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墨渊沐池

3、前尘篇:慕利安

　　“嗯……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您先前有从事过服务行业且对糕点制作方面有一定的了解……”
　　“慕利安”蛋糕店的老板伍真嘴里咬着笔帽，手里拿着宁扶苏的简历，金丝眼镜后面是一双有神的黑色眼睛，眼角下面有一颗不太明显的痣，他留着狼尾还扎了一个小辫子，尽管他看起来也只有人类25岁左右的样子，可他的眼神中却有着超越他年龄的稳重与坚定。
　　“宁云兮，名扶苏，男，今年10524岁，鬼族鬼部，原鬼部首领顾城手下直属将军，在作战中不知为何被传送至人界，因为经济困难所以来慕利安找份工作？”
　　“嗯。”
　　“慕利安是专门为隐居在人界的魆月人喝茶聊天的地方。在人类看来，这里就是一个买糕点喝下午茶的地方，而对于魆月人来说，这里是他们可以脱下自己‘人类’面具可以展现自我的地方。慕利安不仅向魆月人提供茶水服务，还有帮助解决他们生活中的问题，当然，得给钱。”
　　伍真伸出细长的右手扶了扶眼睛，“而你所要做的就是平常帮忙端茶倒水送糕点，有私人委托时要负责去解决。”
　　宁扶苏一边听着伍老板的话，一边观察着老板的办公桌。虽说是办公桌，实际上就是一张棕色的长方形桌子，桌上放着一个纯白色的马克杯，一个黑色的台灯，一个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个米黄色的相框。相框里放着一张有些陈旧但依然可以看清人脸的照片，照片里是一对男女，男生一头白色的短发，穿着天蓝色的T恤衫系着粉黄条纹的围裙，围裙的中央绣了一个可爱的白猫，他拉着女生的手，另一只手比了个耶的手势，脸上挂着阳光的微笑。而女生则有点像走错了片场，她有着红色的长发和空气刘海，虽然被男生拉着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她穿着黑色哥特风裙子，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前方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照片里杀出来。
　　从那眼角下的痣可以认出，照片里的男生正是眼前这位伍老板，那这个女子又是谁呢……
　　“我相信鬼部的大将军一定是武艺高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应该不在话下吧。”
　　“嗯，包在我身上。”
　　“另外，至于你为什么会被传送到这里……我觉得事有蹊跷，虽然我不是鬼部的人不便调查，但你以后就是我的员工，慕利安人多口杂，总能听到一些风声，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万分感谢。伍先生，不知您是何人。”
　　“在下姓伍名真字楚安，本是人类，25岁那年由于一些机缘巧合变成了妖。我原本就经营着这家蛋糕店，认识了我夫人白婉晴之后这里就变成了魆月人的休闲之地。”
　　伍真从书架上取出了一个牛皮本，翻到了一面空白页，然后从桌角处取来一根毛笔写着什么。
　　“让人类发现魆月人的存在乃是大忌，所以我们不得不将自己隐藏起来。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魆月人来到这里，有打工的，也有闹事的。”
　　“闹事的？”
　　“嗯，不知为何最近几年人界出现了许多怪物，这些怪物本就没有理智，到了人界更是残暴不仁，见了人类就咬。为了维持人界的秩序和守护魆月的秘密，我们不得不去解决这些怪物，并且将可能知道魆月人存在的幸存者清除相关的记忆。”
　　“难道我和这些怪物一样是被传送过来的？”
　　“这很难说，怪物本身就没有很高的智商，他们就算想来到人间也要通过鬼部的‘轮回镜’才能被传送到这里。以他们的本事，应该做不到把它偷出来使用再送回去。”
　　“有没有不用轮回镜就能传送的方法？”
　　“嗯……”
　　伍真站在欧式的落地窗前，阳光映在他的脸庞，给他本就轮廓分明的侧脸镶上了耀眼的金边。
　　“据我所知，没有。以我猜测，你和这些怪物应该都是被有心人传送到人界的，而且这个有心人应该是掌管生死轮回的鬼部，不然他不可能会拿到如此重要的轮回镜。”
　　伍真的话说完，那天的一幕再次映入宁扶苏的脑海:满是鲜血的剑……那只掐住自己的手……万青的那声“对不起”……
　　随之而来的眩晕迫使宁扶苏停止了回忆，他晃了晃脑袋，其实他心里对这个“有心人”的名字早已有了答案，但他始终不敢相信，与自己相伴了近一万年的好友会是背叛他的人。可就算万青要杀他，为何不痛下杀手而是将他和白凌一起送到了人界？宁扶苏坚信万青一定是有自己难以言说的苦衷。
　　“嗯？你怎么了？是想到了什么吗？”
　　“不……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那既然这样，就问问这个小朋友吧。你说他是跟你一起被传送来的？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对鬼部的人有什么威胁的啊，他是你什么人？”
　　“弟弟。”
　　“亲的？”
　　“嗯。”
　　“那为啥他是白头发，还是蓝眼睛。”
　　“……染的，他天生就是蓝眼睛。”
　　“天生蓝瞳的鬼？着实稀奇。”
　　“……”
　　伍真走到白凌面前蹲下来，笑着跟这个小朋友打招呼，白凌却有些怕生，红着脸躲在宁扶苏身后，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伍真，他的嘴咬着下唇不敢吭声。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凌扯了扯宁扶苏的衣角，抬头看向他，似乎是在向他求助，然而宁扶苏并没有向他提供任何帮助。
　　“白……白凌……”
　　“哦～那你能不能告诉哥哥，你前天晚上经历了什么吗？哥哥这里有大白兔奶糖，你想不想吃啊？”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不愧是甜品店老板，在哪都能变出一块糖果出来。
　　白凌看着糖果有些心动，他咽了口唾沫，然后皱起眉头思考着。这十岁的小孩着实可爱，粉嫩嫩的小脸好像能掐出水来，那一双宝石般璀璨的眼睛和银色的两个小辫子——宁某对着视频学了半天的杰作，都透露着一股贵族的气息。
　　“我……我不记得了……”
　　半晌，白凌思索无果后愧疚地低下头，奶奶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着实惹人怜爱。
　　“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是哥哥不好，不应该为难你这个小朋友的。”
　　伍真见这孩子这反应以为是被吓哭了，连忙摸出更多糖塞到白凌手里，然后摸了摸白凌的头。
　　“你的工资就照之前商量的那样，一个月5000元，有额外的任务会有额外的工资，明天开始上班，如何？”
　　伍真脸上仍挂着笑容，他伸出手，宁扶苏握了上去，回他一个礼貌的微笑。
　　“关于被传送的事，我会联系我夫人帮忙打听，你弟弟如此胆小怕生应该是问不出什么，如果他对你说了什么，请务必要告诉我。”
　　“嗯，有劳了，楚安先生。”
　　加完伍真的微信，宁扶苏拉着白凌离开了慕利安，回家的路上，宁扶苏目视着前方没有说话，白凌低着头也不敢吭声。
　　这孩子怎么胆子这么小，怎么当上太子的？难道失忆让他的性格也改变了？宁扶苏不解地想着。
　　走着走着，白凌停了下来，呆呆地站在那里，两只手不安地搓着衣角。
　　“怎么了？”
　　“哥哥……我想……”
　　“想什么？”
　　白凌的脑袋更低了。
　　“想尿尿……”
　　“……”
　　好不容易找到了附近的公共厕所，宁扶苏站在厕所外面，抱着胳膊肘靠在墙壁上，从女厕所走出来的女生都不禁回头看他，然后一边偷偷看他一边笑着跟她们的小姐妹谈论着什么。
　　过了一会，白凌蹑手蹑脚地从男厕所走出来，他犹豫了一会仍然没敢发出声去喊宁扶苏，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宁扶苏低头发现有个小孩站在他跟前。
　　宁扶苏有些哭笑不得，他无奈地摸了摸白凌的头:“你这个小神族怎么这么傻啊，好歹喊我一声啊，这都不敢？”
　　“神族……？”
　　“呃，咳咳咳，没有，你听错了。”
　　宁扶苏清了清嗓子，蹲下来帮白凌整理好帽子然后给他戴上。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鬼族，我的弟弟，明白了吗？”
　　“好的，扶苏哥哥。”
　　白凌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宁扶苏让他不禁产生了一种欺骗小孩的罪恶感。
　　忙碌了一天，终于回到了家，宁扶苏拖着疲惫的身子跌在柔软的床上。正当他闭上眼睛进入梦乡的时候，一只小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他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看见白凌正抱着沙发的靠枕，穿着白色的睡裙——宁某第一天晚上为了省事变出来的作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唔……怎么了？”
　　“我有点……害怕……”
　　白凌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一阵雷鸣，惊得他抱紧了靠枕，整个身子蜷缩着蹲在地上。宁扶苏掀开窗帘看向窗外，原来是下起了暴雨，狂风在窗外呼啸着，雨水重重地打在玻璃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原来这个小家伙怕雷啊。
　　一想到这么个又担小又怕生的小屁孩长大了居然能登上神族之首的宝座，宁扶苏有些不屑地勾起了嘴角。
　　“好好好，小爷今天就允许你跟你哥哥我一起睡。”
　　白凌激动地抱着枕头跺了两下脚，然后一路小跑爬上宁扶苏的床。宁扶苏给他盖上了被子，白凌高兴地躺在床上眨着眼睛看着他的哥哥。
　　“好了，睡觉吧。哥哥可不喜欢睡觉不老实的小朋友，你要是睡觉不安稳，以后就不让你跟哥哥睡了。”
　　没想到这句话完全没有吓到小白凌，他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宁扶苏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也盖上了被子躺在床上。突然想起躺在自己旁边的可是神族，他立刻警醒了起来，于是他把身子侧过去背对着白凌故意不去看他。
　　渐渐的，身后的呼吸声平稳了下来，宁扶苏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子。白凌把头藏在了抱着的枕头后面，只露出了一双闭上的眼睛，他就是这样乖乖地睡着，像是一只小白兔。
　　宁扶苏看着这只小白兔渐渐出了神，一只手在不知不觉中伸了出来，抚在小兔的脸颊。
　　他听见，有屋外风吹雨打的声音，有屋内两人的呼吸声，还有他那颗怦怦跳动的心跳声。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啊。
　　怎么觉得，怪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