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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阳谋 ...

  •   埃洛塔会想,这个异教徒,叛神者,有什么特别的呢?
      当然,她那恶心的黑发,恶心的黑眼睛,都挺特别的。和天生白皮肤的他们比起来,她显得有些黄的肤色,跟上述相比都不值一提了。

      除了这些,她有什么特别呢?特别逆反、特别离经叛道吗?

      埃洛塔严厉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而安德鲁正低头收集花露。
      抛开她丑得别致的外表,如果是在神仆们收集露水的时间段,把她扔到里面,保管转眼就找不着人了。
      天生的仆人样儿。

      埃洛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安德鲁听见暂停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扫了眼四周,依旧没有找到能让埃洛塔不满的地方,于是继续自己手里的活计。

      被神所青睐有加的人,怎么能是这幅样子?她只能对神毕恭毕敬,卑躬屈膝,其它时候,就该是高高在上,傲然挺立,因为能得神眷顾的人,本来就比所有人高贵一千倍万倍!
      此人不仅没有这种自觉,似乎还不太珍视这份眷顾。

      “埃洛塔,”安德鲁瞥着她的动作皱眉,“你说要让我知道什么是生活。你现在在干什么不相干的?”
      虽然埃洛塔想的什么非常明显,也就是彻底认清她在神面前,的确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到她又一次被神医治。所以即使已经和安德鲁合作让她帮自己,还是恨不得和她捆绑在一起。

      “你手里的这只娅洱花要被你掐出花汁了。”
      如果是以前,安德鲁猜埃洛塔应该会把那只可怜无辜的娅洱花连同花托一起捏成渣滓,现在她只是没好气地松开手。

      埃洛塔说:“我不明白。”
      安德鲁把水晶瓶放到层层叠叠的花叶下,一只被压得快垂到地上的白色花朵的花瓣边。它在最下面,受到的光照很少,只固执地生长着,又生得很娇弱,昨夜的风雨把它吹打得花瓣边上一圈都快透明了。
      她还能有什么至于纠结成这样的。安德鲁不想问。

      她很快被安德鲁怪异的行为吸引注意力,嗤笑一声:“你该庆幸你不是神仆,否则你这半天就白忙活了。”
      安德鲁接完最后一滴花露,塞上瓶塞,侧头看她。埃洛塔挺着脊背扬着脖颈:“奉送给神官,哪怕是骑士的花露,都不能是下层的花的花露。它们沾染上了土地的气息,已经被污染了。”

      屁事真多。
      安德鲁说:“那它们怎么办?”
      连花露都不能采,更别提摘下当食材。或许因为被“污染”了,它们甚至不会被照看。

      “这就是它们的宿命。”
      埃洛塔漫不经心地抬手,那只被上面的花枝压得喘不过气的花朵,颤颤巍巍地晃荡两下,啪嚓一下落进泥里。

      安德鲁不觉得埃洛塔是在影射什么,某种意义上她可以说是创世神的独女,正大光明地长大,要什么,做什么,都不用弯弯绕绕。要说什么就说了,要做什么就做了,不屑用手段。
      安德鲁低头晃了晃手里的花露,有点意兴阑珊。

      “走吧,去烹饪房。花露最适合用来酿酒。我们不用酿太久,这样喝起来清淡的酒香里还能品出花香。”
      预调酒?
      “不应该去酒窖之类的地方吗?”

      埃洛塔不怀好意地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酿造房吗?不必。烹饪房的那个多雅,她的手艺和酿造房的神官一样好,一切交给她就好。”
      神官按职分级,有鄙视链。虽然酿造房的神官连进神官院都困难,但把一个神仆和神官相提并论,已经是莫大的嘉奖。

      安德鲁无所谓得像没有听懂:“那就......”,埃洛塔却呲着牙打断了她。
      “不,我们走过去。”

      “我很想知道,你和帕切克,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凑到一块儿,来往的神仆一时不知道用什么礼仪,纠结之下,还是半跪下去行了一个祝福礼。
      埃洛塔想到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心情就不错起来,甚至朝那个战战兢兢的神仆挥了挥手。其它神仆看见了这个第一个撞上去的倒霉蛋没有遭殃,也都有样学样。

      埃洛塔用一种好像带着小钩的眼神看她,安德鲁并不避开地与她对视,接着不适地眯了一下一只眼睛。
      “没有关系。如果一定要有,不如说是敌人。”

      “在弥撒日那天,他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并且把一颗透明珠子给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的保命符。在当时没有圣水晶随时探查,只有参军或是拜爵之类,在这些时候才会被圣水晶查验信仰之力和光明之力,他冒着危险暗中找神庙和教堂收集信仰之力,花了快二十年做成了那颗珠子。”

      埃洛塔说:“为什么那么做?难道他爱上了你?”

      安德鲁眼前出现了一个浑身赤「裸」,却脏得看不清肤色、只有半截的人,有一瞬间的头晕眼花。

      真正的头晕眼花。她眼前的事物像被溶解了,自由地扭曲着。

      原来有的画面强行不去想起,不代表真的忘记。安德鲁说:“不是的。”

      安德鲁才不会把保命符给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埃洛塔问错人了。她怎么可能知道帕切克在想什么。

      但她只是下意识否认,如果帕切克是因为匆匆几面爱上了她,这爱未免太肤浅。
      他为“爱”付出的一切也显得如此轻浮。

      一个人的苦痛、此人身体、乃至其生命,怎么可能是轻浮的。
      帕切克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在短暂的时间里终于彻底挣脱强加给他的信仰枷锁,在生命随着荣耀一起土崩瓦解的时候终于无情地蔑视了神明和祂的教徒。

      一生里无数次退避和沉默,又用振聋发聩的痛苦和死亡拒绝了对一切定好的规则和教义妥协,不再顾及其它,只是为自身。

      可以是摧枯拉朽的酷烈,可以是钻牛角尖的冥顽,可以是扞格不通的刻板走向的毁灭,甚至可以是愚迷,是懦弱,所有人都可以评判他,就像给他第一将军的美称,后来又剥夺,用异教徒这样几个符号概括他一生。

      安德鲁不能免俗。她是这些评判者里的一员。
      她说不可以是肤浅,不可以是轻浮。

      埃洛塔无所谓地耸耸肩。

      她们到达烹饪房的时候,那里只有寥寥几人。
      这很正常,现在离进餐还有一段时间。烹饪房里的神仆也需要去处理食材。
      奇怪的是,多雅也不在。多雅除了休息时间,几乎寸步不离烹饪房。

      埃洛塔坚持要找到多雅,把花露亲自交给她。安德鲁感到心累,字面意思上的。
      “你可以把花露放在这里,让神仆转告她。”
      埃洛塔充耳不闻,问到多雅的去向抬腿就走,安德鲁呼了口气。

      看来,她是这场戏里很重要的一环啊。

      埃洛塔最后在多雅的休息间门前站定,安德鲁看着她一语不发。
      这场好戏埃洛塔会给她搭好,安德鲁只需要站着,偶尔给出一些正常反应就好。

      她斜了安德鲁一眼,慢慢笑起来。
      然后一脚把门踹开。

      女人捂住嘴,低低地叫了一声。
      她身上的男人上半身的铠甲已经褪去,只剩一件内衬,也解开了最上面的抽绳。
      幸好他下半身还严严实实。
      安德鲁脑袋空了那一下,还在无厘头地走神,想到这样做起来不会扎到别人吗。

      他本来两腿分别跪在躺在软凳上的女人身侧,上身俯下去,听见声响直起身回头看向门口。准确说是看向安德鲁。
      堪称沉静的目光和脸,丝毫没有被人窥见的心虚。好像反倒是她们的错。

      她很久以前迎着这样的目光说过一句后悔的话。
      活着,等我。

      安德鲁回过神。

      神界的神侍神仆在安德鲁眼里跟紫禁城的宫女太监侍卫没分别。宫女太监在一起叫对食,宫女侍卫在一起叫私通。被发现了居然没有痛哭逃窜,她觉得很新奇。
      安德鲁没有移开目光,甚至带了点兴趣和玩味,微微偏头对埃洛塔说:“用你的光明术检查一下,他有没有易容。”
      她的光明术技术上并不高明,只能一力降十会,未免太不划算。埃洛塔来更合适。

      埃洛塔像看奇行种一样看她。

      而安德鲁的目光还停留在男人身上,但他却已经回过了头。或许他听见安德鲁说了什么,却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先移开身体,而是把扔在一边的甲衣披在身下的女人的胸前。

      耳边传来埃洛塔不情不愿的声音:“没有。”
      安德鲁挑眉。

      女人终于难以忍耐:“安德鲁......”

      安德鲁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或许这个世界也一样介意女性是否裸露身体,女性的贞洁,把女性视作性客体?
      无论如何,安德鲁低下视线,说:“抱歉。”

      然后掐着埃洛塔的手腕离开了,顺便关上了门。

      “疼死了,放开我!”
      埃洛塔反手挣开安德鲁之前,安德鲁先松开手,甚至借力把她的手甩得更远,让埃洛塔直接痛呼出声。

      埃洛塔眼里,除了神和能让神多看一眼的东西,都是尘土沙砾,不用关心。所以安德鲁只问:“你怎么敢和丽兹合作?”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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