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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愿意吗? ...

  •   市集日结束的第二天,创世神从神宫的床上醒来,祂一开始有点懵,直到发现自己身上的薄被——那是安德鲁要求的,神不会着凉、生病、需要被子——并不存在。

      祂身上应该搭着一床薄被,祂枕边,应该有一个人。而这些都不存在。

      祂坐起身来,那些迷乱的记忆回笼。在幻雾之森,祂和拥有着不同经历和记忆的她同床而眠,日夜相对,两人甚至一同撞见过别人的隐私,本人却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祂只想,是昨晚安德鲁在祂的神宫里喝得太多。就像她以前因为浆果茶......

      醉醺醺的异教徒瘫坐在地上,长椅上的神明把手搭在扶手上,目光总不在她身上。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祂的手上——一份完美无缺的艺术品。她看了很久,最后将那只比羊脂更白更细的手捧起,细细地亲吻漆黑的指甲、清晰的关节和修长的指骨。

      神明看向她,她红着眼和脸,眼瞳水光潋滟,怎么也看不清。
      直到她如同装了重峦叠嶂的雾山一样的瞳里映着祂。
      那层朦朦胧胧的水雾是飘然无尘,映出的情欲却那么丑陋肮脏。

      祂如梦初醒,欲无声息地抽回手,不想惊动她让她再哭。她今晚总是哭,明明祂已经想方设法替她治好了眼睛,她却哭得更厉害了。
      没有一点办法。

      她含住了祂的手指。
      她的舌头在微烫的口腔里灵活地动着,一时总是擦过祂的手指逃开,一时勾住祂的手指缠得很紧。

      祂看上去像一瞬间平静下来,安德鲁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攀上祂的手臂,像某种无四肢的脊索动物顺着祂的肌肉线条一路爬上去。
      她以为祂想到了幻雾之森的经历。

      安德鲁明白,没有人喜欢噩梦。但是如果有一天,连噩梦也做不起了呢?

      她赌祂今晚这场噩梦不愿醒。

      她曾经说,神只要用这张皮囊,让她做什么她都乐意考虑。那是一种、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调笑,她不敬重祂,不畏惧祂。其实如今现实是但凡她提出,神都不愿拒绝。

      她是异世者,祂是创世神,谁也不肯低下头。
      只要她稍微向祂示弱,只要她向随便一个人在祂面前的样子学一点点,神明愿意把幻雾之森那一次次噩梦重演。
      她赢了。

      神认定幻雾之森的每一个她都是她,现实却又不肯用对鲁比的态度对安德鲁——哪怕她们深处是相同的。狡猾、固执、善于掩饰。安德鲁总是硬邦邦的,不像鲁比。

      可是可是,然而然而。
      太多警告祂不要走向黑暗的证据。

      祂拒绝不了她,像祂情难自禁最后把移开的目光收回在她散落一地的黑发上——已是万分克制后的结果。或许走向黑暗这件事本身不够震慑警醒祂,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一切顺理成章。

      没错,一切如她所愿,醒来时那个冰凉的位置也这样说。祂回头看向那个位置,脸上的表情和她来前的每一天一样平静。

      祂从来都是看别人的头顶:别人在神前下跪、叩首、祝祷。
      祂看得最多的也是她的头顶,因为她总是跪着,低着头。

      祂的左腹还在剧烈地疼痛着,如同昨日祂和她在一起,密不可分时祂的左腹仍在灼烧。但祂从她身下抬头,看着她眩晕和失神,看她黑亮的眼睛里蓄满液体,然后映出祂的样子。
      好像他们亲密——事实似乎的确如此,他们在做最亲密的事情。好像——
      她也为祂......好像她、很爱祂。

      后来她抱住祂的肩膀,口中溢出破碎的声音,祂才有了实感。她是在和祂做这件事,不是兰阿,不是帕切克。之前的恍惚和混沌中的动作变得清晰了,祂突然觉得祂永远不会后悔现在的堕落和梦魂颠倒。祂从无数个幻境里被她捞起,灭顶的快慰拯救了祂。

      她控制不住想要咬祂的肩膀,祂把自己的长发递到她嘴边,混乱的喘息声里祂摸着她的头,在她耳边轻声让她咬自己的头发。否则灵魂契约会反噬她。
      她颤抖着摸到祂瀑布般流泻的白金色长发,手指插入祂发间,微张着唇看着祂。

      祂看着她水雾蒙蒙的眼和潮红的脸,有些茫然无措,带着一丝祈求地望着祂,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些陌生而狂乱的快感,全凭本能反应。很依赖、信任祂的样子。她这么、这么......

      她试探一般小心翼翼,小幅度地抬起下颌,视线正落在祂嘴唇,于是祂吻住她。不是通过兰阿去感受。她要吻祂。

      后来她一只手被祂扣住按在神宫那张大床上,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眼睛上,张着嘴不住地呼吸着,像是傻了,口涎从唇角流出来也不管。祂觉得这样很好。

      她没有和谁做过这种事,祂是唯一一个。祂一边吻她,一边想。无论是因为祂的外表,还是因为算计,都不重要。
      只要她在祂身边,她要什么,给她又何妨?她处置了萨特莱特的那些人,处置了多琳、丽兹,她是独自来到这个世界的,现在依旧孤身一人。那就留在祂身边。如果祂告诉她,你可以留下来,她会愿意吗?她会高兴吗?

      到情难自制时她不由自主地扣紧祂的十指,难耐地动着,祂用鼻尖蹭着她脸上的细小绒毛。
      “愿意吗?留在我身边。”
      她挪开一点手臂,委屈而不知所措地看着祂,喉咙里发出不由自主的呻、吟。

      祂看她在欲海沉浮飘摇,亲了亲她的嘴唇,耐心地教她:“说你愿意。”
      她像每一次向祂学神语时那样听话又全心地信任,说她愿意。

      创世神抱住她,感受她把脸埋在自己脖颈的痒意。她刚才放在眼睛上的另一只手正捂在嘴上,自己的叫声已经太过陌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祂替她清洁,听她呜呜咽咽,还不忘问祂要了一张薄被。她说这样睡觉比较舒服,祂抱着她,听她慢慢低下去的声音。

      那时祂想,哪怕她在借此蚕食祂体内的光明之力,那又如何。祂堕身情欲,光明之力衰败,是祂的事。是祂的罪。

      时间的漫长和不为所动是祂生来就体会到的,或许从今天开始,不再日复一日、古井无波。祂看着她埋在祂怀里的脸。

      这是一个转机,不是吗。
      祂和她会有不一样的时间。

      此刻神平静地看着她躺过的地方,感受着无边的绝望和愤怒在祂体内炸开,四处流窜。然后一点点变化,它们有的分解,有的两相结合,过载的焦躁、紧张和恐惧让祂感到一种疼痛的兴奋。那种不请自来的兴奋给祂带来铺天盖地的焦虑和无措,还要以成倍增长的绝望和悲哀做代价。那些在祂体内攒动的东西让祂觉得体内应该滚烫,神却觉得全身冰凉,只有剧烈的灼痛。

      祂第一次想要叫喊和毁灭,但祂只是在原地一动不动。潜在的自我保护意识让祂有种毁天灭地的欲望——创世神想要毁灭,或许这个世界真的该完蛋。祂想让这一切都化作烟尘,就像祂曾经也化成粉末,祂的发丝、皮肤、血肉、骨骼都在她的手下飞散。那是祂感受过的最痛的时候,比起祂通过兰阿体会的那些疼痛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祂想再体验一次,不,最好是很多、很多次。要么让世界化作烟尘,要么让祂自己化作烟尘。

      但祂既没有让世界化作烟尘,也没有让自己化作烟尘。祂在摇摇欲坠的世界里,跌跌撞撞地朝神宫外走去。奇怪的是,如若祂想,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更何况只不过是在震动的地面平稳地行走。

      从神宫到神殿,纯白道、荣光廊,那些晃动的、即将从中裂开的廊道,祂若无所觉,好像记忆中断,一时间不知怎么就到了神殿。
      创世神第一次亲手推开神殿大门,第一次发现那两扇门如此、如此沉重。

      黑发的异世者站在白色的法阵之上,白光溢目,可以猜到那些白光是来自地上密密麻麻的法阵符文,它们冷厉又明快,活过来似的规律地散射着锋利的白光,仔细去看,可以看见那白光里面的一点金色。
      她凌空站在法阵上面,在摇摇晃晃的神殿里,稳稳踩在半空,姿态近乎优美。多个大大小小相扣的转轮将她困在中间,可以发现转轮上如同被镌刻上的法文。
      神谕、神语、神符,构成最外层的三个转轮。

      那上面每一个字符,每一道谕文,都是祂亲自教给她的。

      那些相扣的转轮把她和这世界隔绝,把她和外面焦急、恐惧地向神明求救的哀嚎声隔绝,将她和祂隔绝。

      创世神在恍惚中像是半梦半醒,更像灵魂离体。
      眼前一切模糊起来,混沌里祂膝盖直直砸在地上,白金色的发丝在法阵掀起的风浪里翻涌。

      “......别走。”

      当初安德鲁第一天来到这里,她跪在神殿,是什么心情呢?祂不知道。祂已经体会过更残忍、更惨烈的了。

      转轮运行得依旧有序,甚至越来越快,在神祇的哀求前无动于衷。白光愈发强烈,安德鲁合上双眼,在转轮里抬起双臂——

      “求你......”

      白光充斥了整个神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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