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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凡是戏曲名角儿登台演出,对头三天都十分重视,若是三天唱不响,便是天大的晦气,不但戏院老板倒霉,这个角儿以后也要触霉头。

      兰露因师从名伶,光艳照人且才艺超群,早在京城便崭露头角。她头一天登台破天荒反串了一出《木兰从军》,俊俏飒爽,英气十足,惹得申城一干遗老遗少,达官显贵,个个为之倾倒。不仅引得满堂喝彩,也在申城一炮而红。

      清仪每天闲得慌,存了心要逗她,便说,“让我带你去听戏也不是不行,你把今天的报纸找出来,将那篇连载的鸳鸯小说念给我听,一字不错的话,我不仅带你听戏,还带你去吃法国面包坊的奶油蛋糕。”

      红英平时很听她的话,也很爱吃奶油蛋糕,只是清仪为了防止她发胖,不允许多吃。

      说完,清仪就感觉她今天不知怎么了,不仅有点不情愿,而且还支支吾吾起来。

      “报纸……报纸还没送到,吃完饭我给你念小说吧,李若水新作的小说《鸳鸯梦》。”

      清仪满腹狐疑地看了她几眼,秦妈煮好了银丝面端上来,她拿筷子挑起几口,热汤缓缓上浮,透过雾气,隐约看见红英耸眉塌眼,偷偷松了口气。

      “鞠红英,”清仪叫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红英一下子惊的手里的豌豆也不剥了,直愣愣地看着她,“不是…我没有,我就是不想读今天的报纸,那报纸…那报纸上全都是些乱嚼舌头的流言蜚语,我怕您看了会生气。”

      温清仪立刻就猜到了什么,像只猫一样眯了下眼睛,“你怕我生气?我生什么气,那些蜚语流长又不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害怕,该不会徐秉深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错事,要你替他遮掩吧?”

      “啊……”,红英没想到一眼就被拆穿,顿时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不说,那我就直接去督军府找徐秉深了,他教坏我的小丫头,我可得好好找他算笔账。”

      “哎……不行。”红英立刻从餐椅上窜起来,跑到她起居的房间搬来了一叠厚厚的报纸,十分狗腿的一张张在餐桌上摊开。

      “这些都是少帅让我藏起来的,说是不想让您看见。您瞧,都是八卦,少帅的八卦……”

      “他让你藏到房间里去的?”温清仪觉得十分好笑。

      没有了心理负担,红英招供的十分爽快,“一份报纸一块大洋,月结。”

      “我给你一百大洋,你把这些报纸全部放到徐秉深书桌上去,最好也和现在一样摊在他眼皮子底下。”

      清仪好气又好笑的拿起最上面的申城日报,翻开,赫然钻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照片,风姿绰约的女郎皓腕挽在另一个男人的手上,姿态亲密,有种说不出的温柔狎昵。

      纵然那男人只露出半张脸,清仪还是一眼认出了那西装挺括,气度不凡的俊美公子,正是今早醒了还赖床的徐秉深。

      小报大字打印出了一道特别醒目的标题,“跳舞皇后情归何处?申城少帅乐不思凡。”

      清仪定睛一看,照片拍摄的地点,就在申城最大歌舞厅“天上宫阙”的大门口。

      放下今天的报纸,清仪又往前翻了翻,一路看下去,报上隔三差五就要刊登一则徐秉深的小道消息,和跳舞皇后梨衣的桃色绯闻并驾齐驱,从两人跳第一场舞,到两人第一次共进午餐,活脱脱在她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场罗曼蒂克的恋爱史。

      清仪把脸一沉,冷“哼”一声。

      这样厚厚一叠报纸,积攒了绝不止半个月的份量。甚至很有可能在她生这场大病之前,在她和徐秉深冷战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瞒天过海了。

      三月丝雨如愁,徐秉深隔三差五不回家,推说是公务繁忙,宿在公府。

      现下想想,更有可能是流连花楼,与长三堂子里的那些烟花名妓诗酒风流。

      清仪注视着那张郎才女貌的照片,视线凝聚在徐秉深的手指上,很久没有出声。

      红英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脸色,踌躇无比的打破平静:“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我听说兰露因第一天登台的时候,少帅就送了她花篮,银票,很捧她的场。那臭唱戏的,咱们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呢。”

      温清仪大脑放空了一阵,回过神来,恍惚往下一瞟,又是一则戏目广告,“兰露因”三字有鸭蛋大小,明晃晃的挂在醒目的位置,和那张小照平分秋色。

      她眼眸一垂,将报纸捏的皱起,站起来的时候太着急,身子弱,不由摇晃一下。红英被吓坏了,伸出手来扶她。

      清仪推开她的手,咳嗽两声,有些软软疲惫地说,“起猛了,不碍事,走吧,咱们也去买票,去瞧瞧戏。”

      丹桂园最近有了名角儿登台演唱,门口简直车水马龙。小厮们奔走在小汽车和豪华马车之间,维护秩序,大门口是戏院老板亲自拱手迎客。

      徐秉深在丹桂园有特定的包厢,清仪跟着来过几次,自然指定要坐。老板十分为难,亲自上来赔罪,告诉她那个位置早早被人定下了,问是谁?对方支支吾吾,说出一个名字。

      傅斯文。

      傅斯文是名声仅次于徐秉深的豪商大亨,手下不仅有本地最大的两个赌场,著名歌舞厅“天上宫阙”也是他的。更隐密的是,他本人据说和申城的一些流氓头子走的很近,常常背地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得罪他的人,下场很有可能就是被装在麻袋里扔进沧浦江。

      温清仪一进戏院便直奔二楼,等到老板着急忙慌跟进来商量的时候,她早已在官座上稳稳落座,目光盯着楼下鼎沸的人群,语气十分不客气,问:“谁定了?你给他打电话,让他挪位子。”

      没有办法,戏院老板只能派人去电。

      就在他心里彷徨,急出一身冷汗的时候,听到随从来报,说,“傅二爷说了,小夫人想玩什么,想吃什么,尽管开口,一切开支记在二爷账上。”

      戏又等了好一阵子还没起头,清仪无聊透顶,和红英倚着栏杆,有一把没一把地嗑奶油瓜子。

      久未开唱,楼下一帮票友也等的不耐烦,不知怎么就吵吵闹闹起来,一帮人你推我攘,瓜子花生洒落一地。清仪权当看热闹,嘻嘻哈哈和红英打赌哪一位能占上风,正自在忘我的时候,突然感觉下方有道灼热的视线盯紧了自己,抬眼一瞧,徐秉深领着乌泱泱的一大片人,正从大门口走进来。

      她认出了身后的两个马弁阿文阿武,梁喧不在,取代他位置的是徐秉深的另一个心腹陆安年,左手边和他并排走的,正是申城鼎鼎大名,方才被她抢了包厢的傅斯文。

      一行人都身着黑色长衫,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众星拱月般围绕着徐秉深。而他,抬眼望着楼上的窗户,眉毛玩味一挑,嘴角不自觉笑了一笑,随即又没事人一样收回目光。

      傅斯文显然也透过他的眼神发现了什么,抬眼往二楼瞟过来。他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见到是她,微微笑了笑,然后低头和徐秉深耳语了几句,几点金沙落在他的金边上,摇摇晃晃,替那英挺的眉目多添了几分温柔绻缱。

      徐秉深一见到她心思便挪不开了,一边往二楼走,一边和人谈话,一边抽空往楼上瞅。

      他隐约记得,小清说过不爱听戏,平日也懒得和只猫儿一样,哪里清净哪里钻埋,戏园子一年才主动逛一回,今儿反常,不仅戏瘾大发,还不由分说抢了傅斯文的位子。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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