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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受受难产,一胎仙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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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泽野的手犹如被烫伤般猛然抽离,他呼吸急促、瞳孔紧缩,他的肩膀在剧烈地起伏着,而他的眼睛还控制不住地定在云逸的肚子上。
阿放依旧不饶过他,继续说道:“他七个多月的身孕,稍有不慎便会早产。你给他喂了两副痴人诀,便是给他下了两副堕胎药。现今他周身气血翻涌,胎儿临产在即,我亦束手……”
他话音未落,已被泽野按倒在地。
“为什么!”泽野面色通红,不仅眼眶通红,眼白都已渗出血来,“为什么要和他一起骗我!之前我去问你他是否有了身孕,你为何要骗我!他为何又要骗我!”
阿放毫不客气地回应道:“因为你背叛了给我的承诺,我必不会让你二人好过!”
泽野闻言眦目欲裂,一拳打在阿放脸上,打得阿放头晕眼花,第二拳又要下落时,泽越急忙冲上前来将泽野拦住。
阿放咳了口血,又仰起头朝着泽野冷笑,“原来不仅是我骗你,连他也在骗你。看来云逸也忌惮于你。这孩子本是他的护身符,如今却被你用两碗药生生打下。他命不久矣,你亦痛心疾首。你说你二人是不是活该?你们是不是活该!”
眼看泽野气急攻心、低头大咳起来,泽越只能对阿放道:“别再说了!”
阿放不依不饶,爬起身来靠在云逸床边,又将手搭在他的脉上,确保云逸此刻仍还活着。他转头又冲着泽野嘲讽道:“他如今这副身子,你给他下痴人诀,又是为何?难不成是为了让他给你生个孩子?哈哈哈哈……”
说到此处,阿放不由大笑起来,几乎笑得前仰后合。阵阵疯狂的笑声冲撞着泽野的耳膜,泽野死死地盯着他,却因气极而胸口剧痛、气息暴走而动弹不得。
泽越几乎要哭道:“二嫂你就少说两句吧!”
阿放笑罢,还要追问道:“你拼了命地折腾他,就是为了折腾出一个孩子?”他见泽野说不出话来,只有发青的双唇在疯狂颤抖。
阿放的嘲讽犹如幽灵如影随形:“如今可算如你所愿,总算给你折腾出一个孩子。可这孩子,只怕一出生便要命丧当场!”
他此言一出,泽野怒急攻心,正欲挣开泽越的束缚,却忽然浑身一僵,登时跪倒在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彻底昏死过去。
泽野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他正昏昏沉沉分不清白昼黑夜之际,冥冥之中却有一个强大的念头要他立刻就站起来。
守在一旁的泽越只见昏迷中的泽野忽然抬起一只手挥了挥,随即见他往外一翻便从床上滚到了地下。泽越急忙起身将他扶起,慌乱之中只听泽野低哑的声音传来。
“云逸……带我见、云逸……”
泽越扶着他前去隔壁的主帐,泽野抬头望去,这时天边已微微出现了亮光。
“我睡了多久?”他问泽越。
“三个多时辰。”
“那云逸、孩子生了吗……”泽野的气息再度变得急促。
泽越摇了摇头,眉头紧皱,“听说他身子太弱,一直到现在还没生下来。”
泽野撇开了泽越的手,加快了脚步走向主帐。待他掀开帘帐,一阵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泽野立即大咳起来,就听里面传来阿放的声音。
“用力!再用力一次!”
泽野大步走入,可却听不到云逸的声音,只见云逸躺在榻上,肚腹依旧高高隆起,他的双腿已被稳婆极力打开。随着云逸的用力,他的大腿轻微地发颤起来,早已将衣衫打湿的肚子也微微向上挺了挺。可云逸很快松下力气,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唇上连出气进气都甚少看见,惟有面上的汗珠在啪嗒滚落着。
而他的双眼发直失神地盯着帐顶,面色逐渐发灰,仿佛感知不到腹中的剧痛,只是在阿放的命令下偶尔*?*着身体。
稳婆掀开云逸腿间的被褥瞧了瞧,对着阿放摇了摇头,焦急道:“云世子没有力气,羊水又破得过早,只怕再等下去,小世子要被憋坏了。”
阿放看着云逸了无生气的面容,他虽心知云逸身体虚弱,胎儿足月之时必有难产一劫,可如今胎儿尚未足月,他便已无力产下……看云逸的神情,此刻似有赴死之念。
阿放终究心中不忍,看在多年情谊的份上,他还是开口道:“无论你和泽野做了什么,孩子都是无辜的。你如要寻死,也不能拉着幼子一起。这对它不公平……”
闻言,云逸几乎僵直的眼珠似乎动了动。阿放见他有所回应,咬了咬牙,道:“你要寻死赎罪,我不拦你。可你得把孩子生下,我、我……”
阿放仍是说不出口那一句“我来替你养大”,可这时他却感到手腕一紧,他低头一看,是云逸抓住了他的手腕,接着他听到云逸气若游丝的哀求。
“把它带走……”
阿放就要做出回答之时,泽野却大步迈了进来。他的眼白处仍映着鲜血,在听到云逸要求阿放把属于自己的孩子带走时,那团鲜血仿佛又渗开了一些。
“有我在,便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泽野突兀的沙哑声音让当场几人皆是一震,就连云逸的呼吸也加大起来。泽野走到云逸床边,抓起他握住阿放手腕的手,只用一个眼神便使阿放不寒而栗、向后退去。
刚刚那件事情,竟还未将他击垮吗?这种人,究竟有什么力量能让他感到恐惧,又有哪种失去能让他感到悲伤?
他真当,还是人吗?
同样心怀恐惧的还有云逸,可当他看着泽野那双充斥着怨恨和怒气的双眼时,他竟很快平静下来。现在,他已完全了解泽野此刻究竟渴求什么,而毁掉他所渴求的一切,便是他对泽野最大的报复。
可那阵强烈的苦涩又慢慢攀上喉咙,使他喉间发噎。明明不久之前,他还想着为泽野生下孩子,解开误会,与他好好过这一生。
看来这一切不过是他云逸的一相情愿。
现在,他决心报复泽野,用自己的死亡、用两人孩子的死亡,来给予泽野最大的惩罚。
泽野紧紧掐着云逸的手腕,一阵痛苦之情随他面上的青筋滚落而过。
“你骗得我好苦……”
云逸毫不避讳他充满怨怒和伤心的眼神,相反,云逸那张灰败的脸上竟慢慢腾起一阵笑意,可很快被腹中加强的阵痛消灭干净。
泽野转眸看去,见云逸的肚子又开始收缩涌动,他这才明白,前几次云逸疼痛发作之时便是他腹中胎儿早产之迹象。早知当时,他便应该去请别的大夫来看!阿放和云逸果然早已连成一路。
心念至此,他又狠狠剜了阿放一眼,但此时云逸临产,阿放还有用处,一时也无法对阿放做些什么。他忍下这口恶气,但此时已不能全权任由阿放和云逸,不然他必将失去云逸腹中来之不易的胎儿。
泽野问道:“已经三个时辰过去,世子何时才能生产?”
稳婆战战兢兢道:“云世子是初产,本就困难些,况且他身子虚弱,产子无力,更需要些时候。但他胎水早破,应当尽快产下胎儿,不然胎儿有窒息之险。”
泽野的眼神又转向阿放,阿放低着眸子,不肯看他,但也道:“两副痴人诀,几乎耗尽他的体力,他势必无力生产。他又有心疾之症,我不敢用药催产,只能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这仿佛瞬间点燃了泽野的怒火,“方才他要你将孩子带走,便是一心求死。你是听天由命,还是要遂了他的心愿让他求死!”
阿放猛然抬起眼睛,面上露出一阵狞笑,“泽野,你这般冠冕堂皇地质问我,我倒要问问你。究竟是谁把云逸害到这种地步,令他此时生不如死!”
泽野竟面不改色道:“是我的错我自会赎罪。可若是因为你,让他今晚命丧于此,阿放……”他毫不掩饰其中的警告之意,“我二哥走时一人寂寞,便由你去陪他!”
阿放气极,他又要反驳,却听泽野道:“去拿酒来!拿最烈的酒!”
阿放离去后,泽野看向始终咬牙沉默的云逸,他扶起云逸的身子让他躺在自己怀中,温柔清理着云逸面上湿透的发丝,可他却用刀刃般尖锐的语气对云逸轻声说道:“你若要死,我便杀了阿放为你陪葬。接着,是阿放的族人,一个、两个……三个……”
他一边数着数,一边挑去云逸面上的发丝,感受着云逸在自己怀中的颤抖逐渐清晰、逐渐加紧。
泽野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见云逸仍然不肯睁眼。他低头吻了吻云逸冰凉汗湿的额头,同时他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云逸的腹上轻轻抚摸着。
“如果我是你……”泽野忽然说道,接着他低下头在云逸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云逸猛然睁开了眼睛。
泽越和阿放端来了烈酒,泽野接过酒壶,看了阿放一眼,叮嘱道:“你随时盯紧他的状况。”
阿放惨白着脸紧咬牙关,他明白泽野要用酒力激发云逸的体力,可最终能不能扛过这关,还是要靠云逸自己。自己不敢承担以药催产的后果,那这结果就由泽野一人全力承担吧。
泽野灌了半壶下去,云逸也几乎呕了半壶出来。泽野气极,他以为云逸仍要求死,他用力抓住云逸的肩膀,沉声斥道:“你记住我的话!”
云逸的泪水与汗水一同落下,他瘫软在泽野怀中,把头抵在泽野胸口,紧闭着双眼,闷闷地沉默不语。
“云逸、云逸?”泽野试图将他摇醒,却听阿放道,“他已经在用力了。”
泽野这才看见云逸的双手按在他那突兀的腹上微微颤抖着。
泽越也道:“这酒太烈了。你我都只能饮下一壶。还是给他兑点茶水吧。”
外头天光大亮之时,剩下的半壶酒已陆陆续续进了云逸的肚子。阿放给云逸含了一块巾帕以免他伤着自己,泽越在一旁静静地温着酒,泽野则在云逸身后给他缓缓输入真气保护他的心脉。
这会儿云逸的面色又恢复了绯红,而他高隆的腹顶在云逸一阵一阵的努力下也下降了不少。这时泽野忽然感到云逸的心脉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同时阿放看到云逸仰起头、挺起肚子,听他的喉间传出一阵至今为止最为响亮的呜咽声。
“嗯——”
一手护着云逸腹部的泽野同时感到他手掌下的肚皮传来一阵清晰的涌动,他不由看向云逸的肚子,却见云逸的双腿剧烈发颤起来,就听稳婆喜道:“小世子的头出来了!”
云逸口中的巾帕也掉了下来,那七个多月的胎头亦是一个**卡在他狭窄的骨盆间,现在他感到一个灼热火烧般的坚**体丁页开了他的骨盆,将他从下向上从里到外地撕裂开来。
“啊——”
云逸痛苦的叫声让一旁的泽越吓得手上一抖,他起身去看云逸的情况,又不小心将酒壶打翻在地。这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云逸颤抖如筛的肚子上。
泽野紧紧托住云逸的肩膀,不住地亲吻他的脸颊,低声唤道:“马上就出来了。云逸、我们的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撕裂的疼痛占据了云逸全部的意识,他双眼发直地盯着帐顶,听不到自己发出野兽般的喘气声,恍惚了许久他才听到周围人的呼唤。
“云逸、云逸!”
“用力啊!快用力!”
“云逸、再使把劲儿!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云逸、云逸……活下去,杀了我……记住我的话,活下去、杀了我……
云逸突然掐住了泽野的手,低下头去自喉间发出一阵低沉、近乎窒息的咆哮,同时他感到身下的撕裂感愈发清晰地传递上来,仿佛他正推着一柄刀刃离开他的身体。当他失力之时,那刀刃又立刻回缩了一些,又一次划破了他的皮肉。
“嗬——嗬——”
云逸倒在泽野怀中急促地抽着气,众人眼看着他的腹部又下坠了不少,此刻几乎已坠到了腿间。将近八月的身孕虽然不如足月,但此时尽数坠在云逸腹底的弧度亦是十分巨大。
稳婆将一块块被血浸透的巾帕从云逸腿间丢出,她推开云逸无力垂下的双腿,又一次叫道:“世子,再用力一次,小世子卡着危险!”
泽越识相地递上一杯酒来,泽野接过喂到云逸嘴边,云逸却避过头去。他躺在泽野怀中,忍着剧痛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把它给你。放我走、放我走……”
泽野沉默着没有回应,只是放下酒杯,慢慢抓住云逸扶着肚子的冰凉左手,又将两人的手交叠着覆在云逸冰冷的肚皮上。
云逸听不到他的回答,便不肯往腹中使劲,依旧低声哀求着:“泽野、泽野……呃——”
无情的产痛又将他骨盆间的胎儿推出了些许,稳婆趁势剥开云逸的皮肉,使那胎头愈发明显地凸出来。
泽野仍然不肯松口,他抓着云逸的手一下一下地顺着云逸鼓胀的肚子,试图帮助胎儿尽快娩出。不知是泽野的动作还是时辰已到,云逸猛然挺起身子,几乎从泽野怀中完全坐了起来。
“呜——”
伴随着他强烈的呜咽声,云逸高挺的肚子终于松懈下去大半,一阵黏腻的水流声也自他腿间响起。胎头娩出之时,稳婆顺势将那瘦弱的胎儿一并顺了出来,而云逸也倒了下去,仅靠着泽野的真气维持着基本的清醒,而那胎头卡在月夸间的涨裂感仍让云逸的双腿不时发颤。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以为孩子还未生下,可昏昏欲睡的感觉已然袭来。他感到自己已经支持不住,只有最后一缕心魂强撑着他的眼皮让他不能倒下,他为了阿放和他族人的性命,拼死也要将孩子产下。
他还不能睡着、他还得在这阵剧烈的痛苦中清醒着。
云逸的眼皮向下垂去,看着自己依旧隆起的肚子,恍惚间他看见稳婆满手是血地捧起了红白相间的一小团,他听到背后泽野的心跳声砰砰地撞击着他的耳膜。
那是什么,是从他身体里出去的吗?
泽野的主帐里,只有沉默、安静,和偶尔漏出的倒抽气声。
到底,最终,是经验丰富的稳婆发颤的声音打破了这阵诡异的气氛。
“王、王上……小世子他、他已经……”
云逸在听到这句话前便在安静之中沉入了醉梦,他依旧面色绯红,只是酒醉之中浑身都透出放松之意。泽野独自一人、不,所幸,他在阿放和泽越的陪同下听到了这个消息。
阿放意外地没有嘲讽泽野,只是安静地慢慢走到一旁坐下——他本欲离去,但他心中还牵挂着云逸的性命。反倒是泽越难过地背过身去偷偷擦拭了眼角的泪水,又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泽野的肩膀。
泽野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抬头之时,眼珠微动,泽越竟见他那只渗血的眼里忽然流下一滴血泪。
那滴泪,是真实的吗?阿放在心中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