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兽志》近渺及遥

16、第十六章

　　天青是被涂故抱着，回到赤氏府上的。她奄奄一息，涂故悲戚地说着：“天青，别睡，再忍一忍，忍忍就有医者了。天青，你答应师兄，绝不能有事。”

　　涂故的眼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天青的脸上。

　　天青想笑，却又实在没有力气，只艰难地询问：“大师兄，青曼姑娘说……说你对我的龌龊心思，是喜爱吗？”

　　只有在濒死之际，天青才能鼓足勇气。

　　涂故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郑声地说道：“顾天青，你想听什么？等你好了，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但是你一定、必须给我好起来。”

　　天青无奈地动着脑袋，想说自己快要不行了，她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赤素则是哭着疾跑在前面，朝着四处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去寻大夫，救命啊……”

　　赤素的嗓音凄厉，很快惊动了府中的所有人，就连静静地待在赤氏家祠的水玄也被惊动。水玄察觉到血腥之气，当即从赤氏家祠闪身到外院、化形。

　　水玄望着垂死的天青。

　　涂故也顾不得水玄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只高声地央求他，“水玄，你快救救天青。你是神仙，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水玄只沉默不语地观察天青的伤势，而后以掌心汇聚灵力虚抚天青的心脉。他沉吟了半晌，接着缓缓地松了口气，嗔怪地望涂故和赤素，说道：“你们乱叫什么，吓死人了。小天青她还死不掉，她觉醒的是青龙神力，有神力在不过是一个凡人的心脉，很快就能修复。只是要在神力消失之前……”

　　“你们把天青抱进去，我尝试以玄武神力催动青龙神力。”

　　水玄说着，就欲转身往屋内走，余光瞥见一旁的苍朱也受了伤，身上与脸上全是血，但是还好，她还能站着。

　　水玄郑重地说着：“赤素，你还是赶紧让你家下人请医师为你自己和苍朱、陆白医治。你们尚没觉醒神兽之力，这伤是真的皮肉、肺腑之伤。”

　　“快去——”水玄严肃地催促。

　　赤素这才后知后觉地答应，与苍朱、陆白互相搀扶着，也往另一个方向的屋内走去。

　　这一夜，水玄一直在为天青施法，直到破晓之际，天青身上刚刚觉醒的青龙之力复归于沉寂，那颗破损不堪的心脏才将将恢复原貌。

　　是以，天青身上的其他伤口未能不治而愈。

　　水玄叹了口气，自以为是安慰地告诉天青和涂故，“能活着就不错了，也别要求太多。毕竟天青你刚觉醒神力，神力还不太承认你。”

　　“你再调动身体里沉寂的青龙神力试试？”水玄试探且好奇地吩咐天青。

　　天青还真就听话地去试。在她极力地努力下，她掌心的青色灵力多了一抹浅紫的光辉，当发动这抹带浅紫光辉的灵力时，她的额首也有同样浅紫的龙纹闪烁。

　　但是天青实在伤重，体力不支，猛地咳嗽起来，还吐出了血。

　　涂故顿时没好气，说道：“她都这样了，你还让她动用灵力？天青你也是，水玄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一点也不知晓照顾自己！”

　　涂故的失态令水玄错愕，水玄不可置信地转眸与天青四目相对，惊讶地询问：“你做什么了，对你师兄使用了禁术，不然他怎么好像被你收服了一样？”

　　天青哑然失笑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涂故张了张唇，又要说话，水玄抢在他之前，推着他往门外走，厉声正色，“你别心疼你那有神力护体的师妹了，还是赶紧给自己看看伤吧。快走快走，你放心，我与她说说话，她一时半会死不了，也不会改变对你的心意。”

　　涂故一顿，直接被水玄推出了屋室。

　　屋室内就只剩下水玄与天青。水玄回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天青，一派认真、严肃。水玄说着：“你觉醒神力之时，应当会恢复部分作为神兽的记忆，甚至在场的白虎和朱雀转世也会受到你神力的波及，进而逐步苏醒。”

　　“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要与涂故有牵扯吗？这天下苍生可都等着你这位青龙归位。有了你，我们至少能再延缓天地复阖数万年。”

　　天青却是坚定不移地摇头，连说话的嗓音都变得高阔、郑重。天青说道：“当初，我们决定一起堕入轮回，不就是因为盘古不在了，不想为这些心思不纯的芸芸众生肩负顶天立地的责任。数万年过去，我心依旧。更何况，我曾是青龙，现在更是天青。我只想做天青，并不想以一人之力承担天下苍生的命运。”

　　“我喜爱涂故，无论如何要与他在一起。即便他不愿意，我也要再寻其他喜爱的之人。我要吃遍这天下美食、尝尽这人生百态。我，绝不归位。”

　　天青望向水玄的目光，坚定不移。

　　水玄叹息，“罢了，我现在劝你，你一时也想不明白。毕竟你说得也没错，你作为天青，又凭什么要让你以一人之力承担天下苍生。等等吧，反正劝你一个是劝，劝你和朱雀、白虎，三个也是劝。”

　　水玄说完，离开了天青的居住。

　　翌日，涂故来看天青，亲自给天青喂药。天青笑吟吟地凝望涂故，又在询问：“所以，师兄对我的龌龊心思，到底是不是喜爱，师兄喜欢我吗？”

　　涂故被天青盯得有几分不自在，无奈地回瞥她，提醒道：“顾天青，哪有小姑娘像你这般脸皮厚的，追着男子询问喜不喜欢自己。”

　　天青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昂首回答：“就是我啊。”

　　“所以，师兄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到底是真心喜欢我，还是因为想掌控我、督促我作为青龙归位，才假装喜欢我？”天青明明是笑着，可是最后一问却有几分落寞。

　　涂故停下了手中给她喂药的动作，也不再躲避她的目光，换而不偏不倚地与她对视，诚挚回答：“我喜欢你，不因为你是青龙，也并非想操控你。是，我曾说过，我要善待于你，让你听信于我，好使你归位，解这天地复阖之危。可是，目的之外，我与你都是活生生有感情的人，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喜欢上那个总跟在我身后、依赖我、甜甜唤我师兄的你。”

　　“我挣扎过，也逼迫过自己，甚至在你与我疏远的时候，我莫名地感觉高兴，还好你不喜欢我。可是天青，你的喜爱那么炽烈，我又如何能完全感受不到？因为喜爱才会即使想要疏远我，还是忍不住对我阴阳怪气。因为喜爱，在赤素与我表明心意时，你那么生气。”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喜爱你。压抑到快要发疯的喜爱。若非师尊放我们下山，我以为我可以把这份爱意埋藏在心里底一辈子。但是，终究还是失控了。天青，我想告诉你，早在很多年以前，我就喜爱你了。我不敢告诉你，便把满心的喜爱说给自己在凡间的朋友听，给他们画你的画像，向他们诉说自己心里对你的承诺，若不能与你在一起，此生不寻仙侣。”

　　天青愣愣地听着，久久没有回过神。而后，等她回过神，她蛮横地抢过涂故手里的药碗，以灵力将它甩到旁边的矮几上稳稳停住。

　　天青伸出手，拥抱自己思慕多年的人，扑进心上人的怀里，感受温暖。等心上人也回抱她，她更直起身子，去亲吻自己的心上人。

　　涂故支吾，“天青，你身上还有伤……”

　　天青哽咽道：“我不管。从今以后，师兄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