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愿典当》南吟尾页

5、向阳花木易为春2

　　“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换上了奈愿干净的衣服，此刻安静的坐在床边，任由奈愿给她擦拭伤口，冰凉的肌肤没有一点温度。

　　“我叫向迟暮。”她说话时，语气淡漠而疏离，就像一座冰山。

　　“嗯，我叫奈愿。他叫茶惊祭。”奈愿说完，听了听帘子那边，没有什么声音。
　　她一边擦药，一边问道:“你几岁啦？”

　　向迟暮仔细想了想，半晌才回答:“二十三岁了。”
　　“哦。”

　　两人躺床上又聊了很多话题，向迟暮始终不太爱说话，或许是太久没有人和奈愿聊天了，她很喜欢跟向迟暮讲话，不管她说什么，总是能引起奈愿的兴趣。

　　奈愿也在交谈中渐渐熟悉了这个女孩，她的性格有点冷，但并不坏。

　　奈愿还想继续说，却被帘子外面的不悦声音打断了。

　　“还让不让人睡了！”随后是不满的翻身声音。

　　奈愿不高兴本想回怼茶惊祭，可是看到向迟暮一脸疲惫的样子，还是忍住了好奇，转身把灯关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向迟暮早不见了，奈愿手一摸，冰凉的触感，看来她很早就起了。

　　奈愿揉了揉眼睛，起床洗漱了一番。看着镜子里脑门上一大个包，她轻轻一碰，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还好昨晚擦了药，不然还能肿得更大。

　　洗漱完来到客厅，竟然看见茶惊祭正坐在餐桌边吃饭。她一边走过去，一边嘟囔道:“你竟然起的这么早！”

　　餐桌上放着两碗粥，一碟咸菜。茶惊祭闻言抬眼，见是奈愿，立马放下碗筷，“早饭已经做好了，你先吃吧，我还有事，出门一趟。”

　　“诶，那向迟暮去哪里了？”
　　“不知道。”茶惊祭说完，直接起身出门了。

　　奈愿无语，看着桌上的两碗粥和咸菜，犹豫了一下，刚准备动勺，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了勺子。

　　她走进卧室，把床旁边向迟暮带来的花给抬了出来。

　　奈愿看着眼前蔫蔫的花，愣了愣，叹了口气，默默扒拉了几口粥，“好香啊！”没想到还挺好吃的，只是这味道好熟悉，像是她常去的那家早餐店。

　　吃完早饭，左不见向迟暮，右不见茶惊祭，奈愿便抽空回了趟家。

　　整栋居民楼静悄悄的，院儿里时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奈愿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大袋苹果，拎着往楼上走，还没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一股饭香味儿从对面大开的房子里传来，勾的她肚子直叫唤。

　　“吴奶奶，我回来了。”奈愿走进房门，屋里没有人，只听得厨房里的油烟机轰隆作响，还伴随着锅铲敲击的声音。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朝着站在灶台旁熟悉的身影，大喊道。

　　“回来啦？”老太太边翻动锅铲，边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奈愿道:“快去洗手，菜马上就好了！”

　　“好！”奈愿应了一句，急匆匆跑进了卫生间。

　　老太太笑呵呵的摇头，把锅里的菜盛出来，端着盘子往外走。

　　奈愿洗完手从洗手间里出来，看着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四盘色香味俱全的菜，眼底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吴奶奶，您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奈愿走过去，伸手拿起筷子夹了块东坡肉，送入嘴巴，“唔！真好吃！真的超级好吃！”

　　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你喜欢就好！多吃一点，你看你太瘦了！”
　　奈愿笑嘻嘻的点头，“好，我吃多多的。”

　　“我给你乘碗汤，这汤我熬了一早上呢。”老太太说。

　　“哎，您慢点！”奈愿连忙提醒道，“别烫着！”
　　“知道啦。”老太太笑着摇头。

　　奈愿坐在椅子上，一边吃，一边偷瞄厨房里忙碌的老太太，她穿了一件灰色针织衫，扎着围裙的模样看起来又贤惠又温柔。

　　老太太盛好汤端出来递给奈愿，“我今天早上在菜市场闲逛，看见有卖冬瓜的，就买了半个，我给你做了冬瓜汤，你趁热喝。”

　　奈愿接过汤，一块块雪白的冬瓜，浸在香喷喷的汤中，光闻一闻就令人垂涎三尺。喝着热腾腾的冬瓜汤，感觉整个人都被幸福层层萦绕，“您的手艺太棒了！”

　　“那当然，你吴奶奶的手艺可是一流的！”老太太骄傲道，“你吴奶奶做了一辈子饭菜，就你一个人夸赞她做的好吃！”

　　奈愿笑得更加灿烂，“那说明我有眼光啊！您要是去做了厨师啊，那就会是世界顶尖的大厨！能吃到您做的菜啊，简直就是我的运气呢！”

　　老太太听了哈哈大笑，“就你会哄我开心！”
　　“哪有！”奈愿说着，低头喝了口冬瓜汤。

　　“你就打算守着你爷爷留下的当铺过一辈子啊？”老太太突然问道。

　　奈愿用勺子搅了搅汤，“守着过一辈子也很好啊，反正光房租也够我用了，况且爷爷还留了一笔钱给我，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呢。”

　　“哎......”老太太有点惋惜的叹了口气，“要是你爸妈还活着，就不会让你独自受这么多苦了。”

　　奈愿听了一怔，低头喝了口汤，掩饰掉眼底的黯淡神情。

　　老太太看了她几秒，“不说这个了，那......你总要找一个男朋友吧？”

　　“......”奈愿停顿片刻，随即摇了摇头，“还没这个打算呢。”

　　老太太听罢，长长的叹息一声，“你还是个小姑娘呢，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偏偏你那古怪爷爷还定下了个什么破规矩，要晚上营业。他不知道就是晚上的坏人才多吗？万一哪天被欺负了，我不得担心死啊，以后我死了，我都没脸下去面对你爷爷。"

　　老太太越说越离谱了，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呸呸呸，您别瞎想啊！我爷爷留给我的财产足够我花很久了。”奈愿拍拍吴奶奶的手背，笑了笑，“而且我还小呢，不着急。再说了，我每天走那条路都很习惯了，不会出事的 ”

　　吴奶奶刚要开口反驳，就被奈愿打断了，“我机灵着呢，要是遇到不对劲的人，我撒腿就跑，好了吧？”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老太太见奈愿不愿意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也不再说了。

　　“你赶紧吃饭吧，吃完了我陪你去街上买几件衣服，我看你身上这件衣服还是去年就买的了吧？”老太太问道。

　　奈愿低头瞅了瞅身上的衣服，好像是去年春天买的，“我还有其他今年买的衣服呢，多着呢！”

　　“多也得买，你不知道你吴奶奶刚发退休金啊？”吴奶奶一脸得意地看着奈愿，小小炫耀到。

　　奈愿被逗笑了，吴奶奶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更多的时候，奈愿觉得和她待在一起比同龄人还要舒服。

　　大包小包的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二人在商场就吃完了晚饭，逛了一整天，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瘫倒在沙发上。奈愿想不通老太太一把年纪了，竟然这么能逛，拉着她逛完这家逛下家，试完一件再试一件，精神头比她还好。

　　外边的天渐渐黑了。

　　奈愿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见时间不早了，想着万一向迟暮和茶惊祭回了当铺，进不去门，连说道:“奶奶，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老太太闻言，连忙起身，“这就要去当铺了？”
　　“嗯。"奈愿点了点头，“我先走了。”

　　老太太见她要走，忙追上来问:“要不要奶奶帮你提袋子啊？”

　　奈愿连忙拒绝道：“不用不用，一点也不重，我自己就可以了！”

　　“那我总可以送你下楼吧。”

　　奈愿本来想拒绝的，但是老太太一脸诚恳坚定的表情，让她没法说出口。

　　两人下了楼，走出院子，老太太看向奈愿的目光中满是慈爱，“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消息。”

　　“我知道了。”奈愿冲她挥了挥手。

　　老太太把奈愿送到公交车站，目送着她坐上车离开，这才转身回了家。

　　她把砂锅放在桌上，看着碗里剩余的半碗冬瓜汤，笑容满面地摇了摇头，要是洋洋也能像这丫头……

　　老太太心疼奈愿晚上看店辛苦，说什么也不让她打扫卫生，她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拿出抹布擦干净桌子，正准备去厨房烧水沏杯茶，就听见大楼外传来汽笛声，过了一会儿，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晚上八点多，夜幕将至，窗外车辆高速行驶，车前白色的灯和路边商店大楼的霓虹，齐齐拉出一道道五彩缤纷的光带。

　　下了公交车，已经快要九点多了，奈愿走在巷子里，路灯越走越暗。

　　背后是一片明亮热闹的灯光，前端是昏暗模糊的寂夜。她的身影挑开黑暗，即使手上有四五个袋子，也不显匆忙凌乱。

　　当铺前的两盏灯笼，光线昏黄，滋啦滋啦的响，飞蛾绕着不停盘旋。

　　一旁的石墩上坐着一位低着头的男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奈愿，目光对上，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气氛静谧安静。

　　奈愿见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衫，下身是黑色牛仔裤，一双黑球鞋。看着他单薄的衣衫，奈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都怨她来的太晚了。

　　她低下头，轻咳一声，"呃......那个……"

　　门口的人看见她一脸愧疚的样子，原本满腔怒意，此刻也渐渐平息，“还不赶紧开门，想冷死我吗？”

　　奈愿愣住，“哦哦，对不起啊！”
　　茶惊祭未做回应。

　　感觉他还在生气，又是自己惹出来的，奈愿不敢再看他，低着头立马掏出钥匙开门。

　　茶惊祭站起身跟在她后边，看着她身边大包小包的，随意伸脚踢了踢，平息下去的怒意，此刻又涌了上来。

　　“你把我一个人晾在门口喂蚊子，自己出去大吃大喝，你倒挺潇洒啊！”

　　两人的距离拉近，奈愿闻到了一股清香味，听得身后人的气话，她也不恼，只是因为愧疚，心跳莫名加快。

　　开了门，她先让生气的人走进去。
　　她一路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又惹到前面的人，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整个黑夜只有温润的月亮不吝啬地将自己的光辉洒进小院，不远处院墙上蜿蜒着的风车茉莉像一串串白色的星点，藤叶拢在无数星点下随风摇曳，画出一片片碎影。

　　进了堂屋，等奈愿放下手中的袋子，就被茶惊祭使唤去门口把他的东西拿进来。奈愿出去了借着微弱灯光才看见，在石墩旁边有两个敞开着的袋子，一袋衣服，一袋装着两三双鞋子。

　　奈愿提着回去，随手放在了她的袋子旁边。

　　突然一阵咕噜声响起。
　　奈愿看向茶惊祭，茶惊祭也看向奈愿。

　　“你……没吃饭？”奈愿小心翼翼地问道。

　　话音未落，充满怒气的声音响起，“我兜里一分钱没有，早餐还是我把各个卡里的余额凑起来的！”顿了顿，“记得转给我。”

　　越想越憋屈，越憋屈越生气。

　　“既然你要我留在这里，你是不是得照顾好我？你倒好自个儿逍遥去了！”

　　这是他全部的家当？

　　奈愿悄悄掀起眼皮，一副理亏的模样，她早该想到的，如果茶惊祭生活条件好的话，他就不会留在这了，“好了好了，对不起了，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

　　他一噎，一时无言以对。

　　“我现在马上给你点外卖！”

　　茶惊祭这时脸色才稍稍变好。

　　趁着外卖还没到的空隙，奈愿朝他扬了扬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

　　他姿态散漫地坐在座位上，双手依旧插着裤兜，眼脸耷拉着看她。

　　“我好把钱转给你嘛。”说完，就将手里的二维码递到了他面前。

　　茶惊祭盯着她递过来的手机，一动不动。

　　奈愿又把手机往前递了递，“你不要钱啦？”

　　茶惊祭终于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伸手拿过她的手机，却是划出了微信界面，打开了联系人，输入了自己的号码，然后将手机递还给了她。
　　“没电了。”

　　奈愿笑眯眯地接过，按着电话号码又找到了他的微信。

　　【祭天】他的昵称。
　　全黑的头像。

　　不大的堂屋通亮，深棕色木板铺成的地面倒映出屋顶上的节能灯灯管，冰冷又单调。

　　奈愿把自己新买的衣服都装进了衣柜，还给茶惊祭也留了一个柜子，顺便放好了他的家当。

　　出来收拾好了茶惊祭吃剩的外卖，转头就看见他在拨弄那盆快死了的向阳花。

　　他手指细长灵巧，骨节分明，不断摩挲着那蔫蔫的花朵。只是有的时候些许残暴，有几瓣花很快便掉落在盆里。

　　奈愿走到他身侧，伸手将花连盆一起拉了过来，并对他的行为表示不满，“这可是别人的花！”

　　“嗯。”他淡淡应了一句，视线依旧停留在向阳花上。

　　“你知道还弄？”

　　他嗤笑了下，眼神透着不屑，腔调散漫，仿佛在讥讽某个人的无知愚味。
　　“这丑花都要死了。”

　　“是花都好看。”奈愿由衷说到，“更何况它也还没死呢！”

　　“你喜欢这样的花？”他忽而开口。
　　“啊？”
　　他转过头，视线定格在她身上。

　　奈愿一怔，“不喜欢。我喜欢粉黛乱子草。”她垂眸，“但它是向阳花，它永远向着太阳生长，它是一种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它肯定能够活下来。”

　　茶惊祭没有说话。
　　奈愿低头，继续翻弄盆里的向阳花。

　　翻着翻着，她就想到了向迟暮，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了向迟暮说的那个家暴男，心里一阵恶寒，有暴力倾向的男人真可怕！

　　茶惊祭饶有兴致地看着来自奈愿的变脸，他很好奇奈愿在想什么，理直气壮地就这么盯着她，仿佛想要透过外表看穿奈愿的内心。

　　奈愿感受到来自前方炙热的目光，眼角抽了抽，表情从不自然，变成了极其不自然。

　　突然脑子里闪过她初见茶惊祭时候的场景，一个不文明，满嘴脏话的叛逆刺头，正朝着垃圾桶撒气。

　　破坏公共设施，随意撒气，动手动脚，满口不文明用语……
　　暴力倾向？

　　奈愿心头一紧，顺手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一层细汗。

　　茶惊祭看着眼前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的女孩，疑惑涌上心头，“你怎么了？”

　　奈愿埋着头，声音闷闷的，“你不会打人的对吧？”

　　别说，就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茶惊祭竟然秒懂。

　　他没有急着反驳，而是低头给自己顺气，随意晃了晃手，再然后低声一笑，悠哉悠哉地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轻松愉悦的气息，份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你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