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宜佰

4、第 4 章

　　“哇居然蹲到鱼鱼直播啦！”
　　“好漂亮啊鱼鱼！”
　　“鱼鱼这是在哪儿啊，是回国了吗？”
　　“蹲个口红色号”
　　“好美”
　　“救命鱼鱼皮肤好好[大哭]”
　　“鼻子哪整的？”
　　“鱼鱼是天然的好吧，别太酸了”
　　“不是这鼻子明显跟之前不一样”
　　“衣服有链接吗”

　　直播间里的评论如流水一般划过，虞灵挑了几条回答，顺带给手机背后的赵思理一个眼色。赵思理会意，立马将那几条并不十分友好的评论举报并拉黑。

　　虞灵凑近屏幕，嗲声嗲气地读着评论：“是回国了吗？是的，我们放暑假了，我就第一时间回国啦~”语气天真表情灵动，耐心地回答着这些幼稚得有些无聊的问题。

　　“口红是X牌的，xx色号。”说着还把口红对准镜头，为粉丝们展示。
　　“衣服没有链接，我不卖货。”

　　不过虞灵并不觉得无聊，“鱼鱼公主”是她在这个短视频平台的ID，建立账号不到一年就积累了不少粉丝。起初虞灵经营账号没什么技巧，就是单纯的炫富。不过在虞灵看来她这也不是在炫，这些都只是她的日常生活而已，流水的奢侈品，买起来不眨眼，活似在菜市场挑萝卜，出入都是豪车，坐飞机比打车还频繁，滑雪要去瑞士，圣诞要去英国，她只是简单po了几张购物的照片以及她自己美美的自拍，就有了很高的浏览量，还有不少涉世未深的小妹妹在评论区喊着“富婆姐姐贴贴”。

　　在金钱的滤镜下，虞灵一些并不怎么出众的特质也都会被网友们精挑细选出来大吹特吹，她随口对工作人员说声谢谢，网友就要夸她“不愧是大小姐，家教就是好。”

　　渐渐虞灵开始爱上在网络上更新自己的日常，也更认真经营这个账号，不为赚钱，只为了那些“彩虹屁”。而且虞灵还从来不接广告，在这个猪都能起飞的自媒体风口上，不用自己的流量变现，也依然能维持高质量的奢侈精致生活。不少网友想要挖出虞灵的身份背景，却也只是徒劳，越是挖不出来什么，越是显得虞灵的家世深不可测，吸引来的粉丝也就越多。久而久之，虞灵也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网红，有着一群稳固的追随者。

　　虞灵沉浸在这种被吹捧的氛围中，为了吸引更多的粉丝，她也给自己定了一个人设，那就是——真诚勇敢单纯可爱家教好脾气好从小被爱包围拥有很多爱的美貌大小姐。

　　虽说是人设，但人设也不都是假的，假的东西多了难免会露馅。就像经纪公司给艺人设计人设的时候往往也会给他们设计一个和他们性格背景相关的，刻薄的人是清醒，无知的人是单纯，没礼貌的人是高冷艺术家。还有些家境还算过得去的人会打造一个千金大小姐\少爷的人设，就目前来说这个人设在饭圈是最吃香的，没有之一。因为一旦自家的偶像能跟这个人设沾上边，那就说明了自家偶像是能从淤泥般的娱乐圈中独善其身，不染一身恶臭的（真假另算），且高高在上审视着淤泥中的所有人，就好像“我能来娱乐圈打工那是你们内娱福气，还不好好捧着老娘”，连带着粉丝也能跟着鸡犬升天，盛气凌人。

　　和那些假装大小姐的人比起来，至少虞灵这个大小姐的身份是扎扎实实、没有一丝水分的。大小姐是真大小姐，不过脾气好嘛，她的助理赵思理可能有些微词。

　　虞灵的脾气并不是说有多差，人如其名，她算是标准的小公主了，娇生惯养，千娇万宠地长大，没有嚣张跋扈，却总有一种天真的残忍。天真到她自己都觉察不到，可身边人却实实在在因为她而感到憋闷。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呢，大小姐的世界里好像很难看见别人的存在，你要说她目中无人吧，她也不是故意要羞辱你的，她就是单纯的眼里没你，而且她的生活经历也让她很难去共情你的窘迫。赵思理很多时候想要跟身边的朋友吐槽，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虞灵对着屏幕理理头发，继续耐心地跟粉丝们互动：“我现在在朋友家里，我朋友还在睡觉呢。”说着还无奈地嘟嘟嘴。

　　底下的粉丝跟着捧场
　　“好想有鱼鱼这样的朋友”
　　“啊啊啊啊老婆好可爱”
　　“是男朋友家吗？”
　　“鱼鱼竟然有男朋友了吗[心碎]”
　　“这小区不便宜吧”
　　“急怎么才能和鱼鱼当好朋友呢”
　　“鱼鱼怎么才能维持一段高质量的友情呢”

　　虞灵看到评论害羞一笑：“不是啦，这个是我好朋友家啦，也是女生，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身边的朋友好像都是这样，从小就认识。至于怎么怎么维持高质量的友谊呢？”这个问题好像把虞灵难住了，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才说，“我觉得呢，其实很多事都是要顺其自然的，无论是友情还是长相还是什么，都是天生的，就是…嗯…就是顺其自然就好了，不需要太刻意去追求。我们就自然地享受这个世界就好啦，功利心啊目的性太强反而不会幸福的。”

　　尽管已经让赵思理把那条评论举报掉了，但是虞灵还是忍不住小小地找补一下，尽管评论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人天生就有这种奇怪的虚荣心。

　　前几年有句网络流行语怎么说的来着“你必须拼尽全力，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毫不费力。”大家习惯将努力的过程遮掩起来，因为只有庸才才需要拼尽全力。就像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给调皮且成绩不好的男生最多的评价就是“挺聪明的小男孩，再努力点儿就好了。”得到这样评价的男生，不会有那种“我为什么还不努力？”的愧疚和反省，相反他们会得意洋洋地睥睨全班包括第一，潜台词是“看见了吧，我就是不努力，我只要努力了一准比你们这些只知道读书的傻子强。”谁都不愿意当庸才，比起人工美女，大家都更愿意当天然美女，这样更高贵。即便是虞灵这样明明已经在出身上吊打很多人的大小姐，却还依旧需要这样虚假的吹捧来满足她小小的虚荣心。

　　单词和单词之间也有阶级，松弛大于紧绷，天生大于后天。

　　虞灵的那段话说的磕磕巴巴，逻辑混乱甚至在是否切题的问题上都有的讨论。但还是不乏一些忠实的粉丝在评论区吹起“姐姐好清醒”“姐姐好通透”的彩虹屁。

　　江月在一旁托腮看着，怎么会有人想从这些大小姐身上学到什么呢，她当然会说顺其自然，因为她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出生就带来的，甚至友情爱情都是上一辈人脉资源的延续，以利益为绳紧紧捆绑，稳固牢靠。

　　这位大小姐一大早就来找时真仪了，看时真仪没醒也见怪不怪了，对第一次见的江月也不客气，“时真仪还没起呢？那我在这儿等她，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过来帮帮我吧。”虞灵热络地挽着江月的手，一时来不及拒绝，等待江月的就剩下狂风暴雨的使唤，其实她也没理由拒绝的。

　　虞灵熟门熟路地选了个光线好的地方，指挥她们赶紧把她的直播设备摆好，赵思理已经很专业了不用虞灵说也知道该怎么做，江月只能跟着赵思理打下手。虞灵只需要对着镜子打点她已经很完美的妆容，再时不时抽空指点一下江月她们，说实话虞灵给出的意见其实都没什么参考价值，赵思理做这一套明显已经做惯了，她比虞灵更清楚该怎么做。只不过谁让人家是大小姐呢，大小姐的意见即使是错的，也不能直接反驳，但也不能直接按错的做，因为大小姐如果发现效果不好，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她只会觉得是助理无能。

　　当助理也是一门技术活，在这门技术上，赵思理明显比江月更出色。表面听虞灵的意见做出调整，实际还是按之前的来，虞灵自己也看不出，她只要最后效果好就可以了。

　　被人高高在上使唤的感觉并不多美妙，尤其是使唤你的那个人也不是什么有脑子的。可能这样的生活才应该是丫鬟的常态，不是所有大小姐都像时真仪一样。

　　虞灵看见时真仪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打个招呼就急忙下播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我先下播噜~”

　　“宝贝你可算醒了，我都等你半天了。”虞灵热情到夸张地飞扑到时真仪身上，甜腻的语调即便是抱怨听起来也像是在撒娇。

　　时真仪看起来也是习惯了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将她从身上扯下来，带些无奈又温柔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啊？”

　　“过两天的晚宴，就是司绮姐办的那个，你选好衣服了吗？”

　　“还没”

　　虞灵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得意小表情，“就知道你还没有，我已经跟品牌订好了，下午他们带衣服来你家，咱们一起挑。”

　　时真仪挑挑眉，没有反对。虞灵坐在餐桌前，随手叉一块水果放到嘴里，一边小声地跟时真仪聊天，不知道虞灵说了什么，原本不多感兴趣的时真仪也忍不住笑出来。

　　江月就在一旁跟着赵思理收拾东西，时真仪看了一眼江月，面无表情喝了口牛奶，“江月，过来吃饭。”

　　虞灵听到时真仪出声，好像刚刚才想到赵思理，赶紧招呼她们：“欸对，思理你也还没吃呢吧，快过来一起吃。”赵思理想收拾好再去，虞灵催促说，“哎呀，一会儿再收拾也行嘛，先过来吃东西吧。”

　　今天这顿饭算是江月来到时真仪家后吃过最热闹的一顿饭了，虞灵嘴里好像有说不完的八卦，一直叽叽喳喳地跟时真仪说个不停，时真仪大多时候都是安静地听着，有时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会偶尔露出个有些轻蔑的笑脸。

　　里面的人名太多，江月虽有心八卦，但也听得云里雾里的，一顿饭下来一个故事都没听明白。

　　说着说着，虞灵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顿了顿，看看正在闷头吃饭的江月还有一旁的赵思理，“思理，我想喝果汁，真仪家里没有你帮我去买好不好啊。”

　　江月听了，刚想抬头说，冰箱里就有果汁，就被赵思理打断了，“好，这里我不太熟，我让江月陪我去。”然后立马撂下筷子，拉着江月出门了。虞灵满意的点点头，目送她们。

　　出来之后，江月才明白虞灵是有事要跟时真仪说，不方便让她们听，所以才找了个由头把她们支出来。两人找了个超市进去吹空调聊天来打发时间，赵思理做虞灵的助理已经有两年了，她和虞灵在国外的同一所大学读书，江月第一次听到她在国外上学时很吃惊，在她看来，能在国外留学的家境应该都是很不错的，怎么会给人当助理使唤来使唤去呢。

　　其实在国外上学的这些小姐少爷们找个陪吃陪玩的小保姆很常见，而且多从一同留学且家境一般的国人中找。赵思理就是这样，她家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跟虞灵她们比更算不上什么了。家里虽然能支持她出国，但能给她的零用钱也实在不富裕，国外的物价又高，她不想再给家里增添负担。

　　排除这样的客观因素，坦白说，赵思理能做这么久，还是有一点点虚荣在的。跟着虞灵她也能常常出入一些高端场所，虞灵吃肉她也能分些汤喝，手指缝里随便漏些，都是赵思理没机会见识的东西。而且虞灵虽说不如时真仪脾气好，但胜在好哄，只要能拿捏好她的脾气跟她相处也不难。

　　“倒是时真仪，你别看她没什么脾气，实际她身边的助理待的都不长，基本就一个假期。”

　　“那时真仪在国外上学的时候会另找助理吗？”江月问。

　　赵思理摇摇头，调转话题，“我觉得你还是多想着怎么哄哄时真仪，让她多漏些东西给你才划算，或者跟她卖卖惨，反正她们那些奢侈品们多得她们自己都记不清究竟买了多少，还有些配货，她们买来根本不用，你到时转手卖了也好或者以后拿出来撑场面也行啊。”

　　江月微笑，没有说话。赵思理既然这么说，说明她从前肯定见过有人从时真仪那里诓到过东西，江月甚至能想象到时真仪那时的表情，一些怠倦一些悲悯。她当然能看清对方想要什么，她只是懒于计较，毕竟她们想要的那些东西对她来说也无足轻重。但江月知道，她心里一定是不快的。

　　江月不想那样做，她不想看到时真仪用那样的表情看她，也不想让时真仪不开心。即便，她从前接受的教育都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两人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提着从超市买的果汁回去。

　　等到了下午，品牌方的工作人员推着一排排衣服从车上下来，送到时真仪家里，几位工作人员穿着统一的工作服，手上戴着手套，一件件高定礼服展示给两位大小姐看，并同时解说介绍方便两人挑选。时真仪大概看了一眼，随手指了一件便选定了。相反，虞灵没那么快拿定主意，反反复复试了好几件礼服，赵思理也跟着忙上忙下地跟着帮她整理，折腾了好半天最后才选定一件粉色公主裙。

　　其实江月很理解虞灵，这些礼服件件都很华丽漂亮，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的，像虞灵这样一件件试过来，才是正常。哪有人会像时真仪这样，衣服只是随便扫扫，倒是对品牌带过来的香槟喝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