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野》施茵

3、第 3 章

　　已经是夜晚的时候，越往城郊走车辆越少。

　　司机按照导航到达终点的路口后就看到左边一大片荒地，正对着的是孤零零的一座三层楼的建筑。

　　出租车司机也很好奇，看了眼车外不确定问道，“是到特警队是吧？”。

　　“是的，谢谢师傅” ，李苼笙付了钱后下车。

　　晚风微凉，吹拂着围墙外树枝，随着夜风枝叶婆娑，影影绰绰的倒映在地上。沿着中间的小路走了近百米后，李苼笙终于看清楚那座建筑中间挂着的国徽，她加快步伐朝门口走去。

　　然而大门此时已经牢牢关闭。李苼笙犹豫的看了眼旁边的传达室，还亮着灯。

　　屋里坐着一中年男子，正低头看报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李苼笙敲了敲窗户，屋里的人抬起头，快速地上下打量着李苼笙，“什么事？”。

　　“您好，我想找个人，叫江俟，他在吗？”

　　男人听到名字后明显犹豫了一瞬，又仔细看了眼李苼笙说，“你等一下”。

　　说完就拿起一旁的电话按了一串号码，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在接听，只听到里面的人说了句有人找江队，是个女的，说到一半，捂住听筒又朝李苼笙看来，“你叫什么名字？”。

　　“李苼笙”
　　“叫李苼笙的，女的。行”

　　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点头后很快挂了电话，让李苼笙在门外等着。

　　李苼笙有些紧张，转身对着门里的院子站着，摸到自己冰凉的手指，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这一整片地方也只有特警队这一栋楼，楼前的院子里也空荡荡的，只停放了几辆特警队的车，通身黑漆漆地隐匿在夜幕下。

　　很快，位于楼中间的大门被人推开，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人。身上穿着特警制服，步伐轻快，几步跳下了台阶。

　　不是江俟。

　　等到那人走近了，就着旁边传达室的灯光，李苼笙才看清来人的面容，正是早上拔抢顶着詹世晨脑袋的那名年轻特警。

　　那时看他总是表情严肃黑着一张脸，听同行的人都叫他“小齐”。

　　这名姓齐的年轻特警走近门口，还没等李苼笙说话就笑道，“原来是你啊，你现在好了？”。

　　看他表情放松，眉眼舒展，看起来比今早的他显得年轻开朗许多。

　　李苼笙点点头，回道，“当时谢谢你，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她看了看小齐的身后，有些踌躇，想询问江俟的情况。

　　小齐继续说道，“你怎么找过来了？什么事？你那朋友的车估计他自己开走了，行政处罚也在派出所，和我们特警队可没有关系”。

　　李苼笙咬了下唇，还是开口问道，“我是来找江俟的”。

　　说完就看到小齐的双眉扬起，一副了然的表情，语调满是打趣，“果然哦”。

　　李苼笙没有反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道，“江俟怎么没有出来？”。

　　小齐听她说话这么直接愣了一瞬，“你口气不小啊，我们队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有要紧的事么，没有的话就回去吧，这里不是你随便逛的地方”。

　　说话间，小齐的语气也是越来越严肃，又有了些早上时他的影子。

　　李苼笙吐出口气，解释道，“我来找他还医院的费用，他早上送我过去，帮我垫付了费用，我想当面归还感谢他”。

　　看到小齐紧紧皱上的眉，她又想了个迂回的方法，“或者你能帮我转达给江俟，就说我来归还他费用”。

　　小齐一听这话，连忙摆摆手，“这钱我们队长既然已经付了，也不需要你归还。你要是实在感激他，给他送个锦旗就挺好。行了，已经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的赶紧回去吧”。

　　李苼笙没有料到小齐态度这么坚决，只好拿出手机说道，“那我转给你吧，麻烦你帮我转给他，我不喜欢欠别人钱”。

　　小齐无奈，看李苼笙一副坚持的模样，只好从兜里摸出手机，手指移动，像是在给谁发信息。

　　不多久后他就抬头说道，“我们江队说了，钱不用还了，你要是真的不想欠就捐了也行，本来也没有多少钱”。

　　正说着，小齐就看到李苼笙一双漂亮的眸子忽然失了色彩，眼角也隐隐泛起水光，一下收了声。

　　再开口时已经温柔了很多，缓声安慰道，
　　“警队领导的联系方式都不能随意告诉陌生人的，我们队里明文规定，队长再三强调的，这个确实没办法”。

　　看了眼门外黑漆漆的路面，又劝说道，“趁现在还能打到车你赶紧回去吧昂，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李苼笙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些祈求，“真的不能让我见一面他吗，我说几句话就走，不会打扰他很久”。

　　小齐坚定的摇摇头。

　　李苼笙无法，只能强压下心中的那抹酸涩准备离开。

　　“诶”，小齐忽然出声叫住了她，有些别扭但语速很快地说道，“实话给你说，你不是第一个跑到我们队里要联系方式的人了。但是我们队长有女朋友，都订婚准备结婚了……你懂吧？”。

　　也没管李苼笙怎么想，说完小齐又指了指门外的方向，“你从左边的那条路上走，好打车一点儿”。

　　说完就直接转身朝着来的方向跑去，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李苼笙这才回过神，转头离开。

　　昏黄的路灯上围绕着蝇虫，投射在一小片的路面。

　　李苼笙绕开那缕光线，从旁边的树影下穿过去。

　　出去的路段正好对着风口，李苼笙头发被无情地卷起又落下。

　　她走得很快，快到路口时才把遮挡在面前的头发拂开，手上满是湿滑的触感，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哭了。

　　她擦了擦泪，站在路口等待。

　　确实如小齐所说，这里好打车一些，站在路边很快就打到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好奇的问她这么晚来特警队做什么，李苼笙却无力回答，开口报了酒店的地址后，就靠在座位上闭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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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苼笙第一次见到江俟，是天气晴朗的一个早上。

　　当时距离学校开学都已经过去两个周了 ，那位在方冉口中颜值很高的男同学才姗姗来迟。

　　李笙笙当时正苦恼怎么把作业突击补完，笔头都快被她咬烂了，就听到旁边的方冉夸张的吸了口气。

　　她顺着方向望去，发现斜后方的座位上忽然出现张陌生的面孔。

　　他肩上斜挎着书包，胳膊上缠着纱布打了石膏，俨然一副病号的样子。

　　不仅如此，这位男同学脸上的皮肤被晒得黑黢黢的，只有脸颊上还有两块儿浅粉红色的嫩肉，看起来像是刚蜕皮。

　　这面容实在称不上好看，甚至有点儿滑稽。

　　当时就把李苼笙吓了一跳，笔没抓住直接掉到了地上。

　　她慌忙低下身去捡，结果发现掉下的笔好巧不巧的滚到了那位刚来的男生脚下……

　　李苼笙起身后都没敢看他的眼睛，只嗡声说道，“同学……”

　　还没等李苼笙说完话，这位新来的同学就面无表情，弯腰把那罪魁祸首捡起来递给了她。

　　李苼笙飞快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

　　心里想着这个新同学是真的很独特的一个人。

　　下课趁着男生出去后，她问向同桌方冉，打听着这个男生的来历。

　　“江俟啊，我也不怎么了解，但他其实和你一样，转学过来的。嗯……也没有多久，上个学期末吧，刚转来的”

　　方晓冉咬了一口手中的雪糕，看了眼背后没人又凑近李苼笙，压低声音说，
　　“不过他学习成绩真的挺好，就是听那谁说他好像家里条件不好，之前在宏志班，从什么山区过来的”。

　　李苼笙脑补了一下这人的大致性格。

　　不爱说话，学习好，家庭条件不太好，长相……长相很难评价，这就是她对江俟的第一印象。

　　但是，李苼笙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这个男生的眼睛倒是长得很漂亮。

　　那双狭长的眼，黑眼仁又亮，像一滩深幽的湖水，望不到底。

　　从那之后，李苼笙总是忍不住对江俟的好奇，时不时就想转头看一下他，总觉得他全身上下充满了神秘感。

　　江俟总是喜欢一个人独处，不喜欢凑热闹，不怎么讲话，成绩好但是学习却不太认真。上课时他甚至没有在好好听讲而是抱着一本杂志看。

　　有一次李苼笙趁着他出去，凑过去粗略扫了一眼杂志的内容，发现是一本军事科技杂志。

　　上面正在讲无人机的悬停技术和什么预警雷达，乱七八糟的专业术语让李苼笙退避三舍。

　　于是，江俟在她眼中的形象更加神秘不可测了。

　　一个家庭条件不好的学霸，沉默寡言又不喜欢听课，只爱看些杂志，但是数学依旧能考满分，怎么看都充满了矛盾感。

　　连在最古板的数学老师那里，江俟都能获得独一份的特殊待遇，可以不写作业。这让班长绍万不止一次地表达自己对江俟的羡慕嫉妒恨。

　　当然班里也有人并不这么觉得。

　　其中有几个男生一直对江俟受到的好学生待遇不屑一顾，没有少在背后说他。

　　有一次自习课，老师们都去开会了，没有人压制的学生们想要出笼的猴儿纷纷躁动着。

　　几个男生提议去打篮球，瞬间一呼百应，之后班里大部分男生都溜去了操场，连绍万这个班长也有点心动，坐着椅子上纠结不已。

　　但转头再去看江俟，他还是在角落里捧着本杂志，长腿一撑，靠在椅背上翻看着。

　　两个男生路过时，李苼笙听到他们对着江俟的方向小声地说了句，“装逼”。

　　她在忍不住在心底替江俟反驳，人家什么都看得懂。

　　然后李苼笙就清楚地看到江俟下颌瞬间紧绷，微挑上剃的眉尾显得那双浓黑的眼眸更加锋利，好像有什么要冲破束缚，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低头继续看着杂志，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这两人说了什么似的。

　　李苼笙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可能不算真正了解江俟。

　　虽然之前她总觉得自己比起大部分人来说，算是比较了解他的。毕竟偷偷地观察了他这么久了……

　　江俟有很多习惯都是李苼笙总结得出的。

　　比如李苼笙发现，江俟的穿着确实都很简单，没有攀比过名牌。但身高腿长，身上又有股说不出来的劲儿，往那儿一站很容易就吸引到其他人的注意。

　　比如，江俟其实长得很帅，课间也会有别班的女生在门口托人给江俟送情书。在他脸颊上的伤疤慢慢好了后，窄瘦的脸，挺直的鼻，配上那双好看的眼睛，在李苼笙的脑海中徘徊了很多天，挥之不去。

　　比如，江俟很讨厌别人在他看书的时候找他问问题，班长绍万就经常干这件事儿。虽然江俟还是给他讲了，但李苼笙就是能感觉到他微蹙着眉头中那点不耐。

　　唯一有些不了解的是，他究竟是什么性格……

　　“嗨，李苼笙！”

　　李苼笙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发现是同班的一名男生，但两人平时并没有什么交集。

　　男生穿着校服，留着刘海儿，比他的刘海儿更拉风的是他骑着的那辆山地车，灰色的车架泛着冷光，看着就价值不菲。

　　“有什么事？”

　　男生停下车后，拨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儿，笑了笑，“你没看吗？”。

　　“什么？”
　　“我写给你的情书啊，放在你桌兜里了”

　　李笙笙想到做完早操的回来的时候，从自己两本书中间掉下来的那封情书。

　　她打开看过，通篇都是些言语不通的抽象文字，看了没几句她就直接扔到后面的垃圾捅了。

　　“哦，我看了，写的不好，我扔了”

　　男生没有料到她回拒地这么不留情面，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看起来很是痛苦的样子，憋了很久才开口问道，“那我再重新给你写一封？”。

　　“不用，我不喜欢和有缺点的人交往”

　　被李苼笙胡乱搪塞的理由气到，男生有些不服，“谁没有缺点，我有什么缺点，你不喜欢的话，那我也可以改啊！”。

　　李苼笙此时已经没有在看他了，她的视线和神思都不由飘去了刚从校门口走出来的江俟身上。

　　他身高腿长，走路速度不快但也很快就离她越来越近。

　　“你喜欢他？！他一个山里来的土包子，有什么好喜欢的？”

　　男生表情扭曲着，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在江俟就要经过他们的时候，他提高了声调，“穷，才是最大的缺点！”。

　　说完后，李苼笙明显感觉到江俟的脚步一顿，而后才继续向前走去。

　　转头，男生脸上还挂着洋洋得意的表情，“我看不惯江俟很久了，就长了张脸还行，有什么好牛逼的”。

　　李苼笙心中愤怒但表情平静地多，看向那人，“李思豪，你的文笔和你的嘴一样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