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塑》汪泛泛

30、微尘落入围城里6

　　“去我办公室坐坐。”不是邀请，是命令。
　　周围人目不斜视地来往办公，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凑热闹，但都屏气凝神等着看这对师徒会不会闹得很难看。
　　只要还在这栋大楼里，杨与宁就不能让王烨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
　　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问齐悦道：“你知道怎么回去吗？”他的办公室离这里比较远，七绕八绕的，她不一定记得住。
　　“虽然我的记性没有你的好，但也不至于那么差。”齐悦想让他放轻松些，“你去吧。我在你办公室等你。”
　　说完直直往前走，显得胸有成竹，其实心里在打鼓，从进来到现在都是跟着他走，哪里记过路，可如果说不记得，太像是要绊住他不给王烨面子了。
　　“齐悦。”刚走了几步，杨与宁喊住了她。
　　“嗯？”齐悦被他叫回了头。
　　“你去那里等我，很快。”他指着很近的一间小玻璃隔间，那是高峰期招人时特意隔出来面试的，这个时候没人用。
　　“好。”被他看穿了，齐悦尴尬地笑了笑，立马朝那隔间走去。
　　等她坐定，杨与宁已经随着王烨走了。
　　齐悦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盛远的加班文化尽收眼底。诺大的屋子被玻璃或是镂空的架子隔成大小不一的空间，电脑大都亮着，人大都僵着脸，脚步是匆忙的，手上不是咖啡就是文件，还有接不完的电话。
　　巨大的玻璃窗外太阳与星月交替，丝毫影响不了里面的节奏。
　　这里是透明的，开放的，也是封闭的，反复的。
　　那两台电梯没有停过，一直有人上下。齐悦打开酸奶，数着电梯里的人，想看看要数到多少的时候，杨与宁才能从那间他不想去的房间里出来。
　　他说的“很快”并不快，齐悦数了百十来个人，依然没有看见杨与宁的人影。当她有些气馁的时候，电梯又停在了三十二层。
　　门缓缓打开，里面有三个人，下来了两个，剩下一人微微歪着头，看向指示灯上的数字。他刚心中有事走了神，发现还未到后松了口气，盯着电梯门慢慢合上。
　　在电梯门合上的两秒钟里，齐悦看清了那个人的脸，一个深呼吸带着一口酸奶到喉咙里，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而电梯在这个时候已经向上去了。
　　大脑还未来得及做判断，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齐悦慌忙朝电梯跑过去，着急地按着箭头向上的按钮。
　　终于，电梯下来了。
　　门打开的一瞬，就在她想要冲进去的一瞬，却看见了她一直等待的杨与宁就站在电梯里。
　　“怎么了？”杨与宁看她涨红了脸，心潮澎湃的样子，不解地问。
　　“我......我好像看见了一位老朋友。”齐悦含糊地说。
　　“你刚看见他在电梯里？”杨与宁猜了个大概。
　　徐邦彦一心想出国发展，现在又在国外结了婚，八九不离十是要定居海外了，她真是昏了头了才会认错人，齐悦摇摇头：“应该是我看错了。”
　　“不一定是你看错了，你告诉我名字，我帮你找找看。”
　　“算了。”徐邦彦的事情一两句话说不清楚，齐悦暂时还没说给杨与宁听的打算。
　　“应该不是能“算了”的朋友吧？”看她刚才着急忙慌的，对她来说肯定不一般。
　　“以前还不错，后来闹翻了。”齐悦把心思转到他身上，“哎，你跟那位王总聊得怎么样？不是说很快吗？这可不算快啊？”
　　看她急着转移话题，杨与宁不便再追问。关于王烨的事情他也不想说，于是无奈地挑了挑眉，齐悦也没有强人所难地追问下去。
　　回到办公室后，杨与宁带着一群原部下钻进会议室里继续干活。
　　齐悦得空回忆了下刚才看到徐邦彦的情景，脑海中回放了几遍，越放越模糊，越放越不确认看到的人是不是他，最后彻底放弃。
　　酸奶喝完，肚子又有点空空的感觉，记得回来的时候有看到外面有自动贩卖机。齐悦拿了手机出去，买了不少零食回来，刚到门口遇到正出来的周小吉。他立马殷勤地接过零食，要给她送进去。
　　在要开门的一瞬，齐悦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突然伸手阻止了他。
　　面对周小吉一脸疑惑，她指着那边的电梯，朝上指了指，问道：“那几层是干什么用的？”
　　“上面统共还有三层，董事长在最高层，另外两层各有两位老板。”周小吉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宁总跟王总就是去的三十三层。”
　　“除了上面的老板们，其他人在什么情况下会上去啊？”
　　“一些需要汇报工作的中高层，打扫卫生的清洁工，还有老板们的秘书，差不多就是这些人了。”周小吉看齐悦若有所思，好奇道，“嫂子，你想上去看看的话，可以让宁总带你去，听说上面的景观很不错。”
　　“你看过吗？”齐悦问。
　　“我现在不配。”周小吉戳戳自己的工牌，“等我再升两级，兴许就可以了。”
　　“老板们的地盘，他想带人去就可以去的吗？”齐悦瞥了眼里面在赶工的杨与宁。
　　“王总很疼宁总的，有王总为你们护航，绝对没问题。”周小吉既向往又自豪地往里面看着杨与宁，那可是他职场上的偶像呢。
　　“你刚叫我什么？”齐悦突然回过味来。
　　“嫂子。”看齐悦板起脸，周小吉赶忙为自己的唐突道歉，“你要是不喜欢被人叫嫂子的话，那我就不叫了，我让他们也别叫了。”
　　“你们都叫了吗？什么时候叫的？”
　　周小吉嘿嘿笑了：“晚饭前宁总问我们，食堂最近有没有出什么新菜，让推荐几道味道不错的，我们知道宁总是要带你去吃，就问他，嫂子喜欢什么口味的。宁总想了想，说，‘她不挑’。我们看宁总没有否认，就继续叫你嫂子了......嫂子，我们能叫你嫂子吗？”这小人精一边帮他老大刷好感，一边还要探听嫂子的态度。
　　“你叫了这么多次，也不是经过我同意的呀。”
　　“那嫂子是准了？”见齐悦是个好说话，爱开玩笑的人，周小吉笑着问道。
　　“不准。”
　　没探听到更多消息的周小吉拿着嫂子买回来的零食，继续回会议室埋头苦干去了。刚进去没多久，杨与宁找他聊了几句，然后杨与宁的视线就隔着玻璃，投到了她身上。
　　不知道这个八卦小能手跟他说了什么，齐悦心虚地撇开了视线。
　　齐悦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喝着快乐水，等着时时照顾她的杨与宁去吃宵夜。
　　这种坐等帅哥下班的感觉很幸福，只是幸福的角落里有一道阴影，是那一道打开又合上的电梯缝，是里面一晃而过的一张脸。
　　就算是徐邦彦又能怎么样呢，难道真像气极的时候想的那样上去打他一拳吗？
　　齐小悦自己不过是在十八岁的时候，跟他谈了场一个月都不到的恋爱，那段花季里的美妙感情，没有结出好果子来，倒也不至于苦大仇深要记一辈子。
　　齐大悦留的那张纸条里都没有他，她又有什么立场要为她出头呢。
　　过了就过了吧，陌路人也不是坏事。
　　这么一想通，那道阴影被幸福的光亮驱散了。齐悦从沙发上站起来，感觉到任督二脉被打通了似的通体舒畅，她拿起杯子，想要去续一杯生命水。
　　茶水间里永远有闲话，人员众多的盛远当然只多不少。
　　齐悦半路走进来，那俩边等咖啡边八卦的俩人立马终止了话题。但是干等着实在无聊，他们想到一个说出来也没关系的趣闻，毕竟当事人已经离开公司，于是接着几天前的话茬继续说。
　　“哎，你看见了吗？宁总走了又回来了。”
　　齐悦接了水就要走的，不想打扰他们闲聊的好兴致，可听到“宁总”俩字，她又拿着杯子到水龙头下冲洗，竖起耳朵偷偷听。
　　“看见了，按理说这件事他就不该管，人都走了，还回来救场，图什么呢？”
　　“我听说啊，宁总收到leon的电话都没回，后来是他下面的小周吉打电话求助，又说是王总授意的，他才回来的。上来时还是小周吉去亲自接的，没公司的卡进不了园区。”
　　“要是我就不回来，谁打电话都没用，都交接这么久了，有本事你自己解决啊。再说了，这本来就是个坑，万一出问题了到底算谁的。”
　　“是啊，那个leon精明的很。一期是宁总全部完结交给他的，听说二期是预期年底上的，这家伙一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几周就逼着小周吉他们上，结果把一期的许多功能都带乱了套。如今对外说是一期有问题，逼着小周他们自己解决。现在宁总来了，修好了是他leon团队的功劳，搞砸了就甩锅出去呗。”
　　“如果leon真是有能耐的，这是个展现能力的好机会啊。”
　　“这你就不懂了，一期的风头宁总已经抢了，他做好了二期三期也不过是顺势而为，永远在宁总之后。但这次宁总要是救场救砸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唉，那宁总不该回来的。”
　　“可不是，宁总坏就坏在人太好了，不然可以爬得更高的。”
　　“是啊，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