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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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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里,法官正在整理资料。这个案子关注度极高,几个平时见了面只打声招呼再也不理他的侄子侄女,轮番给他打电话询问情况。
几个小朋友立场统一,但结果很可能会令他们失望。
法官看着手里的文件,不禁摇了摇头。他将水杯里还温热的茶一饮而尽,走向法庭。
法院外,举着相机的记者们你推我攘,生怕拍不到最佳画面。维持秩序的警察们一丝不苟,心里却在纳闷,最近没听说有什么特大案件啊,到底什么事这么轰动。
这位警官家里一定没养宠物。
平时有关注宠物圈的朋友们,都在关注着今天的判决。从事件发生以来,网上一石激起千层浪,双方都有不少网友的支持。从友好讨论,已升级为网络骂战。
今天的判决将会给这场风波画上句号。
被告沐春风单枪匹马抵达法院,刚一下车,便被无数闪光灯不停捕捉,仿佛一道道雷光,都劈在她一个人身上。
连日来的网络攻击已让沐春风力不从心,如此阵仗的线下对打,更让她直呼招架不住。沐春风凭借矫健的身手,迅速逃离记者围堵,进入法院。
提前收到消息的原告方早已从另一个小门进入,表情轻松,仿佛胜券在握。
沐春风并不在乎,任凭控方律师巧舌如簧,没有做过的事,如何定她的罪。
韩莎莎好心道:“沐医生,真的,你公开道歉的话,我可以撤诉。”
沐春风冷笑一声,“韩女士,你对我造成的名誉损失,等结束了我会找你算的。”
所有人到场,审判开始。
原告,韩莎莎,网络账号“花花的世界”账户所有者,小狗花花的主人。
被告,沐春风,宠爱医院医生。
“我再确认一下,原告,你控诉被告的罪名为……”
“虐狗,”韩莎莎坚持,“我要告她虐狗。”
时间倒回到11月25日,韩莎莎把宠物狗花花送到宠爱医院的那一天。
沐春风为花花进行诊治时,发现它身上有些旧伤口。以沐春风的经验来看,这些伤口并非意外产生,更大可能是人为虐待。
花花来头不小,是位网红狗狗。社交平台的粉丝数,比宠物医院官方账号的要多得多。
沐春风翻看完花花的账号内容,又把花花主人韩莎莎的账号内容浏览了个遍。看起来,韩莎莎还算是个负责任的主人,并不仅仅是为了利用花花寻求热度或变现。
于是,沐春风打电话给韩莎莎,提醒她注意,并尽快找出伤害花花的人。
电话那边很吵。
不用照顾花花的韩莎莎难得闲下来,正玩得忘我,简单应付了几句,说等把花花接回来她再好好看看。
隔天,韩莎莎来到医院,接走花花。
晚上,她发现花花身上的痕迹不是沐春风口中的小伤口、旧伤口,而是血迹未干的新伤。伤口像是处理过,但比想象中严重,仍在持续出血。
韩莎莎打给沐春风,一口咬定是沐春风贼喊捉贼。
“花花离开我们医院的时候活蹦乱跳的好吧,你别想诬陷我,我们医院都有监控。”沐春风越想越气,真不该给韩莎莎提醒,还给了她反咬自己一口的机会。
沐春风调出监控,“花花离开我们医院的时候,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从我到达医院,到接到花花。花花全程被抱着,没有下地,如何证明它身上没有伤?”
“那又如何证明它有伤呢?”
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相当激烈。
二人僵持不下,沐春风突然闯入韩莎莎家,试图把花花抢走,要给花花验伤。在经过三公里的追逐车战后,沐春风在宠物医院内束手就擒。
花花已经被送入病房,沐春风交代同事,先帮花花处理伤口。
“你这么爱它,怎么现在还没把它送医院?”
韩莎莎想,还不是因为你们医院提前通知我接花花,摄影师还没赶回来呢。
但她嘴巴很硬,反驳道:“我当然要送医院,我要把花花送最好的医院,难道还送来你们医院遭虐待啊?”
旁边围观的宠物主人已经开始录像。
这件事上传到网络的那一刻起,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韩莎莎直播控诉宠爱医院,点名沐春风不负责任,说她是魔鬼医生,是虐狗狂魔。
沐春风的工作被影响,院长要求她回家休息,暂时不要在医院出现。生活也被打乱,短信里各种污言秽语,还有打电话来骂她的。
心力交瘁,疲于应对。
沐春风干脆把手机关掉,眼不见心不烦。
本以为这件事会随着时间淡化,或者有个更为劲爆的新闻出现,人们就不会再给眼神。
沐春风没想到的是,韩莎莎把她告上了法庭。
韩莎莎是学法的,她自然也知道,这官司不好打。
律所里都是昔日的同学,老板更是韩莎莎的前男友。这位老板把韩莎莎准备的所有文件看了一遍,转头问:“怎么样,打吗?”
“也不是没得打,”江北林将手中的文件放回去,“可以打抢夺他人财物。”
“不,我要告她虐狗。”韩莎莎每每想起宠物医院的医生竟然虐狗,都气不打一处来。这样的人,道德的枷锁是给她戴上了,竟然接受不了法律的审判。
“证据呢?”
“我已经找到了证人。”
法官敲响法槌,自然地过渡到下一个流程:“传证人。”
证人是和沐春风来自同一间宠物医院的护士,他在宠物医院时间不长,上半年就已经离职。
据他所称,宠物医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沐春风对付小动物们特别有一套。
但具体是什么方法,令小动物们无论是什么性格,到她手里都对她言听计从,还真的没人知道。
“我那个时候,是负责打扫沐医生办公室的。沐医生看起来漂漂亮亮女神一样,办公室是最脏的!我真的没有夸张,狗毛猫毛扫都扫不完,天花板上都有。”
在这位护士的脑补下,沐春风和小动物激战的画面已呼之欲出。
沐春风白了一眼,真不知道韩莎莎是从哪里挖出来的这个蠢人。
经验丰富的法官自然面不改色,他追问道:“证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还有还有,”证人举起手中的照片,“我在她办公室里看到过血迹,这是我拍的。”
沐春风反驳道:“一个医生的办公室里有血迹算是什么稀奇事儿吗?”
江北林追加证物,两份验血报告,一份花花,一份沐春风。“还有一份证明,沐医生在三年内,都没有注射过任何狂犬针或破伤风针,也就是说,没有什么动物有能力伤害沐医生。”
一连串如组合拳的证物一出,一片哗然,连站队沐春风的人都无法替她解释。
这些证据,得来非常不易。
开庭前,沐春风收到江北林的电话,对方态度诚恳很有诚意地邀请她,谈谈和解问题。
“江律师,好像是你说过,我们不要私下见面的吧。”
沐春风还记得自己接到律师函的那天,照着地址杀过去,对方却以“控辩双方应保持友好距离,最好就不要私下见面。”为由,将她堵在门口。
这回态度倒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江律师说:“沐医生,这么多天,我也对你有些了解。虽然说作为控方律师,我不能帮你洗清冤屈,但我会在我的立场上,替你尽力争取。”
沐春风已经有向现实服软的趋势,毕竟她连班都没得上了,官司打下去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于是她答应谈谈。
见了面,江北林首先提出韩莎莎的三点要求。一,承认错误。二,公开道歉。三,主动离职。
沐春风傻了眼,这和她想象中的和解好像不太一样,这分明是按着她左一鞭右一鞭肆意抽打。
“你管这叫和解?”
“这是我当事人的想法,”江北林喝了杯水,把韩莎莎写的要求盖起来,“而我想问的是,你究竟有没有虐狗?”
与此同时,韩莎莎请的私家侦探,已经成功抵达宠物医院,正在溜进沐春风的办公室,将所需“证据”全部打包带走。
“没有,从来没有。”沐春风问心无愧。
“那你到底用什么方法让花花,还有那些动物乖乖听你话的?”
这些天,有不少人私信韩莎莎,没有人否认沐春风的医术,也没有人否认她对小动物的责任心,甚至有人说,出院后,沐春风也会打电话询问情况,提供帮助。
“但真的很离奇,”有位网友百思不得其解,“我家宝贝脾气比较暴躁,见了生人就控制不住情绪。但见了沐医生没多久,就特别听沐医生的话,让它干嘛就干嘛,像是给它吃了迷药一样。”
沐医生的支持者则认为:“沐医生是宠物医生,当然比一般人更懂得和小动物沟通啊。”
甚至血迹的线索,也是私信中的人提供的,说是在从医院回来的狗狗身上发现了不明血迹,但狗狗身上没有伤痕。
真相只有沐春风知道。
当然不是什么宠物医生的经验之类的。
“我也不知道花花的伤是哪来的,但我真的没有做出任何伤害它的行为。”
事实是,沐春风能听懂动物的语言,这是她在自己十岁那年发现的。
任何动物,猫狗兔子鸡鸭鱼,她全部都试过一次,听得懂,真的听得懂。但这过程与结果,都不能被人知道。否则,她又要被当成问题小孩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沐春风偶尔会想,会不会,其实自己不是人,而是一只动物?
这样她的遭遇才更好解释得通。
法庭里,江北林追问:“不仅是花花,沐医生,你对这些小动物们,到底做了什么?”
旁听人员议论纷纷。为什么会出现血迹?沐医生到底对小动物们做了什么?沐医生到底是不是一个好医生?
沐春风想了很多反驳的话,却不知如何说出口。正如院长和她说的,即使最后可以证明到她无罪,她的名誉都已经受损,还有谁放心把宠物交给她呢?
判决结果并不重要,从一开始她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