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塑》汪泛泛

25、微尘落入围城里1

　　齐悦睡过了头，没来得及起早给杨与宁做鱼片粥。凑巧的是，杨与宁也没来，药是通过同城快递送到齐悦家门口的。
　　在感到失望的同时，齐悦也庆幸杨与宁没真的出现。
　　人在脆弱的时候容易对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产生依赖，她不确定自己对杨与宁的异样感觉属不属于这种，还是先不见面冷静几天的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计划之内的事情发生变化。明明跟齐溪约好去探望白真真和宝宝，她却临时变卦要改期，具体改到什么时候待定。这让鼓足赴死般勇气的齐悦气得把下午茶给取消了，至于取消理由，她填的是她妹不配。
　　无论如何，她还是要去看白真真的。齐悦冷静下来后，决定晚上回家跟她妹好好聊一聊。
　　等她下班回到家门口，从包里掏钥匙时，隐隐听到屋里急躁的争吵声，推开门，齐溪嘴里吐出的字像连环炮一样打过来。
　　“……有些人就像一坨屎！不但长得恶心，还臭烘烘的招苍蝇，你能忍受一坨屎一直在你旁边吗？难道你不想远离这坨屎吗？”齐溪很激动，手舞足蹈地在那比划一坨屎的样子。
　　可怜她那坐在沙发上的男闺蜜，因为她那生动的比划，似乎产生了画面感，脑袋带着身体往后退，嫌弃地皱起了眉头：“咦，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你看，连你都觉得恶心。”齐溪还不解气，继续吐槽，“破公司，狗东西一堆，今天居然有狗东西偷了我的电脑充电头，害我开会开到一半没电了，又被骂了一顿。”
　　“是不是有人拿了忘记告诉你？”
　　“取而不告就是偷。”齐溪咬牙切齿道，“我还得买一个还公司，气死了！”
　　“要不你也去偷一个？”男闺蜜试着逗她。
　　“那我不也是狗东西了。”
　　“是就是，能省点钱呢。”
　　“偷不来，这种技术活不是想干就会干的。”
　　“好了啦，上班遇到奇葩不都这样嘛，一边心里骂娘 ，一边嘴上客客气气地说辛苦您了。想开点，其实大家都挺不容易的，多一些体谅，日子会好过很多。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划不来……”
　　齐溪正在气头上，脑袋里正有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让她消火的最好办法是由着她骂，让她尽情发泄，而不是对着她讲道理。
　　讲道理无异于是火上浇油。偏偏这位男闺蜜选择了火上浇油，齐溪越听越生气，趁着姐姐还没关上的门，连推带搡把他给赶了出去：“滚！”
　　门关得哐当响，震得屋子都跟着颤了颤，可见是真的很生气。
　　“什么破公司，辞职算了。”齐悦怕被殃及，躲得远远的，从果盘里拿了根香蕉，皮扒到一半啃了一口，附和道。
　　生了那么久窝囊气，说了那么多狠话，辞职这个在心中环绕了很久的念头，齐溪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是个精致的月光女孩，每个月交点生活费给爸妈，剩下的全花在自己身上，基本没有积蓄。
　　不上班，难道她要伸手跟爸妈要钱？她一个上了两年班的人做不到，她还是要脸的。
　　“我也想啊。”齐溪走过去，瘫在她姐身边，“可是我没钱。”
　　“我可以把你结婚的份子钱提前给你，够你挥霍个一年半载的，不过你得想好以后要干点什么。”
　　“那是我姐的钱，你别动。”
　　“呵……你姐把人生都丢给我了，还在乎那点钱吗？”
　　她俩好久没谈起齐大悦了。
　　不知道她在哪里，不知道她在那里过得怎么样，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这边的事情，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想回来，更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来……一时间许多问题涌上心头，不知该从何说起。
　　齐溪仰头看着天花板，想着她姐以前疲惫硬撑的样子，十分不解：“你说她手里明明有钱，上班不开心的话，大可以甩手什么都不干，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那一步？”
　　她把我招来不就是在放假吗？或者，放假根本解决不了她的问题。
　　齐悦闷闷地想着，当下不愿把这些说给齐溪听。
　　“她有她要坚持的东西，你不懂，我也不懂，等她回来了，你自己问她吧。”齐悦道。
　　“不晓得她还愿不愿意回来……”话到了这里，齐溪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哎，你说她会不会成了另外一个人，过上了另外一种人生？”
　　齐悦心中松了口气，人在迷茫的时候还能有幻想，说明还存着希望。
　　“另外一种什么人生？”
　　“非常有钱的人生，有钱到不用上班也能养活自己，实现了财务自由，或者当个有哥哥姐姐继承家业，自己只需要混吃等死的富二代。简直不敢想象这种人的生活会有多幸福，看到的世界会有多美丽……”
　　是钱的问题吗？可能是吧，又好像不完全是。齐悦陷入了沉思，没有办法给出明确答案。
　　因为没有体感，对于有钱人生活的想象十分贫乏，齐溪根据网络上看到的不知真假的冰山一角，说了几句后，也觉得挺没意思的。而齐悦不想继续这种没有根据的想象，没接话。
　　“什么时候去看真真？”
　　“你真的要去啊？”齐溪扭过头看她姐，看她是不是在逞强。
　　“当然要去，我还等着跟她破镜重圆呢。”即使做不到破镜重圆，她也不想跟最好的朋友老死不相往来。
　　“等她出月子吧。”如果到时两位故友要吵架，势均力敌的身体状况也比较公平。
　　齐溪突然接到公司的电话，边听边往阳台上去。刚才的怒火不知是隐藏了还是消化了，此时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
　　齐悦拿起手机，打开了网上银行，输完密码之后那个心疼啊，心疼得都不敢多看妹妹一眼，生怕自己后悔，不如抱着电脑回房间刷剧疗伤。
　　电话接到一半，齐溪的手机嗡嗡震动，短信提示有五万块到账。她急忙扭头朝屋里看去，她姐正端着桌上的笔记本回房去，那背影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温柔又高大。
　　齐溪那准备向现实低头的心突然又昂扬起来，一个有亲人撑腰的人可以活得更理直气壮一些，何况她有全世界最好的姐姐。
　　鸿门宴会议之后，骆秀要散的事摆上了台面，公司里的人一半静观其变，一半主动找出路。找到下家的观望者陆续离职，他们部门的四个组员走了三个，只剩下一个佛系的唐迦南，跟着齐悦支撑起一个部门。
　　加之上次经营汇报把市场部得罪个精光，业务开会再也没人喊过齐悦。反正老板们在闹分家，分不出精力管这些，双方都乐得逍遥。
　　计划经营部已经名存实亡，唐迦南每天发一次销售汇总表敲打市场部，基本是他们全部的工作内容。
　　相比之下，一个几百人的公司只有一个行政，那真的是欺负人家小姑娘了。行政部的领导和另四个组员都离职了，剩下蒋荣迪独立支撑，公司运转的那些累活全推到她头上。
　　虽然行政人事不分家，但那些闲得蛋疼的人事，依然不愿意伸手帮帮忙，任由一个小姑娘忙得脚不着地。
　　齐悦和唐迦南有时会主动去帮忙，至少统计表格，联系维修工，给老板订餐这种事能分担一些。常常忙完后，三个人一起去吃饭。
　　这天下午，齐悦照例将分好的零食拿去给蒋荣迪。前台没人，她刚放下东西准备走，听到迪迪和Amy的声音从走廊传过来。
　　“……Amy姐，我明天有事想请一天假。”
　　“去面试新工作吗？”最近很多人请假都是为了这个，她直言不讳地问。
　　“不是。”
　　“那就不要请假。”
　　“Amy姐，我真的来不了。”
　　Amy本来要松口的，进门看见齐悦后，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是我不给你请假，而是你走了，那些活儿谁干？”
　　蒋荣迪赶忙说：“我今天会加班把这两天的工作都做完的。”
　　“可是明天前台没人，万一有客户过来怎么办？谁能帮你接待？”领导刻意为难，总能找出理由。Amy的眼睛虽然看着迪迪，可眼角的挑衅是投向齐悦的。
　　迪迪愣住，其实只要有个人在这坐一天就行，并没有多少难事，可她没办法要求别人帮她。
　　“你们看我行吗？”
　　俩人齐齐转头，看见齐悦人已经做到迪迪的椅子上，挺直了腰背。
　　“很合适。”Amy拧起嘴角嘲讽一笑，居然有部门经理愿意做前台的位置，那她怎么能不成人之美。
　　在迪迪开口说谢谢之前，齐悦将大众点评的美食页面递到她跟前：“一顿牛肉火锅，当我代班一天的酬劳，可行？”
　　迪迪往她手里塞了包东西：“外加一包牛肉干。”
　　抛开行政那随时被人召唤，一堆零碎活儿的工作本身，齐悦还是蛮喜欢前台这个岗位的，在她眼中，前台可是公司的门面，是漂亮小姐姐才有资格做的。
　　这是她要当公司门面的一天，那不得卯足劲把自己整漂亮一点。她特意早起了半小时打扮，把自己拾掇满意后才出的门。
　　从她那漂亮妹妹的眼中，齐悦看到了赞赏，本来就足的信心顿时增了又增。
　　再换一个角度想，前台可是比老板办公室还大的独立办公室，齐悦在那里享受了美味的早餐。又在接待了几个股东，把他们引到老板那里后，享用了迪迪点好的午饭。
　　下午一点活儿没有，她便跟妈妈和妹妹聊天打发时间，还点名要吃糖醋鱼，就等着时间一到，拎包下班。
　　这人吧，有时就是不能太得瑟，齐悦上一秒刚庆幸自己破纪录地早到家，手里拿的钥匙已经插进了门锁，下一秒迪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电话刚接通，就听到迪迪用特别凄惨的哭声喊她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