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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公主之死 ...

  •   第十九章公主之死
      皇宫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逃跑的事,尽管有没有出路还是一说,说不定到最后就是白忙活,只能继续守城,或者,投降。

      吕潇然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她没有收拾任何东西,她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而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历史有许多的巧合,巧合是历史的必然,不无例外。

      那天天还没亮,吕潇然就醒了,她披上披风,提着宫灯来到庭院里,那里有一株腊梅开的正好,香气也扑鼻。

      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洒在腊梅花上,花瓣便透出清凉的鹅黄来,伴着浓厚的香气,让人驻足。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吕潇然抬头看着腊梅轻声道,“真好啊,析木,能为我采点花吗?”

      析木顿了顿,定定的看着树下的吕潇然道:“好。”

      说罢,析木细细挑选了些开的好的花摘下,捧在手心,装进吕潇然递过来的锦囊里。

      吕潇然收下锦囊,粲然一笑,道:“谢谢你,小木头!”

      析木睁大眼睛,看向吕潇然,他看见那双盛了月光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人。

      那一刻,析木好像看到了第一次相遇时的吕潇然,灵动活泼,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困扰她。

      析木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动,而吕潇然却已经转身,回到了房间。

      这一次,析木没有跟上去,而是转身,施展轻功,向皇宫外奔去,融入那无边的夜色里。

      他要完成公主殿下给他的任务。

      而这一晚,不仅仅吕潇然没有睡好,许多人同样也睡不好,因为秦定此时已经出城探路了,能不能逃出生天就在此一举了。

      病重的纯王躺在简陋的马车里,谁都清楚若真的跑路纯王的身体根本吃不消,不过已经没有人在意这种事情了,毕竟能把他带上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纯王的身边放着传国玉玺、旒冕和圣旨,就等他一驾崩,传位给他年幼的儿子,然后一些官员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控朝政了。

      作为纯王唯一成年的女儿,吕潇然静静坐在父皇身边,轻轻的抓住他的手。

      众人焦急的等待着,却听传消息的人大喊:“不好了!赵思全又要攻城!”

      “什么?”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纯王又咳了起来,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吕潇然抚了抚父皇的背,抿唇不语。

      “赵思全就带兵围在外面,放话说若现在投降还可饶城中之人性命!”传信人上气不接下气。

      “他还说这是最后通牒,一个时辰后就要全力攻城!”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像热锅上的蚂蚁,都乱了阵脚,难道赵思全已经发现他们要逃跑了?难道秦小将军那边已经出事了。

      而此时,城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呼喊:“投降!投降!”

      这几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不仅让众人更加慌张,也让纯王急火攻心,他又猛烈的咳起来,吐出一口鲜血。

      “父皇!”

      “皇上!”

      纯王气若游丝:“朕……咳咳……恐怕……咳咳……”

      纯王的状况让整个形势雪上加霜,众人已然乱做一团。

      吕潇然面上焦虑不安,心里却很冷静,她觉得赵思全此时突然匆忙攻城虽有些奇怪,不过应该不是因为发现了他们要跑,因为若他知道他们要跑,应该去围堵,而不是着急拿下城池。

      吕潇然推测,或许赵思全发现有点不对劲,也准备搏一搏,看看能不能拿下京城,若不能,不管怎样都必须从南边调兵了,至于南蛮,那就只能以后再说了。

      就在众人慌乱之际,一只信鸽飞到秦定留下的亲兵手里,那亲兵颤巍巍的打开纸条,一看到上面的字脸色霎时就苍白如纸。

      那纸上赫然写着:“路危,速退”。

      “这是秦将军的字!我认得!”亲兵绝望的喊道,“还盖了将军的私印,一定是将军!”

      “完了,真的完了……”亲兵跪倒在地上,手中纸条飘落到地上,吕潇然颤抖着上前捡起,似是不敢相信的看着字条,随即攥在手心里,哭倒在纯王身边。

      纯王听闻,又是猛烈的咳起来:“朕,真的,要当亡国之君啊!”

      这一句悲戚的呐喊,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绝望哭嚎,真的是天要亡我大周啊!

      吕潇然攥着字条,她知道,这字条是自己伪造的,她派析木去截秦定传回来的信。

      析木将信换成自己伪造的,恰恰证明,秦定可能找到路了。

      吕潇然捏紧了拳,深吸一口气,道:“请父皇传位于我!”

      吕潇然这句话,让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纷纷看向她。

      吕潇然泪痕仍在,声音却很坚定:“父皇,您不会当亡国之君!”

      纯王听了这一句,想起身,却又是一阵咳嗽,气息越发虚弱,似乎下一刻就要驾崩,饶是如此,他仍挤出几个字:“孩子,别……”

      这几个字很轻,轻到只有吕潇然一个人听到了,吕潇然抿了抿唇,道:“父皇,这是孩儿的心愿,求您成全。”

      说完这一句,吕潇然就转头看向身后的众人:“诸位,大周已然没有希望,父皇也危在旦夕,传位于本宫,本宫去和赵思全交涉。”

      所谓交涉,不过是投降罢了。

      “这,这怎么行,公主的意思是要投降!?”一位老臣发话,面露悲愤。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人都面有悲戚与不甘,好像就在这一刻他们的爱国之情就突然生发,理所当然的流露出来。

      吕潇然冷笑一声,真是可笑,这些人早去哪里了?现在才说这些?

      “诸位,本宫想你们都清楚现在的状况,秦小将军生死未卜,而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城外叛军虎视眈眈,我们就是守城,又能守多久?又要牺牲多少将士?”吕潇然掷地有声,“落到今天的地步是大周的错,是皇室的错,是朝廷的错,但不是百姓,不是将士们的错!”

      吕潇然顿了顿,环视四周:“难道你们要为了所谓的忠义拿全城百姓的命去赌吗?!值得吗?”

      众人面面相觑,心有戚戚。

      吕潇然放缓了声音,继续道:“吕氏皇族犯的错应该由吕氏承担,诸位在大周灭亡后仍然可以效忠新主,到那时诸位再履行你们的忠义吧,而我,只是想代父皇接受最终的结果,望诸位成全。”

      说完,吕潇然又转身,向纯王跪拜下去:“望父皇成全!”

      一切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吕潇然,一时都不说话了,他们得承认,这位公主说的一点都没错,也无法反驳,甚至还有点感动,只是,她到底是女子……

      吕潇然此时心里也很煎熬,她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秦定出去探路,放了信鸽,应该会再走一段距离,可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没有人赶上了,必然起疑,就算析木挡着,也撑不了多久,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拜托了,父亲,决定吧。

      纯王看着跪在地上的吕潇然,眼眶湿润了,他想说话,可看到女儿决绝的背影,已然知道说什么好像都晚了,结束了,真的都结束了。

      纯王强撑着坐起来,好像回光返照了一般,他咬破手指,摊开圣旨,将上面原本的名字改成北平公主,然后将旒冕戴在吕潇然的头上,最后将圣旨和玉玺交到吕潇然手中。

      这个过程很安静,所有人都一言不发,见证着大周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女皇帝的诞生,也终将目睹她走向灭亡。

      做完这一切,纯王彻底不行了,他瘫倒下来,眼睛望着马车顶,手颤巍巍的抬起来,轻轻的挥了挥,似在告别,似在缅怀。

      终于,那只枯槁的手也没了力气,沉沉的落了下来,纯王,驾崩了。

      吕潇然又是一拜:“恭送父皇!”

      做完这些,吕潇然取出一件鲜红的披风,披在自己一身白衣上,艳的像血色的花,绽在这沉默的天地。

      吕潇然翻身上马,向城墙奔驰而去,留下沉默站立着的众人。

      突然,有一人跪下了,朝着吕潇然离去的方向,他拜倒在地,大喊一声:“恭送陛下!”

      紧接着,又一个人跪下了,两个,三个,直至所有人在场的人都跪来,他们都拜倒在地,高呼:“恭送陛下!”

      天地间灰蒙蒙一片,这群人的身影何其渺小,声音何其微弱,甚至连是否真心都无法保证,但至少,存在过。

      吕潇然来到城楼下,众将士惊奇的打量着带着旒冕的吕潇然,看着她手中的玉玺,先是一愣,但随后都行礼道:“陛下。”

      吕潇然爬上高高的城楼,裙摆摇曳在石阶上,好像层层叠叠的雪浪。

      “这里最高级别的将领何在?”吕潇然出声问道。

      “臣在。”一位高大的男人出现在吕潇然身旁。

      吕潇然点点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执行朕的命令,记住,你是执行命令的人。”

      男人不解其意,但仍然点了点头。

      吕潇然站上城墙最高处,只要轻轻一跃,就是粉身碎骨,但她不怕,她稳稳的站在上面,俯视着下面赵思全带领的军队。

      吕潇然披着红披风,在这阴沉的天气里格外显眼,甚至是刺眼了。

      吕潇然捧着玉玺,大声道:“赵将军何在?”

      不远处,赵思全骑马上前,眉头紧锁,看着城楼上的女子。

      “朕,乃北平公主,大周新皇,前来与将军交涉。”吕潇然声音铿锵有力。

      “公主殿下想说什么?”赵思全开口,却没承认吕潇然新皇的身份。

      “朕问你,可保证大周百姓安康?”吕潇然一字一句。

      赵思全眼睛一亮,他自然清楚吕潇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投降啊!虽然不知为何她站在城墙上,但无伤大雅,这是好事啊!

      “自然!”赵思全心里激动,面上却不显,只是高声回应。

      “陛下!”吕潇然周围的将士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可保证大周将士安全?”吕潇然没理后面的声音,只继续道。

      “可以!”赵思全答道,他没有杀战俘的兴趣。

      “可保证大周疆土安宁?”吕潇然再问。

      赵思全眉头一挑,这话的意思,是说要他抵御外敌?这是当然,他对那些蛮夷同样痛恨。

      “一定。”赵思全坚定回答。

      “好!”吕潇然的披风被风吹起,亮眼的红展开,让人无法忽略。

      “开城门吧。”吕潇然平静的道。

      “陛下!”将领难以置信的看向吕潇然。

      “将军,记住,你是执行命令的人,而朕,是发令的人,所有罪过,由朕承担,与尔无关。”吕潇然沉声道。

      将军抿唇不语,也不动。

      吕潇然放缓声音:“将军,这是朕的意思,是朝廷的意思,是秦小将军的意思,也是大周无法更改的结局。”

      将军握紧拳头。

      吕潇然轻叹一声:“将军,将士们也累了吧,回家去吧,告诉他们,保家卫国,他们做到了,错在我吕氏皇族,他们要做活着的英雄。”

      将军身形晃了晃,片刻,终于还是一闭眼,一咬牙,大声吼道:“开城门!”

      这一声低沉的嘶吼,饱含着无力,不甘与屈辱。

      沉默。

      片刻,有人动了。

      终于,皇城紧闭的门,缓缓打开。

      吕潇然看着向里行进的军队,依旧沉默无言。

      片刻,她仰头看天,天,依旧灰蒙蒙的,但好像,有阳光即将穿透云层。

      吕潇然吐了口气,取下锦囊,一只手抓了一把里面的腊梅花,香气溢出,如丝如缕,散在空气里,很快便消失了。

      吕潇然随手一扬,风一吹,腊梅花瓣散开,飘飘悠悠的,构成空中的花海,脆弱而美丽。

      吕潇然脚尖一点城墙,运起全身真气,飞身往前方跳去。

      “陛下!”吕潇然身旁的将士大惊失色,想伸手去抓,可是连一片衣角都没抓住。

      吕潇然脚尖点在飘在空中的花瓣,借力一跃,身体落入腊梅花海里,这是吕潇然学的轻功“摘叶飞花”里最厉害也是最难的一招——踏花行。

      吕潇然从没用过,于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试一试,哪怕失败了也无所谓,不过幸运的是,她成功了。

      吕潇然借着花瓣的力轻巧的转身,她看见,沉默着的百年皇城,那里埋葬着她的父母,亲人,朋友,埋葬着她的童年,她的悲欢,也将埋葬二十岁的吕潇然。

      而光,终于于此刻刺破云层,照射下来。

      阳光洒在吕潇然身上,金光为她的白衣撒上一点神圣,称的她宛如神女降世。

      不过,若真有神女,那一定不是她的样子吧。吕潇然想。

      吕潇然手举着玉玺,朗声道:“赵将军,传国玉玺,给你!”

      说着,吕潇然的身体就极速下落,直至,落入尘埃。

      鲜血,如鲜花般绽开,染红飘落的零星腊梅。

      自己死的一定很壮丽吧?吕潇然在意识消散前如此想,一定吧?不然我不是白来一趟世间?

      吕潇然笑了,父亲,母亲,我来陪你们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赵思全停下马,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尸体。

      阳光洒下,想来未来是个好天气。

      半晌,赵思全下马,对着吕潇然浅浅欠身,随即翻身上马,进入京城。

      秦皇后欲扶大厦之将倾,最后被压倒在废墟之下,而吕潇然意图在毁灭中寻求新生,最后也承受了毁灭的代价。

      但不管如何,大周最后一朵腊梅花,终是零落成泥碾作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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