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离婚日常》想写诗

7、第 7 章

　　「我是爱你的，我真的爱你，请你冷静一点。」

　　夏金城连发了两个爱你，可以脑补出他这着重强调的焦急语气，当然这也可能是荣小飞的错觉。

　　荣小飞只在事后的床上听过夏金城说我爱你，并且这情况还屈指可数、历历在目。

　　在微信上用文字表达爱意，这情景着实新鲜。
　　荣小飞忍不住翻来覆去地多看了几眼。

　　另一方面，他也在心里啧啧称奇，他觉得夏金城真的是个异类，都这种情况了他竟然还能如此礼貌淡定。
　　荣小飞不得不怀疑，要么是不够爱，要么是根本没爱过。

　　对啊，他到底爱我什么？

　　一切问题又绕回了原点，那就是，为什么夏金城会跟他结婚？
　　或者说，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他？

　　荣小飞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关键点，可这关键令人如此百思不得其解。

　　我有什么特别的？荣小飞自认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莫非是因为自己母亲的影响力对夏金城的事业有所帮助？
　　荣小飞觉得这个理由更扯淡了，虽然利用公益赚钱的缺德人的确不少，但夏金城显然不是这样道德败坏的贪婪之人。

　　荣小飞向来是个豁达的人，既然想不通，那就干脆跳出困境，让困境远离自己的生活。

　　他放下手机，又开始聚焦工作。
　　只是这一番折腾后，他的心情难免波动，工作上出了些许差错他也没察觉，就这么把带着错误的稿子发给了责编。

　　没多久，他就接到了阿雅雅的电话。

　　“你是认真的吗？动物主角大骂脏话这可是会被家长投诉的……”
　　阿雅雅的语气里充满了哀怨。

　　“什么脏话？”

　　荣小飞赶紧翻开文件夹里完工的稿子，一张一张仔细地检查，终于在小刺猬生气的那一张里找到了阿雅雅所谓的脏话：
　　「仙人板板，看清楚了，老子是刺猬！」

　　荣小飞笑了，可能是被夏金城影响，当时处于怒气里的他，就这么把心里想的码上去了。

　　“其实这也不算是脏话吧，这样还挺生动的……”

　　阿雅雅气得大叫：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仙人板板怎么不算脏话？你要不要上网查一下？必须改，马上改！或者我帮你改，改完我直接交给出版社那边。”

　　“……”
　　荣小飞的牛脾气冲了上来。

　　“小朋友也有生气的权利吧？连脏话都不让说，他们生气的时候怎么办？情绪得不到发泄，对身体是很不好的。”

　　“……”
　　阿雅雅一阵沉默，末了，她精疲力竭地开口：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现在有时间吗？要么到编辑部来谈。”

　　所幸当初夏金城选的婚房位置好极了，他们家离编辑部并不远，半个小时不到，荣小飞就出现在了阿雅雅面前。

　　一坐下，荣小飞就直抒观点：
　　“小孩也会长大，他不可能永远这么单纯无暇，就像每个人都会有缺点一样，不完美才真实。”

　　“对，但这是儿童绘本，说脏话绝对不能出现。而且这种事情我们不能主动去教他，这样不行。一张白纸，主动浸染和被动浸染这是两码事。”

　　“……”荣小飞纠结着，他不想退让。

　　阿雅雅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最主要的是，会被家长投诉。”

　　他们沉默着，谁也说服不了谁。

　　“你还没吃饭吧？这样，先吃饭，”阿雅雅担忧地看他，“你和夏金城的事情还没解决完吗？网上并没有他离婚的消息……还是说，你们已经和好了？”

　　荣小飞猛地抬起头来：
　　“没有，我已经在和他谈了。”

　　阿雅雅了然地点头：
　　“他那么大的身家，做财产分割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

　　荣小飞哭笑不得，在朋友的调侃下，他的心情终于没有那么糟糕了，他愉快地和阿雅雅一起去老地方吃饭。

　　被朋友和美食抚慰，荣小飞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
　　他从那种拧巴的状态里脱胎换骨，终于拥有了片刻的轻松和自在。

　　吵吵嚷嚷的小餐馆，人间烟火的氛围让人都变得那么柔软，再激烈的言语碰撞，在这里也显得更柔和更容易入耳了。

　　“我知道，你是想提前让孩子们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知道这个世界的糟糕，好让他们保护好自己，但是一味的防御，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他们开始长大，他们会听见各种稀奇古怪的词汇，他们会听见各式各样的脏话，这是他们成长路上必不可少的。
　　“但这应当在大人和社会的引导下，交由他们自己思考，——成长本就是一场思考。”

　　对啊，成长本就是一场思考。

　　这真是个令人醍醐灌顶的好句子，荣小飞感叹着：
　　“哇大编辑，金句频出啊！如果你以后不做编辑了，可以考虑出书卖鸡汤做人生导师嘛。”

　　阿雅雅哈哈大笑。

　　真好，有这些朋友，每当他控制不住情绪，他们就能适时地跳出来给自己打一针镇静剂。

　　“你说得对，傻子才结婚，结婚令人失去理智。是我错了，你帮我按原先的整改吧，我没有任何异议。”

　　阿雅雅慢悠悠地吃着饭，无可奈何地皱着眉头：
　　“其实你说的也没错，出发点是好的的话，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但主要是，我现在还不想丢掉工作……”

　　荣小飞灵光一闪：
　　“要么这样，我们可以搞一个脏话科普大全，就是教育性质的……”

　　没听他说完，阿雅雅就大笑起来：
　　“想死吗你？这真要搞出实体书来，家长会冲到出版社，把印刷机都给你扬了。”

　　“你先听我说完嘛，”荣小飞一脸无奈，“我们可以柔和一点，《小朋友脏话大全》这种名字肯定是不行的，要么就叫《这句口头禅多有意思》？”

　　“阴阳怪气。”阿雅雅摇摇头。

　　“……”荣小飞沉思了一下：
　　“那行吧，我再想想，我把大概的纲领搞出来后，发给你看，你看能不能行。”

　　阿雅雅瞪大双眼：
　　“你真的要做这个啊？我先跟你说，这种主题过不了审的几率很大。”

　　“没事，先试试看嘛。”

　　说干就干，射手座的荣小飞永远如此火力十足，他回家收拾了东西，又奔赴了酒店。

　　-

　　确定了大概的主题，再确定角色。
　　荣小飞窝在酒店沙发里，抱着笔记本苦苦思考。

　　用孩子做主角肯定是不行的，本来这种主题就充满了情绪性，小朋友看了会太有代入感；用大人做主角也不行，那太过逼真了……

　　想来想去，荣小飞决定用拟人化的动物做主角，虽然他才刚搞定了一本这样的书。

　　接着是色调，然后是故事文字大纲。
　　这可着实令荣小飞头痛不已，如何构建一个好的儿童故事，这有时候真的挺难的。

　　文字要足够精简，故事要足够生动，悬念转折要足够引人入胜，连读起来都要注重韵律性……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天，他都在跟故事情节较劲。

　　就在荣小飞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被薅光了的时候，阿雅雅给他来了电话。

　　“我认真想了一下，我觉得这个选题不行，根本不行，你不要做了，也不要再想了，”阿雅雅顿了顿，解释道，“有些脏话是带人身攻击的，十分不雅的，注定上不了台面。”

　　多亏了这个电话，荣小飞得到了几分钟喘息的时间。
　　他接了杯水，看着酒店窗外怡人的景色，以此缓解自己焦虑的情绪。

　　“我心里有谱，没事，我能掌握合适的度，也有一些没那么脏的话……主题可以往情绪认知这方面发展，就讲怎么引导、正视自己的愤怒……”

　　荣小飞绞尽脑汁地想着词：
　　“我可以选一些优美一点的、和谐一点的语言……”

　　听他说优美和谐，阿雅雅忍不住笑了一声。
　　荣小飞自己也笑了。

　　“既然触及不到事实的核心，那你做这个主题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下荣小飞笑不出来了。

　　阿雅雅耐心地安抚他：
　　“不是不让你愤怒，不是不让小朋友愤怒，只是，这个表达方法注定是会被批判的。主要是，这个世界是很矛盾的，虽然大人们时刻都在说着脏话，但他们接受不了小孩也说脏话。”

　　她下着最后的结论，残酷地逼迫荣小飞面对现实：
　　“大人和小孩就是这么不平等。”

　　荣小飞太阳穴一跳，思维跳跃地抓住了自己感兴趣的点。

　　“打住，你说不平等这个……”

　　“啊——”阿雅雅发出了绝望的尖叫，“荣小飞，我求求你了！你就不能选个没有那么尖锐的主题吗？荣小飞，做点字母书、动物书吧！

　　“哈哈哈哈哈哈……”

　　荣小飞笑得有点幸灾乐祸，笑完他无辜地回答：
　　“可是字母书已经很多了呀，汉字科普绘本也不少，动物书我又刚做了一本；26个英文字母不会再增加，汉字也已经定型，动物倒是还在逐年灭绝……市场已经饱和了。”

　　“怎么会不需要？就看你有没有认真做，能不能做出新意而已。”

　　“……”
　　荣小飞沉默着，无可奈何地应承：
　　“好吧，就照你说的，脏话这个主题我就不做了，等我有新的灵感我再跟你说。”

　　挂断了电话，荣小飞痛苦地想，或许他已经到了职业的瓶颈期，只能靠一些猎奇的、哗众取宠的东西来标榜自己的想象力。

　　职业停滞，婚姻也即将要迎来属于它自己的终结，荣小飞感觉自己浑身的精力就这么被抽干了。
　　是不是每个人的生命里，都必定会迎来这样的至暗时刻？

　　工作的热情突然被中断，荣小飞又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以往他在工作后的休假期，都会选择去旅行，以此来补充自己消耗掉的灵感。
　　但现在他和夏金城离婚的事情还没搞定，他显然不能就此贸然地离开，更做不到心无旁骛地去游玩。

　　他打开手机，微信上他和夏金城的对话还停留在那一句「我是爱你的，我真的爱你，请你冷静一点。」

　　荣小飞想，都这么久了，他们两个应该都已经足够冷静了。
　　是时候彻底解决离婚这件事情了。

　　－

　　第二天，他便就如何起诉离婚一事去咨询了律师，律师给他起草了离婚协议。
　　询问关于共同财产分割的问题时，荣小飞表示就按两人婚前的资产分配就行。

　　同性伴侣，也没有抚育小孩，属于各自名下的车子、房子、存款、其他财产，就归各自所有。

　　没有债务也没有过多的牵扯，想来这个婚应当是比较容易离的。
　　律师了然地点头。

　　荣小飞拿着离婚协议，临走了又不放心，返回律所邀请律师跟他一起去同自己的伴侣谈判，表示如果对方不在这份离婚协议上签字，那到时候就希望律师能出面施加压力。

　　来到了夏正大厦，徐律师担忧地问荣小飞：
　　“您的爱人在这里上班吗？上班时间谈这种事情会不会影响到对方的职业生涯？”

　　荣小飞对此也感到很头痛。
　　“我也不想找来这里，主要是别的时间，除了三更半夜，我都找不到他。”

　　第一次来夏金城工作的地方，荣小飞自己也很忐忑，一走进宽敞的大厅，整个人都不自觉地绷紧了。

　　他说自己找夏金城，前台问他有没有预约，荣小飞沉默了一下：
　　“那等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一通电话拨过去，无人接听。
　　“……他没接。”

　　前台小姐姐倒是很有人道主义精神，并没对荣小飞的尴尬露出任何嘲讽的神色，她美丽的脸庞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我们这边有规定，没有预约的话，是不能让您上去的，要不您先坐着喝杯咖啡，我帮您打个电话询问一下，请问您贵姓……？”

　　果真不愧是夏金城的地盘，连底下的员工都跟他一样地礼貌、一样地令人如沐春风……荣小飞打断了自己这个不适宜的想法，点点头说：
　　“我姓荣，光荣的荣，麻烦了。”

　　没有办法，就算再急迫，也只能按规矩办事。

　　荣小飞带着徐律师在待客区坐下，前台端来了两杯咖啡，荣小飞道了谢，对方接着问他：
　　“您找我们夏总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您代为传达。”

　　离婚这种事情，总感觉不太好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荣小飞只好含糊道：
　　“只是一点私事。”

　　对方便没再追问，礼貌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等人走了，徐律师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荣先生，你要离婚的对象，该不会就是夏氏集团的那个夏金城吧？”

　　刚开始，他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呢。
　　夏金城他有听说过，荣小飞他就不知道了，不是每个人都很关心别人的性向和婚姻。

　　“是啊。”
　　荣小飞有气无力地点头。

　　“……”
　　想不到夏金城表面这么富有，私底下却这么小气，连房子都舍不得分自己的伴侣一栋，怪不得荣小飞想要跟他离婚。

　　徐律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多争取点资产。”

　　荣小飞刚想解释，他的电话响了，夏金城终于给他回了电话。

　　“喂，小飞，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
　　夏金城这淡定有礼的态度，每次都能先让荣小飞语塞一番。

　　“我带律师来和你谈离婚的事情，我就在你们公司一楼。”

　　电话那边的夏金城沉默了几秒，缓慢地说道：
　　“好，那我让秘书下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