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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唬人是专业的 ...

  •   安德鲁突发奇想,在兰阿的脖子上画起字符。
      她还没试过在脖子上布阵。

      兰阿以为自己会狼狈地醒来,被囚禁、被禁锢。他好像对这些很熟悉,经历过一遍一样。
      当他躺在柔软的大木床上,环顾着周围古典又绮丽的陈设时,他一时间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直到床边的人头也不抬地问了句“醒了?”。

      兰阿没有反应,他第一时刻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胁迫着。

      慢慢偏过头,他发现有人坐在床边,低着头看着一本厚厚的典籍,书页已经被翻得松了,隔几页就夹着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纸条。

      她就着天光认真入神地钻研,天光避开窗前的花朵,在她身上落了一串串斑驳的花影。

      床有些高,她的黑发垂落在床被上,落在他的翅膀边上。他还没有醒来的时候羽毛在无意识地抖动,那一缕缕黑发就像流光倾泻。

      感觉到身旁人醒了,那人合上放在腿上的书。她合上书前一瞬,书页立起,兰阿余光扫过,纸张上全是诡秘的符文图样。

      安德鲁平静道:“先恢复人形,然后我们谈谈。你太大了。”
      他的翅膀慢慢收回,身上出现了黑色的衣服,安德鲁觉得很神奇,动物变成人按照道理应该是裸/体。不过她对别人裸/体倒也不感兴趣。

      她又忍不住感叹,这张脸到底是怎么长的。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怎么有人能开挂成这样。

      也就比那个创世神差那么一点。输在气质。创世神金发金眸,一身勾画满光明法文和与所罗门封印图纹肖似,又有明显差别纹样的神袍。

      那圣洁得,那高贵得。

      安德鲁撇了撇嘴,回忆起创世神的真“神颜”,当时她劫后余生,再加上抗拒心理,没那心思欣赏。

      但并不妨碍她承认,他过分的让人赏心悦目,把完美两个字演绎到极致。

      安德鲁不会在脑海里形容他的五官。每个词语都显得太单薄单调,组织起来要么短小贫瘠,要么累牍空洞,不符合实际。

      如果真的要说像什么......

      安德鲁极不情愿地承认。

      像海明威笔下的乞力马扎罗雪山。

      如那句对费雯·丽的评价,有如此的美貌,根本不必有如此的演技。有如此的演技,根本不必有如此的美貌。

      有如此的美貌,根本不必有如此的力量。他有如此的力量,根本不必有如此的美貌。就是只靠这张脸,这份气质,他能让这个世界(或者两个世界)大半的人为他赴汤蹈火,再让这大半的人制服剩下因为爱欲想对他不敬的人和个别因为特殊原因不为所动的人。

      谁能抵抗住?他光往那一杵,就有人为他死心塌地,勾一勾手指,就有人愿意跪下来爬过去听他使唤。

      夸张了。她读书时学政治只为应付会考,还没来得及细看马哲,不知道万事都无绝对。

      面前的人蹙着的眉头下,眼里的神色越来越疑惑,安德鲁回过神。

      “我叫...... ”

      “我听见了。”
      被重伤的时候,他听见了。

      并且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安德鲁怔了怔,想想,然后没脸没皮,更没诚意地笑开:“打伤你很抱歉,”

      “但我不是治好你了吗?”

      她原话奉还。兰阿没什么反应,只不错眼珠地盯着她,同时碰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黑色的符文就显现出来。

      “你伤了我,又治好了我,我也一样。我下手更重,但是你先对我动手。”这账扯平。

      “我只想你能听我说完这些话,”这个黑眼睛的骗子望向他,“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就会又伤害我,”

      她还穿着那条带血的裙子。兰阿记得他第一次见这条裙子,是洁白的,让她像一个真正的神使。现在已经分辨不出之前的颜色了。而她腰上的伤口似乎还没有愈合。

      “那真有些疼。”

      她没有能让人怜惜的长相和气质,但她示弱的时候,普通人还是会既往不咎。钢铁做的花向人弯折的时候,膨胀的虚荣心会让人不由得飘飘然。

      而昏迷前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她落在绿色法阵上,眼神陌生又漠然,比摩罗峰顶最顽固的积雪还要冰冷。

      腰上的伤口早就愈合了,安德鲁算准他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故意没换,成心膈应他。

      “你能留下来吗?留在克林堡。”她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缱绻,更多的是诚恳的祈求,“我希望你能留下,我是说真的。你想从我身上知道些什么,不是吗?而我也需要你的帮助,嗯,我们可以合作。”

      “当然,对,”安德鲁似乎是想起来什么,看起来有些焦急地说,“我们可以立誓!如果你担心会发生之前的事。”

      兰阿看了她很久,久到安德鲁脸颊发烫,他终于放过她似的开口。
      “你没听说过,我的名声吗?我是被神抛弃的暗黑生物,没有人会欢迎我。”

      留在克林堡,即使安德鲁不伤害他,也会有别的明枪暗箭。
      安德鲁明白了他的话里话后,眼睫颤了一下,“这里除了我,不会有人能伤害你。”

      她表情有点不自然。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就像霸道总裁对小娇妻的不负责承诺。

      很快她调整回来,“我知道,他们都不足以伤到你,而唯一对你有威胁的我,会与你签署灵魂契约。”
      这是实话。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她打听到了他的来历。以她的理解,故事无非是,他们觉得这人不详,想替神做主审判他,几乎是整个大陆对他的围剿,为期长到足以一个国家从衰到兴。那就是克波国。这怪物最后逃到摩罗峰。然而因为幻雾之森的缘故,没人能到达摩罗峰。也再也没有流传出他的任何消息,摩罗峰高寒而缺少活物,慢慢众人都确认:他已经死亡,死在某个勇士剑下。坐落在至于摩罗峰隔着一个森林的克波国,却因为那段时间不断有人闻名前来而发展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克波国的人对他并无那么强烈的恶意,只是从小听说他的故事,对他依旧有些厌恶惧怕。安德鲁只注意到,他们提及,似乎除了因为不可抗力因素,没有人被他击杀,或者因为“围剿”受伤。最多是摔伤,或者迷失在幻雾之森。

      安德鲁见兰阿沉默,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心想试探的事情只能从长计议。她继续说:“契约就是,我们不能伤害彼此,否则灵魂将遭到反噬,怎么样?我会告诉他们,你现在是我的...... 下属,这样他们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了。”

      “下一个莱特月初,会有一场舞会在克林堡的花厅举行,我们再一起出席,这样他们就彻底相信了。”

      安德鲁睁着一双因为睡眠不足而微红的眼睛,疲惫的神色掩盖不住脆弱,她几乎勉力支撑着精神询问,简直像一得到答案就会立时解脱休克。

      “答应我,好吗?”

      兰阿不知道她是问契约还是舞会,但他听见自己有些低沉的声音,“好。”

      安德鲁和他建好契约后,不久就离开了。他目送她单薄的身影离开后,又低下头一一看过自己的手掌手背。

      没有人伤得了他吗......
      他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侍者等在门口,她手里的新衣裙已经准备多时,安德鲁大人迟迟没换,还问了她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大部分居然都是关于那个肮脏丑恶的暗黑生物的。

      安德鲁顺手把手里厚厚一本典籍递给侍者,暂时代为保管。侍者则跟着她到房间门口,递给她衣裙。安德鲁大人不太喜欢别人的接近,这段时间她已经记住了一些大人的习惯。

      安德鲁弯腰撩起裙摆,从下至上地把脏裙子脱下来,兜头套了件崭新的长裙。

      天光从合上的窗缝里溜进来钻进来,玻璃质感的窗户上,背光一面的像蔷薇科的花植也被微弱光线映出轮廓,映出暗而轻的色彩。
      屋里除了窗户边上那一块,越往后越暗,越往后光被吞噬越多。像张开的巨口,安德鲁正处于喉头那块。

      她自顾自地束紧腰带,然后整理腰间的饰带,再扣上正中的一溜盘扣。
      这灰暗同她和谐地相映,安德鲁也顺畅自在地动作着,仿佛本该如此,又好像无法相融。

      安德鲁搂出衣袍里的头发,打开门把侍者放了进来。

      绒质长裙,肩部、腰部、下裙却被整理得非常挺括,显得人气势非凡,侍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明明那上一刻还倦怠的眼神落到她身上,侍者才连忙进去。

      安德鲁接过典籍,坐到梳妆台前。
      这间更衣间是她从安置的兰阿卧房出来后就近选的,位置偏,没有放珍贵的明光石。侍者匆忙打开了窗户把光放进来,将呈过来的发饰首饰一件件给她戴上。

      “国王他们都在会客厅吗?”
      “不。国王,希瑞克烈王子与几位顾命大臣,请您一同到宴客厅出席晚宴,安德鲁大人。”

      随着头越来越重,安德鲁开始有些不自在。侍者感觉到了,偷偷看了一眼垂眸阅读的大人。
      她分不清大人从卧房离开的疲乏倦意是真的,还是开门那一刻的威严是真的,还是现在的安宁平易是真的。

      “你叫什么名字?”
      “玫拜。”
      “好的,玫拜。我记得你,玫拜——从我来到克林堡,一直是你照顾我,谢谢你。你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直到我离开吗?”

      问不问没什么意义,就像道谢没有意义一样。她来不来照顾安德鲁,愿不愿意,从来不是她能决定的。但还是有必要问,给她一种自己能做选择的错觉。

      “当然,当然愿意,毫无疑问。”玫拜激动得心跳加快,手上动作立马放慢了,怕一不小心出差错,或是扯到了大人的头发,那她罪过就大了。
      “万分感谢,安德鲁大人,您的赏识我感激不尽。”
      谁不愿意跟在神界来者身边呢?傻瓜都知道该怎么回答。更别说安德鲁大人的地位,尊贵的维律克王子都亲自接待她。

      “对了,玫拜,那几位大臣和希瑞克烈王子是...... ”
      “几位大臣我不清楚,希瑞克烈王子...... ”玫拜赶紧平复下心情,认真严肃地回答,“希瑞克烈王子是维律克王子的哥哥,但经常跟随远征军拓疆平乱。”
      玫拜对大人物们知道的不多,绞尽脑汁想把自己听说的都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倒出来,“嗯...... 希瑞克烈王子很少待在克林堡,不久前才被国王召回,准备参加下个莱特月初的舞会。毕竟国王说,王子殿下也该找一位端庄贤惠的王妃了。”

      梳妆完毕后,玫拜扶安德鲁起身,安德鲁适应了一下重量后摆手,玫拜就不再搀扶。

      安德鲁走到门口,停了停,回想自己以前唬人的阵仗——放松,你是专业的。
      又一想,她可是当着国王和众臣,用圣水晶簇瞒天过海的。不仅如此,她还看过创世神的脸,睡过创世神的神宫,在创世神的手底下两次死里逃生。甚至她还周旋来让创世神放自己离开神界,她这么厉害。

      大门被侍者推开,安德鲁沉口气,迎着来自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和各个掌权者的目光,走了进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唬人是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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