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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赵安矣曾经问过母亲自己名字的由来,母亲说她是平安夜那晚出生的,既如此便希望一生平安足矣。所以叫赵安矣。赵安矣对这个名字及其寓意都满意的不得了。
      可能拖名字的福,在遇到韩等之前,赵安矣的每一个生日都过的很顺利。
      十七岁那年的平安夜是赵安矣第一次遇到韩等。
      那年的平安夜下了第一场雪。赵安矣在校服外面套上了喜欢的红色毛绒外套,拿着特意新买的透明雨伞,她兴致勃勃的昂着脑袋告诉云佳“今天我就是韩剧女主角。”
      可惜的是,韩剧女主角在回家的路上遇到的是帅气逼人的长腿欧巴和他的跑车,而赵安矣遇到的是横冲直撞的高中生和他失控的山地车。
      赵安矣一屁股栽在了环卫阿姨刚刚堆好的雪堆里。
      韩等从车上摔了下来,侧身倒在了结冰的地面,痛的龇牙咧嘴。半晌,他撑着地坐了起来,看到了栽在雪堆里的红衣服女孩和一把折了的伞。
      “没事吧同学。”韩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三步并两步走到女孩身边,把她拉了起来。
      赵安矣拍了拍衣服,雪化在了里面,毛绒外套打了结,颜色也变得深浅不一,赵安矣有点狼狈。
      她看了眼折了的伞,愤愤的说:“新买的。”
      “多少钱?我赔。”男生利索的回答,扯开书包开始翻找。
      赵安矣一下子有点不好意思,“二十。”她还特意让小卖铺老板拿的质量最好的!
      韩等翻找的动作慢了下来,零钱他全扔在桌洞了。
      赵安矣停下了拍打的动作,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韩等抬起头,有点尴尬的说“明天给你行吗?你在附中上学吧。”他指了指两人一样的校服裤。
      “啊,是。不用赔了,一把伞而已。”赵安矣摆手,也是附中的?不应该啊,附中有此等姿色?算了,不用他赔了。附中是老校,校区小的可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不好吧...”韩等有点犹豫。
      路口传来呼喊,是父亲。“安矣!”
      “我先走了。”赵安矣看到在路口的父亲,拿起折了的伞,向前小跑。
      留给韩等一个红色背影。
      圣诞节的附中是白色的。教室里暖气烤的有些干,窗外大雪纷飞,夺目耀眼的白,寒风吹在玻璃上,凌冽的叫响。
      平日里有些死气沉沉的历史课今天课堂上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虽是北方,但下这样的暴雪实在少见。
      “安矣,大课间下去玩雪吧?”趁自由讨论的时间,云佳扭过头满脸雀跃的说。
      “没问题!”赵安矣满脸写着小case用手比了个大大的OK。
      大课间铃声一响,走廊瞬间沸腾。
      “慢点,云佳!”赵安矣被云佳拉着跑,有些跟不上,慌里慌张的单手往头上扣帽子。
      “去晚了操场就没干净的地方了。”云佳顾不得回头,满脸通红的往前冲。
      在操场上,赵安矣看到了韩等。
      韩等睡了整整两大节语文课,昨晚那一摔,他半个身子都疼,根本不想动。余辉拉他去打雪仗,他想都没想就拒绝,头转向另一边,闷声道:“是不是北方人,没见过雪啊?”
      “扫不扫兴啊你。”余辉握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拉,顺便还蹬一脚椅子。
      韩等站了起来,余辉便想拉着往外冲,“等会。”余辉扭头看他,眼神传达不解。
      “穿个外套,想冻死我啊。”韩等不耐烦的说。
      “明白。”余辉做作的冲他传了个飞吻。
      “滚。”韩等气笑了,抬腿就是一脚。
      所以,赵安矣看到的韩等,是个走姿有点奇怪的韩等。
      她也不是什么自来熟的人,扭头装作没看到,向云佳丢了一个雪球。
      “好啊,胆敢偷袭我!”云佳不甘示弱的发起攻势。
      雪地里,两个女孩笑颜如花。
      赵安矣怕什么来什么。
      韩等刚和余辉下去,人还没站定,就被四面八方的雪球给打懵了。他来不及拍打衣服上的雪,迅速蹲下用手团雪球,不管不顾的搂在怀里。一边向后跑一边扭头向前扔。
      就这样,韩等再次撞到了赵安矣。
      赵安矣刚刚和云佳休战,站在雪地里直呼冷气,没有任何防备的,身后就遭到狠狠一击。
      赵安矣被撞的半跪在地上,长款的羽绒服拉链从底下崩开,往上开裂,赵安矣当场就想找个地缝。
      虽然积雪并不薄,但猛地跌在结冰的地上,疼痛感依然很强,加上莫名的羞耻感,赵安矣没忍住的往下掉眼泪。
      韩等感到身前的阻力,打了个趔趄,低头去看。
      “抱歉,我…”韩等弯下腰想要道歉,惊讶的发现又是昨晚那个女孩。
      云佳小跑过来将赵安矣扶起,发觉她掉了眼泪,有点心急,“没事吧?”
      赵安矣用手抹了抹眼泪,摇摇头。
      韩等把怀里的雪球都扔下,站在赵安矣面前,不知道怎么开口。
      赵安矣红着眼圈,寒风吹的整张脸都通红。“我跟你有仇啊!”赵安矣愤恨的留下句话,扭头就走。
      生日当天被他撞,第二天还被撞。有点姿色就能随便撞人了?赵安矣在心里破口大骂。
      云佳追了上来,挽住她的手臂。“这是不是实验班里的韩等啊,真的有点帅哎。”云佳有点花痴的说。
      市里为提高重本上线率,从本市各个高中挑选尖子生来到附中,组成新的实验班。附中虽然是老校,但师资实在雄厚。
      赵安矣打掉云佳的手臂,有点生气的说“帅个屁。”
      云佳迅速附和,“是啊,帅个屁。”手再次紧紧的挽住赵安矣。
      赵安矣抿着嘴笑了,向云佳眨眼,表示赞同。
      “不过,说真的,安矣。真的有点帅哎。”云佳止不住乐呵。
      赵安矣狠狠地拍了云佳。
      实验班比普通班多一节自习,昨晚是韩等翘最后的自习才遇上的赵安矣。
      不过今天他又翘了,他在路口等赵安矣。
      雪停了,父亲应该不会在路口等她了,赵安矣一个人慢吞吞的往家走。然后,看到了韩等。
      韩等也看见了她,犹豫一会,朝这边走来。
      韩等站定,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和一盒药膏,治跌打损伤的。
      他递到赵安矣面前。
      “对不起。”韩等说的很郑重。
      赵安矣脑袋一下子就死机了,憋了半天说了句“哦。”,接过韩等手上的东西,脸接着就红了。上午是气昏了头,没想太多就丢下了狠话,现在面对面说话,人家态度又这么诚恳她有点不好意思。
      “不争气!”赵安矣暗暗的诟病自己。
      赵安矣向来不会和不熟的人打交道,而韩等也不知为何,平日里跟谁都能瞎扯的劲此刻竟全然施展不出了。
      “我叫韩等,高二一班的。”
      知道,理科实验班嘛,云佳今天都给她八卦完了。赵安矣心里默默嘀咕,面上却滴水不漏,淡淡的说“我叫赵安矣,六班,也是高二。”
      韩等点头,他本就是随和的人,跟谁都能聊上几句。
      他将赵安矣送回了家,一路相谈甚欢。
      “你也住这?”站在小区门口,赵安矣问。一路上都是韩等随着她走,也没见韩等说要停下,她也没问问人家住哪,就这样走到了这。
      “不是,你进去吧。”韩等笑着摇头。
      “好。”赵安矣径直走进去,突然回头。
      韩等立在那里,不解。
      “拜拜。你…注意安全。”赵安矣冲他摆手,眼睛亮亮的,脸很红,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韩等只觉心跳漏了一拍。
      十八岁的初雪,韩等在漫天飘雪中牵住了赵安矣的手。
      赵安矣想缘分真是莫名其妙。
      韩等撞了她两次,她早就忘记当时的疼痛,但却一直记着那二十块钱和那盒药膏。
      她是否也知道她和韩等会命中注定的在一起?不然为什么那晚回家以后就把药膏放进了漂亮的粉色铁盒,二十块至今压在书架上?
      韩等像是带着神奇的磁场,永远让她心安。
      他数学竞赛失利,与保送无缘,她翘了母亲为她报的天价补习班去陪他,他只摸摸她的头让她回去,说自己没那么脆弱。
      高考志愿填报,他的分数无疑是要去北京,她却要去南方,她泪眼汪汪的说不想分开,他抱了她好久,说他会永远在。
      韩等说了什么,她便信什么,也从未想过他会失言。
      赵安矣二十岁生日那晚,韩等攒了很久的钱坐飞机去陪她。她醉醺醺的问韩等为什么喜欢她。韩等说,他也不知道,当时撞她的时候就只觉得抱歉,可送她回去的那晚,在小区门口赵安矣回头冲他摆手的时候,他觉得她眼睛怎么那么亮,人怎么这么漂亮,他就好想和她在一起。
      赵安矣得意洋洋的说这是见色起意。
      韩等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吻上了她的唇。
      二十五岁,在云佳的婚礼上,赵安矣看着笑的恬淡的云佳仿佛看到了年少时那个洋溢灿烂的少女,她泪湿眼底。
      在泪眼朦胧中,她接住了云佳的手捧花。
      赵安矣手拿捧花侧身望向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柔声说,韩等,二十七岁的时候你娶我吧,在我们相识的第十年。
      韩等眼眶湿润,他说好。
      韩等想,几岁都好,只要是你就好。
      二十六岁这年,是赵安矣来北京的第五年。
      赵安矣还是喜欢北方的冬天。北京,是她年少时的梦,彼时,又有韩等,她只能更加钟爱。
      今天是平安夜,赵安矣的第二十六个生日。
      唯一遗憾的是,北京今年仍没下雪。
      她捧着韩等买的红玫瑰,灿笑如花。
      她从未想过会有天灾人祸,更没想过会发生在韩等身上。
      她听到汽车紧急刹车的摩擦声,看到韩等倒在血泊中。
      空气中暴露的血腥味,韩等沉重脆弱的呼吸声,还有路人的惊呼议论声全部充斥在赵安矣脑中,她觉得世界爆了炸,像口炸开的锅。
      她跪在地上,玫瑰花散落一地,如血鲜红。
      赵安矣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韩等,微颤着用手轻轻的去拉他。喉头哽住,像堵了口棉花般干痒,什么都说不出。
      她看到韩等嘴唇蠕动,看到他含着泪的眼。
      她颤抖着慢慢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韩等的嘴边。她听到韩等痛苦的喘息,感受到急促湿润的气息洒在她的耳边。
      她什么都做不了。
      拜托了,谁来救救韩等?谁来救救他?赵安矣心如刀割。
      她听到韩等的声音,她屏住呼吸,她怕漏掉任何字眼。
      韩等说“对不起。”
      对不起今天是她的生日,对不起答应了二十七岁娶她,对不起好多好多。
      赵安矣抬起头,她死死的抓住韩等的手,她拼了命的点头,她想说“没关系。”她想说“韩等你不要死。”
      可她什么都说不出,冲击悲痛扼住了她的咽喉。
      韩等控制不住的想闭眼,他好想闭上眼睛睡一觉,可是他好舍不得赵安矣。他看到赵安矣在浑身颤抖,看到赵安矣掉了好多好多眼泪,听到她哽在喉间的呜呜声。
      他想擦去她的泪,可是他好痛。
      他闭上了眼,他停住了呼吸。
      赵安矣听到了警鸣声,她被白色的身影从韩等身旁拉开,她看到他们摇头,听到他们对她说“节哀。”
      赵安矣知道了,韩等真的死了。
      她觉得世间天旋地转,她睁不开眼。
      第二日清晨,赵安矣醒来。
      母亲在床边,轻握住她的手。
      母亲有多久没握过她的手了?她想说点什么,可泪水先决堤。
      她嚎啕,她崩溃,她质问,她恳求。心被踩的稀巴烂,她痛的不能呼吸。
      到底为什么她会失去韩等?
      她想过她与韩等之间会有七年之痒,会感情变淡,甚至在某些时刻,她都想过韩等会爱上别人。可她就是没想到,她与他竟会阴阳相隔。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最爱的人会死在她生日的那一天?
      跨年夜,北京城下了大雪。
      赵安矣觉得恍如隔世,她记得第一次遇到韩等也是大雪天。
      她拿起手机,打开与韩等的对话框。
      手指却停住了,她不敢去听韩等的声音。
      良久,她摁了下去。
      韩等装作一本正经的咳嗽声响起,赵安矣瞳孔微颤,泪如雨下。
      “赵安矣,生日快乐。明年就二十七岁了。”离嫁给他只差一年。
      是啊,明明就要嫁给他了。
      韩等,这个冬天太长了。赵安矣想。
      韩等,春天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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