人，书包压在肩上，校服被磨出了汗渍，越想越不满。

　　温竹起了心思，“温棠！过来把书包拿了！”

　　暴起的声音带着点不怀好意，让在旁边院子的周尔顿足，怀疑刚刚是不是幻听了，接着“噗嗤”一声笑了。

　　温棠才进了客厅，闻言满脸幽怨地出来，她也就是嘴上功夫，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怵温竹的，大概就是所谓的血脉压制。

　　吃完晚饭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温水澡，脚好像没有那么麻了，整个人轻飘飘的。

　　实在酷暑，哪怕到了晚上也还是很热，风扑过来都像燎火一般，不仅没有舒缓，反而更加令人烦闷，卧室今天早早开了空调，偶尔奢侈一回还是可以的。

　　“姐，你这就睡了？”温棠捧着一大盆水果进来，都是洗好了的，上面还覆着水珠。

　　温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前蒙了一层温热的水雾，目光呆滞，“嗯，睡了。你待会儿进来别吵我。”说完身子一歪倒在床上，盖上薄被。

　　“那这个你不吃了？”温棠拿了一颗青提往温竹嘴边递。

　　“不吃了，刷牙了。我要睡了，困死了。”温竹的声音已经开始飘忽。

　　好吧，温棠放轻脚步关了灯，顺手带上门，看来等下得小心点进来了，不然会吵到她。

　　不过温竹实在是太累了，平时很容易被吵醒的人没有受温棠夜里回房的动作的影响，只是灯光有些刺眼，皱着眉浅浅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又起床回学校军训去了。

　　宋其涵的脸色比昨天好一些，但还是惨白惨白的，今天的训练量肯定会比昨天强，“其涵，你还好吗？”

　　她无力地点头，“还行。”她是想请假来着，但是发现班上没有一个人请，况且这才第二天，她可不想一开学就这么丢脸。

　　宋其涵的脑回路实在神奇，但其实请假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时不适应军训也是有的，而且班主任也说过要是身体实在撑不住就去找他请假。

　　“喂，这又不丢人。大不了我大发慈悲陪你一起请？”不得不说几年的同学，赵予还是了解她的，一下子就说到点上。

　　宋其涵回了他个白眼，“想的美。”

　　果然，教官一来就说明了，今天除了站军姿，还得加上踢正步，两个交叉训练，下午再视情况而定。

　　太阳准时上班，才七点多的时间，就已经散发着灼热的光线，照的人仿佛整个头皮都要烧起来了，训练时吐出来的浊气更加让人难受。

　　队伍是按照身高排的，宋其涵比温竹高一些，就站在旁边，接近中午的时候开始有些摇摆。

　　但毕竟是在军训，温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余光看着宋其涵，脸色已经不止是煞白了，好像有些发青。

　　温竹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宋其涵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突然的变故让周围的人都呆住了，尤其是站在宋其涵身边的同学，慌的不行，又不敢碰她。

　　还好教官有经验，连忙疏散人群，“都让开！别围在她周围！”接着把宋其涵挪到树荫下，死死地掐着她的人中，十几秒后她苏醒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心脏狂跳不止，毕竟都是高一新生，想来是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教官见宋其涵神志恢复过来，安抚众人，让他们先去休息。

　　温竹不放心，待在宋其涵旁边，周尔和赵予也留了下来。

　　宋其涵眼神空洞，嘴唇干燥的起了一层皮，温竹有些不安，“你怎么样了？能听见我说话吗？”

　　“有些晕，想吐。”

　　赵予见她这么难受，心里也不得劲，“走，去医务室。”军训是不能再继续了，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是去看看校医的好。

　　周尔拉住了赵予慌里慌张想要扶人的手，“你先让她缓缓。”

　　教官过来了，看了眼靠在树干休息的宋其涵，“行了，先去医务室吧，之后再补假条。”

　　赵予眼前一亮，“我就说嘛，赶紧的，去医务室。”

　　“这么多人去做什么！”教官呵斥了一句，“你们两个带她去，你留下。”

　　赵予哑然，还想再争取争取，宋其涵这个样子实在吓人，他也想跟去看着她。

　　教官剑眉一竖，“两个就够了，继续训练！”长久的军令如山让他看上去无比严肃，这个样子很能唬人，赵予报告一声，灰溜溜地回了队伍。

　　“你们带她去吧。男同学有力气些，你帮忙扶一下人。女同学方便点，照顾下她。”

　　“是！教官！”

　　教官点了点头，不错，把他的话记住了，军训没有结束，他们做事就得喊报告，这是纪律，也是锻炼他们的一个方式。

　　温竹和周尔搀着宋其涵起身，等她站定，确定可以走了才开始挪步。

　　为了军训能够顺利，学校在训练场地的不远处临时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医务室，很快就到了。

　　“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校医也吓了一跳，让他们扶着宋其涵坐下。

　　“她刚刚晕倒了。”

　　校医在做检查，问了宋其涵还有哪里不舒服，做好了记录，“嗯。是有些低血糖，你躺好，我开个葡萄糖。”校医写好证明出去取葡萄糖，给宋其涵输液。

　　宋其涵怕打针，死死地抓着温竹的手，微微发抖。

　　“别看就没事了。”温竹不恐惧打针，但是她怕疼，尤其是共情能力还挺强；虽然在安慰宋其涵，但她看着校医推针的动作也是不忍，直到扶着宋其涵躺下紧张的感觉才散去。

　　校医把输液的速度调慢，因为她刚刚才晕过，输太快了怕有生理反应。

　　“我去买点东西。”周尔同两人说到，他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校医还得去看其他的同学。

　　温竹的注意力还在宋其涵身上，草草应了声，“好。”再说她也不会过问别人的事情，虽然有疑惑，但也没有细想，要是换成赵予，肯定不用问自己就说清楚了。

　　二十分钟过去，葡萄糖才输了一小半，但是两人都太累了，没有说话，一个看着天花板，一个看着输液瓶，总之是都在发呆。

　　周尔回来了，手里提着一袋东西，原来是去小卖部了。

　　“给你。”

　　“嗯？”温竹满脸问号，看着他递过来的糖愣住了。

　　周尔的手还保持伸过来的状态，“你脸色有些发白，吃点糖会好点。”

　　温竹抬头看他，四目相对间脑袋一片空白，撞入漆黑深邃的眼眸，像是宇宙的黑洞，牢牢吸住，她在里面好像看见了很多细碎的黑曜石。

　　温竹从他的手心接过糖果，小麦色的精瘦手臂衬的糖果更加小巧。

　　“谢谢。”

　　没想到周尔还能注意到她也有些犯低血糖，扶宋其涵过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开始脑子混沌，手脚发软，刚刚更是一直恶心、冒虚汗，还好这里有椅子，坐了一会儿好些了。

　　“那啥？我能要一个吗？”宋其涵眼巴巴地看着周尔提着的那袋糖，她也想吃。

　　周尔直接把袋子给她，宋其涵用没有输液的手接过，却是迷茫，“怎么不帮我拿一颗出来……”

　　宋其涵只觉得怪怪的，怎么个事儿，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不过周尔买的这个糖倒是她爱吃的，那一丁点儿冒出来的突兀的直觉就这么揭过去了。

　　“给你吧。”温竹手里那颗糖已经剥好了，听到了宋其涵嘟囔的话，觉得有些可爱，她输着液也是不方便。

　　“不要你这颗，你吃。我吃袋子里面的。”说不清楚，反正宋其涵就这么说出来了。

　　也行，温竹吃进手里的糖后帮她剥开了一颗递过去。

　　想了想，又从袋子拿出一颗，“你要吗？”

　　其实周尔对甜食不感兴趣，平日里也很少碰，但就是鬼使神差地接过吃了，偶尔吃一回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