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古言】刀-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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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亲王府】
“该死该死！”
精致的瓷器随着响声碎了一地，中间还掺杂着小心伤手的惊呼。
这些瓷器从全国各地辗转而至此，耗费了工匠的毕生心血和数不清的金钱交易。
直到碎成一地残渣，除了负责打扫的宫人了解它的形貌。
主人连瓶子是高是矮都不知道。
“女皇又勒令生育，还要我们世族每人至少生两个孩子！
“生生生！
“院里这群男的养着什么用都没有，连个种都弄不出来！”
责骂声伴随着鞭子打进血肉的声音。
开始还听得见几声压抑的痛呼，后面声音越来越轻，变成了空有人型的物件。
“大人息怒啊！安相公好像快没气了。”
一旁的管事看着王爷手有些打累了，瞧着气也打顺了些，忙递上话，让王爷歇息歇息。
“晦气东西。”
“影二。”
沉默的影子出现在房间里，像隐藏在黑暗中的雕塑。
“在。”
“把这晦气东西丢出去。”
“是。”
影子看到房间里的场景，满地的陶瓷碎片和饭菜混杂在一起，上面漂浮着用白萝卜雕成的兔子头。
这个萝卜兔子，他今早在厨房里看到过。
小厨娘到处炫耀兔子多么栩栩如生，刀工多么精妙绝伦：
“这绝对算得上是我这一生最得意的作品之一了！”
现在兔子的身子和头断开了，果酱点缀的眼睛散了形状，流下两行血泪。
不过这些都和影子没什么关系。
他只是沉默地提着已经冰凉的尸体向外走，从袖子里露出的手苍白有力，因为提着重物而鼓起青筋，怕弄脏了主人的地板。
手里的人不是快要没气了，而是早就死了。
他在房梁上看得很清楚。
管家也很清楚。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怕成为下一个安相公。
主人的视线突然聚焦在了这个沉默的影子身上。
她已经为生育吃了太多的苦，隔两天便喝一副药，换了好些男人，一个都没成。
影子，身材好像不错。
油腻的视线舔舐着露出来的手指。
以她阅男无数的经验，这个男人本钱一定不错。
“影二。”
管家一下明白了主人的意思：
“主子啊，影卫都是骡子。”
骡子，这种马和驴杂交得到的动物，没有生育繁殖的能力。
贵人们觉得阉人不吉利，就用骡子代称。
“没用的东西。”
她把鞭子挥向被她招到面前的影子，不一会就把他打得遍体鳞伤。
没有惨叫的木头格外无趣。
【真有意思。】
房梁上的女主为这场戏鼓起掌来，故意制造的动静被影子瞬间捕捉。
影子一声不吭地脱离鞭子击打的范围，不顾满身的伤口，用最快的速度向声音的方向袭来。
“不和你主人说一声吗？”
面前的贼裹得严严实实，发出的声音却像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贵女，清脆悦耳的声音中夹杂着漫不经心的调笑。
影子沉默着出手，拒绝出声回答任何问题。
他没有向他的主人解释一句“敌袭”，自然也不会在打斗的时候和敌人说笑。
用语言扰乱心神的方法不适用于影卫。
唇舌的每一次震动都会影响思维的判断和肌肉的走势。
尽管影响微乎其微，但他不会犯错。
因为犯错的影卫，都死了。
女贼想象得到，若是影子完成任务回到他主人身边，他也不会开口解释。
他不仅不喜欢说话，他也不会说话。
他不明白解释的含义，不懂得讨巧地规避伤害。
他只会跪在主人面前，用沉默的态度面对主人被无视的怒火。
最后举起鞭子，再平静地加上一句：“请主人责罚。”
“啧。”
两人在房顶上瞬间交手数次，每一次进攻都在生死毫厘之间。
女贼心中想着“狼吃羊，人打狗”的事情，脚下的步伐却丝毫不乱，走得是越发虚无缥缈起来。
她侧身躲过刺到面前的匕首，看着眼前沉静的眸子，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要不你跟着我吧。管肉，不打狗。”
影子丝毫不管贼的话语骚扰，只是不断地进攻，任凭刀锋在破烂不堪的身体上划出新的伤口。
不断地腾挪辗转中，影子的脚步手脚越来越沉重。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力气逐渐流逝，是鞭子上的药水开始发挥作用。
今天主人拿错鞭子了。
按照惯例，对身边侍者的鞭挞用的是藤鞭。
细细交错的红痕编织在雪白的背上，逐渐勾勒出支离破碎的怜惜。
但主人今日拿的是专门针对影卫的皮鞭。
为了让皮糙肉厚的影卫得到充分的教训，做轻做空的皮鞭里外都施加了上百道工序。
保证使用的人轻描淡写的一挥鞭，就能叫人体会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不过，怡亲王自诩清贵，见不得人在面前惨声大叫地折辱耳朵。
便叫人在鞭子上抹上了麻沸散，让影卫受刑后能够自如地走回去。
随后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被疼痛折磨得丧失最后一丝力气和尊严。
这就是今日安相公的死因了。
他甚至没撑过麻沸散的药效，就无知无觉地被鞭打死去了。
而现在，影子感受着身体的每一处凝滞。
四肢在逐渐变得软弱无力，内脏却过度使用般产生着针扎似的疼痛。
鞭子的倒刺里灌注着灵犀散。
灵犀散听着像是治病良药，实则把增强痛感和失力两种折磨人的手段叠加起来，成为了影卫的梦魇。
影子明白，今天他可能得命丧于此了。
他的进攻越来越不顾一切。
本就用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现在更是用血肉当盾，让匕首的攻击范围硬生生拉长了一寸。
身上的衣服本就被皮鞭打得破破烂烂，现在更是被割得七零八碎，在大开大合的动作间若隐若现地露出里面苍白的肌肤。
鲜血将黑色染得更加深邃，不断地从裤脚滴落下来，成为瓦片和脚步声响的间奏。
影子的眼神没有改变，他的眼里只有敌人。
只有粉身碎骨，也要从敌人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的凶狠。
但贼人好像没有发现他的虚弱，反而畏惧着他这不要命的攻势，节节后退。
不知不觉，影子被女贼引到无人的僻静之所。
【的确是杀人藏尸的好去处。】
他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古言】刀-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