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如梦》岳己

9、第九章

　　白若雪第一次见这样的地方，繁华明亮。她起初好奇的看着每一样东西，旗袍洋裙，但是并没有想要买下的欲望。店员们都十分热情客气，总叫她去试一试，夸赞她的美丽，弄的她反而有些拘谨，因为不想买，她只好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保镖尽职的守在她的身边，白若雪坐着，他们便站着，若是起身了，便又不远不近的跟上来。

　　逛了一圈以后，白若雪在一家首饰店里停了下来，她看着琳琅满目的珠宝项链，忽然就想起来了阿姐，如果阿姐在这，一定非常开心。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世界好遥远，那个山村，那片朦胧的土地，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在这里找不到一点她曾经的痕迹。

　　她的穿着，她的视野，她的言行，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白若雪突然感到一阵空泛，觉得自己是一个悬在地上的人。

　　“夫人，这是我们新来的款式，是十分难得的纯质宝石。您喜欢的话，可以拿出来试试。”满面笑容的女人走到了白若雪的面前说道。

　　白若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傻站了太久，久到对方以为她看上了这块宝石项链，她看了看，的确很漂亮，但是她并不需要，于是她歉意的笑着拒绝了对方的邀请，接着走出了店铺。

　　整个商城很大，但是白若雪已经看的差不多了，什么也没有买，有点累了也不想回去，她想换个地方。

　　“你们知道这附近有什么看书的地方吗？”她回过头问那两个木头一样的保镖。

　　“夫人，将军吩咐了，如果您逛完了就送您回府。”其中一个开口。

　　“可是我没逛完，我想看看书。”白若雪说。

　　“这……”

　　“祁睿那边我来说，你们不必担心。”

　　“是，夫人，城南有家书店，您可以去那看看。”

　　出门上了车，没有多久又停下，白若雪下车就看见眼前厚重的木框玻璃门，雅调别致，隐约可以看见里头的格局。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柜台没有人，或者说店里基本没什么人，一排排的书架上整齐排列着书目。这一次保镖没有跟进来，她感到很奇怪。转念一想，却一下子明白了。

　　于是她很快又走了出去，她兀自朝一个方向走去，不顾保镖的阻拦，走了一段路，终于可以看见一些行人，她随意看了一家书店，便走了进去，这一次，保镖也没有出现。

　　然后她看见一个的女子走了出来，远山眉桃花目，一点樱唇泛红，眼神烁烁，流光回转，暖意盎然，浅短碎发落与两颊，长发编织于后。穿着一身旧式青色旗袍，脚底是一双米色皮鞋。

　　年龄看着与自己相仿，似乎见到自己也有点讶异，白若雪见她伸手把自己额间的碎发挽到了耳后，然后笑了起来，两个梨涡就这样忽然漩起，看着让人喜爱。

　　“您是来看书的吗？很不好意思，今天书店要提早打烊，我是替这店主看店的学生，但是临时有事，需要回家一趟。”对方开口，温柔动听的语调。

　　“没关系，那我去别处看看。只是我最近才来上海，并不熟悉这里，不知道小姐你有什么去处推荐吗？”白若雪对这个女生很有好感，看着也有一丝丝的熟悉感，于是忍不住讨教了一下。她想对方是在这上学的女学生，这居然有女子读书，太不一样了，她感到羡慕，因为自小她只有看着两个哥哥上学的份。

　　“不如这样，我带您去吧。”女子开口，“刚好我也顺路，您是想找书店是吗？其实这附近挺多的，藏书也都大同小异。”

　　见对方关灯，同她一起走出店门，她发现那两个保镖不见了，虽然她乐得其见，但是也有些许怪异。

　　“你可以不必称我您，叫的太客气了，我叫白若雪，我看我们年纪相仿，小姐可以直接叫我若雪。”白若雪看着旁边的女生，她发现她们身高差不多，聊天正好，想在家和段祁睿站着聊天，便总会需要她仰头，让人乏累。

　　“我叫李悦溪，你可以叫我悦溪。”李悦溪也笑着看她。

　　“悦溪小姐，你是不是认识我？”白若雪直接问道，她看对方的神色，总觉得对方是认识自己的，不然一开始看到她，也不会那么惊讶了。

　　“……您是段将军的太太，我在报纸上见过的。”李悦溪说着，笑意便淡了些许。

　　白若雪没想到自己还上报纸了，她想起来之前宴会也没有拍照啊，结果在街上找了一看，居然是之前刚回来那时，她被段祁睿抱在怀里的样子，只有一个侧脸，并不能马上认出来。

　　“段将军抱着你的时候，我碰巧在场，所以一见你，一下便认出来了。”李悦溪接着说了两句。

　　“你是不是认识段祁……将军？”白若雪忽然开口。她看见对方因为这一句而变了一下脸色，然后又恢复自如，白若雪忽然可以确定，他们一定认识。

　　“全城无人不晓将军，夫人这是说笑了。”李悦溪只是说了这一句，然后停下脚步说，“夫人，到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接着也不等白若雪应答，便一个人急匆匆的朝前走远了。

　　白若雪看着她的背影，感到迷惑，对方说的也没错，只是觉得态度很奇怪。她回头看向店门，接着发现这就是刚刚那两个保镖带她来的店，一下子有了行人，加上她专心和对方说话，都没注意绕回来了。

　　再一次推开门，白若雪看见段祁睿穿着军装带着帽子正在看书，见她进来笑了一下，开口道：“夫人，怎么又回来了？”

　　“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白若雪骤然看见段祁睿，还有点迷糊，只是傻傻开口反问。

　　“托夫人的福，解决的很迅速。然后又听保卫来说，夫人你不肯回去，我怕夫人从此不回家，留我一人孤单，只好找来了。”段祁睿放下了手里的书，走到了白若雪面前，笑着看她，“夫人怎么不乖呢？”

　　“我只是想看看书，怎么会不回去呢？他们一直跟着我，我也不喜欢，我想自己逛着，自在一些。很抱歉，让你担心了。”白若雪有一些疑惑，但是她知道此时并不合适开口，或者不合适问这个人。

　　她顺势一把搂住了段祁睿的腰，埋头在段祁睿胸口，闷声道：“我找不到人，又不知道怎么回去，还以为你不要我了。”白若雪想阿姐看见自己这个样子，一定会一边笑一边夸赞自己的好演技。

　　不知不觉就明白了心里想的和现实做的，有时候不一定要一致。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最爱的夫人。”段祁睿闻言轻笑了一声，摸了摸自己怀里的人，一头秀发浓密柔顺，触感丝滑，软到了心底。

　　白若雪感觉到对方真的松了口气，于是抬起迈着的头，仰看着对方，笑着开口：“所幸一位小姐带我走了一段路，找了回来。”

　　“是吗？若雪知道对方是谁吗？帮助了若雪就是帮助了我，自当酬谢。”段祁睿宠溺的笑着。

　　“我们交换了姓名，我只知道她的一名在读的学生，在不远处的书店帮忙，名字叫李悦溪。”白若雪自然的说出口，认真的看着段祁睿，她在找一些痕迹，然而却一点也没有看到。

　　“是吗？若是能读书的小姐，有名字很好找的，回头我便吩咐下去。”段祁睿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只当是普通人一样平常。

　　白若雪现在觉得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的确不认识，那两个保镖跟丢了，一种是他们认识，而且关系匪浅。

　　她倾向于第二种，并且几乎肯定。最重要的是，她明白了那熟悉感，这个声音，她刚来的时候听过，而那个小姐，和自己样貌不同，气质却有七分相似。她想起来那些戏文来，有情人的是是非非。

　　他这么好，生在在这般繁华的城市，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为什么偏偏对深山中的自己一见倾心？这从来不合理。

　　“嗯，那就麻烦祁睿了。我来着每日也无事可做，也没有认识的人，如果可以找到她，来与我聊天作伴也是很好的。”白若雪很开心的朝段祁睿说着。

　　“聊天作伴？若雪不是说对方是学生么？学生总是要读书的，哪有那么多空。若雪若是这么无聊，每天便出来走走也好。”段祁睿说。

　　“每天？”白若雪这回是真的开心了，她踮起脚尖就亲了一下段祁睿，然后松开手走到书架旁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让步这么多，一个亲吻可不能打发。”话虽如此，段祁睿却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陪着白若雪又挑了一会儿书，便一起打道回府了。

　　回到公寓，饭菜已经做好了，中午没有吃饭，有逛了这么久，白若雪早已经饿了，她等着段祁睿动筷之后，便吃了起来，最后比平时多吃了半碗。中间段祁睿还一直给她夹菜，不小心便吃撑了。

　　吃好以后段祁睿有事去了书房，她想着便去园子里走走消食，最后坐在了花园的摇椅上，摇晃间好了很多。

　　天色渐暗，她看着一旁的花开的正好，粉嫩的在绿枝上，摇曳生姿，原是起风了。

　　白若雪又想起来今天遇见的李悦溪，她心中默念这这三个字，又想到了段祁睿，看不出丝毫不正常的段祁睿。

　　他们必然是有什么关系的。

　　但是其实白若雪也不在意，她又……不爱他。

　　“发什么呆呢？我来了都没发现。”

　　一件外衣盖到身上，段祁睿做到了白若雪身边，然后很自然的把白若雪抱在了怀里。

　　“虽然天气不冷，但是夜里寒气重，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她扭头看着对方关切的表情，笑开了，然后扯着衣服把对方也搂盖住道：“你还说，自己不也是穿着衬衣出来了，这样暖和吧。”

　　段祁睿又是一怔，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白若雪，看着她略显俏皮的表情，笑着开口：“若雪，你与来时有些不同了。”

　　“哪些不同？”白若雪看着他的眼睛问。

　　“你曾经更……内敛些，不过现在这样我也很喜欢。”段祁睿笑着，然后俯身在白若雪耳边说了几句。

　　瞬间红了脸颊，白若雪将衣服丢在他身上，起身便回去了。独留段祁睿爽朗的笑声回转在花园中。

　　白若雪看着段祁睿也走进了客厅，赶忙收拾一下去了浴室，今天太累了，她想泡一泡。

　　一整个滑入浴缸，白若雪舒服的放松下来，感觉一天的疲惫瞬间清扫干净。感觉到水泛凉的时候才离开。

　　带着一身疲惫，白若雪回到卧室就想睡觉。她打开门扑到了柔软的大床上，第一次这般喜爱这张软床。卷着被子把自己盖住，就想关灯睡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房间一片漆黑，她感觉到有人也躺上了床，脑子还没有回转过来，就被人从后背搂住。

　　“睡这么早，不等我就关灯了。”对方低低的在耳边说，蹭着她的脖颈，然后亲了她的头发。

　　“现在，你欠我一次了，段夫人。”

　　而后终于也不在开口，搂着她睡着了。

　　听着对方逐渐规律的呼吸声，白若雪睁开了眼睛，月色逐渐明晓，透过窗台的纱帘漏了进来。

　　她在对方的怀中翻了个身，挨着重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