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愿典当》南吟尾页

41、红颜白发醉芳华5

　　夕阳已西斜，当铺留余映。

　　奈愿和茶惊祭躺在树下的躺椅上看着天边的金黄一片，这场面就像成千上万只橙黄豆粉蝶簇拥着那一轮落日渐渐远去。

　　“你准备怎么帮死丫头找她的家人？”茶惊祭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嘴里还啃着一个苹果，悠哉悠哉地开口。

　　话音刚落，奈愿就像被一根针刺到似的，猛地坐起了身，转头就盯着身边的人。

　　茶惊祭啃苹果的手一顿，眼睛半睁，倏地，把手里的苹果轻轻递了出去。

　　？
　　神经病啊！
　　奈愿白眼一翻:“我是想问你有没有觉得冬有花和别人不一样？”

　　“废话！瞎子都能看出来！”茶惊祭收回手，狠狠咬了一口苹果。

　　咔嚓咯吱，咔嚓咔嚓。

　　奈愿赌气转回头，“那你倒是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奈愿闭了闭眼。
　　忍住！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再忍住！

　　“看死丫头满身白毛毛的，就知道她是得病了。”茶惊祭咬掉最后一口苹果，一甩核儿，一道优美的弧线，核儿就掉入花坛里，消失于风车茉莉的丛丛藤蔓中。

　　他边咀嚼着边说道:“至于是个什么病？问问度娘不就知道了？”
　　笨蛋！

　　他睨了奈愿一眼，最终得到一个怒视。
　　切，玩不起！

　　茶惊祭认命地翻出手机，手指飞快地点着屏幕，“小小年纪，满头白发，嘴巴毒辣，然后还有个什么呢？哦，对了，审美~”

　　“咳咳！”

　　“眼睛~有问题~这是个什么病……”茶惊祭语音一拐，手指点着删除键。最后看着框里一大堆文字，他点击右上角的放大镜，“搜索！”

　　白化病……白癜风……斑秃……
　　死丫头是哪一种呢？

　　“哎，我去！”
　　他正看得好好的，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迅速地把他的手机拽了过去。

　　奈愿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内容，一一和冬有花身上的症状对比着，她大概知道冬有花得的是什么病了。

　　“看出花来了没？”茶惊祭没好气地说道。
　　“当然！”奈愿不甘示弱。

　　“什么呀？”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呦，这么硬气？这可是我的手机。”茶惊祭挑眉。
　　“谁稀罕似的！”奈愿不慌不忙地将手机扔回他的怀里。

　　“我们今晚吃什么？”茶惊祭笑眯眯地把屏幕摁灭，“奈愿？奈老板？”

　　“吃空气！”奈愿毫不客气地回答到。
　　“你吃一个给我看看？”

　　奈愿冷眼扫了扫他的表情，张口就凭空咬了两下。

　　空气仿佛有瞬间的凝滞。
　　茶惊祭:“……”

　　啊，握草！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奈愿冷眼看着面前躺椅上笑得浑身发抖的某人，“你有、有病、啊？”

　　怎么回事？怎么她也快憋不住了！
　　奈愿忍着:“你笑、笑噗哈哈、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茶惊祭对上她抓狂的眼神笑得更张扬了。

　　“噗哈哈……啊！”奈愿再也忍不住了，她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不许笑了！”

　　“唔唔，你捂住我嘴唔唔哈哈哈，也没用啊哈哈唔唔哈哈哈！”

　　最后一抹余晖挥洒到杨梅树上，叶子随风轻扬，像是一个个有生命的精灵在怯意舞动，浮光跃金，美轮美奂。

　　茶惊祭被她捂住嘴，一双眼睛睁得溜圆，眼睛眯成一条缝，肩膀还不停抖动。
　　奈愿死死地瞪着面前笑得肆意妄为的男人，真想一手捂死他。

　　“唔唔，哈哈唔……哈哈哈……”茶惊祭笑得喘不上气来，他一边挣扎，一边抚开奈愿的手，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奈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慢慢松开手。

　　“呼……哈哈……”茶惊祭终于能够喘口气了，刚才差点憋死了，他抬手抹了抹眼角上晶莹的泪珠，“哎呦，哈哈。”

　　还来！
　　奈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不笑不笑了！我们出去吃，我请你吃行了吧？”茶惊祭按了按嘴角，脸都笑疼了。

　　奈愿臭着一张脸，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八点半。
　　“那还等什么呢？快走啊，幼稚鬼！”她收好手机，率先朝外面走去。

　　转身的时候，茶惊祭刚好看见了她的侧颜。
　　气鼓鼓的，像是一颗圆润的鸡蛋。

　　幼稚鬼？
　　好像确实挺幼稚的，不过他喜欢！

　　“我们去哪儿吃？”奈愿转过身看向面前的人，“难得你这么大方！”

　　“反正是个好地方！去了你就知道了！”
　　“行吧，就信你一次。”

　　夕阳还没完全落下，零星几人的小街上，一个短发女孩蹦蹦跳跳地追着金黄的余晖，身后是单手插着裤兜的冷傲身影。他的目光注视着她，时不时低头轻笑几声。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十五分钟之后，茶惊祭站定，奈愿看着店名。

　　“许愿来饭店。”
　　这个名字倒挺特别！她在这里这么久，倒也没关注过街上的店。

　　“走吧，随便点！”茶惊祭大手一挥，带着千军万马的架势走了进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兜里揣着个十万八万，要来盘下这家店呢！

　　“小美女，吃些什么？快进来坐！”一个和吴奶奶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正招呼着自己，她穿着一身围裙，手里还端着一盘菜。应该是店里的老板娘，她很热情。

　　奈愿默默换上微笑，跟着进去坐在了茶惊祭的身边。
　　现下这店里除了他们和老板娘，还有一对小情侣坐在角落。

　　“你吃什么？”茶惊祭杵着脑袋斜看着墙上贴着的菜单。
　　奈愿一行一行地看过去，“我想想。”

　　“行，你先想着。”茶惊祭回过头，朝着厨房里高声道，“奶奶，要一份鸡蛋炒饭！”
　　“那我也要鸡蛋炒饭！”奈愿紧跟着说。

　　茶惊祭闻言偏过头，看着她不明所以地轻笑了一声。
　　“怎么？不能跟你吃一样的啊？”

　　“能啊，怎么不能！奶奶，两份鸡蛋炒饭！”
　　“好嘞！”

　　茶惊祭回答得很干脆，说完就一直看着她笑。
　　奈愿被他弄得极其不自然，看着他露出来的八颗牙齿:“你笑什么？”
　　茶惊祭:“好笑呗！”

　　神经病！
　　“哼。”

　　面前的人又气鼓鼓地别过头，茶惊祭杵着侧脸靠在墙边就这么看着她。最后一道昏黄的余晖从斜前方投射进来打在他的身上，柔软的光辉和眼里缱绻的温柔相得益彰。

　　“两份蛋炒饭来了！”
　　香味扑鼻而来，奈愿早就饿了。

　　“慢用啊！”
　　“谢谢奶奶！”茶惊祭接过盘子摆在奈愿面前。
　　“不用客气！”

　　“奶奶，光闻着味道，就知道这饭啊，还是一如既往得好吃！”茶惊祭将勺子递给奈愿。
　　“哈哈哈哈，好吃就多吃点！”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

　　奈愿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茶惊祭这个马屁精，嘴什么时候这么甜了？明明去吴奶奶家时，连话都紧张得不会说，现在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奈愿，啥时候你也能炒得跟这个一样好吃？”

　　OK，原来一切都是她的幻想，这个男人的嘴依旧和以前一样恶毒！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奈愿狠狠扒了几口饭进嘴里，嗯~确实好吃！
　　不过她做得和这个一样好吃啊！切！不懂欣赏的家伙！

　　奈愿怒扒着饭，没想到此时还有人没有眼力见，非要撞上枪口。

　　“你竟然这么饿？慢点吃，不够的话再叫一碗不就行了？”狼吞虎咽得也不怕噎着，往常也没见她这么能吃啊，看来今晚真是饿狠了。

　　奈愿吃着吃着，就看见自己的碗里突然来了几勺饭，她扒饭的手一顿，抬起头，一脸莫名其妙，“谁要你的饭！”

　　“别跟我客气！”茶惊祭又给了她一勺，“快吃吧！”

　　这人没事吧？
　　“我不要！”奈愿把他扒过来的饭又拨了过去。

　　“我够吃的，不用担心我。”
　　面前的人又拨了回来，奈愿简直是要气炸了！

　　“谁担心你了？”真是自作多情！
　　“行，你不吃我吃！”不要白不要，饿死他！
　　奈愿埋头狠狠扒着。

　　茶惊祭侧过头去，看不见神色，只知道他的肩膀在不停抖动。

　　远处的天空渐渐变紫，在回去的路边，已经有几家小店亮起了门前的灯牌。五颜六色的，看得人眼花缭乱。茶惊祭觉得当铺门前的那两盏白纸灯笼的亮光都要比这好看多了！

　　“今晚的饭好吃吧？”
　　“嗯！”奈愿还是走在最前面。

　　“那你吃饱了吗？”
　　话落，奈愿的思绪又回到饭店里。

　　她当时才吃了一半就觉得饱了，但顶着面前的人戏谑的目光，她硬是又吃了剩下的一半。后来实在是吃不下了，但又不肯认输。就在她暗自较劲时，茶惊祭笑着拉过了她的盘子，就着吃了起来。她顿了一下，突然觉得有点尴尬，慢慢地才放下勺子，揉了揉肚子。

　　“快走吧，天都要黑了。”
　　茶惊祭看着前面的人落荒而逃，微仰起头，看着远处渐渐变暗的天色，忽地笑了起来。

　　“诶，等等我呀，我怕黑！”
　　前面的人走得更快了，他轻笑两声追上她的脚步。

　　蚕愿典当门前，奈愿正拿钥匙开门。

　　“你说这白纸灯笼是不是不太吉利呀？要是换成红灯笼岂不是更好？”茶惊祭细细打量着那两点微弱的白光。

　　“大红灯笼？你可真敢想！”奈愿回瞪了他一眼，“等你结婚，你就可以用上了。”

　　咔哒一声，门开了，她不理会身后的人，率先推门进去。
　　大红灯笼？这人纯纯有病！

　　“切，不懂欣赏，大红灯笼有什么不好！”茶惊祭撇撇嘴，一脸傲娇。

　　最后一缕日光散尽，九点，月至中天，夜色沉寂。

　　“铃铃铃——”
　　骨铃和推门声同时响起。

　　“哈哈，你们有没有想我呀？”门被一把推开，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有花，你来了！”
　　“奈愿姐姐！”

　　冬有花一蹦一跳地从门后钻出来，她身上还穿着那条粉色裙子，头发眉毛依旧白白的，活像一只毛茸茸的粉白兔子。

　　“死丫头！”
　　“坏哥哥！你也在啊！”

　　“我不在这里我能在哪！”茶惊祭装作生气的样子，双手对着冬有花捏了捏，“还是说你不想见到我？”

　　“没有没有。”冬有花连连摆手，一蹦就蹦到奈愿身边，紧紧抓着她的袖子，“奈愿姐姐救我。”

　　“茶惊祭，别吓唬小孩子！”奈愿瞪了他一眼。
　　茶惊祭眉毛一挑，悻悻地放下了手。

　　“嘻嘻。”冬有花看他吃瘪，高兴地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圈。

　　死丫头，找到靠山了不起啊！
　　茶惊祭白了她一眼。

　　“有花，你今天有没有想起来什么啊？”奈愿杵着脸颊看着转到窗边的小兔子。

　　小兔子停下脚步，仔细地想了想，慢慢地垂下脑袋，满身的失落感让人看了忍不住怜惜。

　　“没事没事，就算你想不起来了，我也会帮你找到家人的！”奈愿安慰道。
　　“嗯！”小兔子重重点头，喜悦又浮上脸颊。

　　窗子半开，微风吹进来扫在她的身上，白发轻轻扬起又落下。

　　她转过头，忽然眼神被窗台上的那一盆枯花吸引住。
　　“咦？蚕宝宝！”冬有花惊呼，“这里竟然有一只蚕宝宝！”

　　褐色的泥土上落着几张桑叶，绿油油下一个白色的小身影静静躺着。
　　“奈愿姐姐，它是你养的吗？”

　　“是啊、”奈愿突然顿住，然后目光转向了身边静坐的某人，“其实是你坏哥哥、养的。”

　　不好的画面浮上心头。
　　茶惊祭:“……”

　　“哦~没想到坏哥哥竟然喜欢这样的小动物。”冬有花伸出手扒开它身上的桑叶，又碰了碰它的身体，一动不动，没反应，“奈愿姐姐，它不会是死了吧？”

　　“死不了！这臭东西每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啥用也没有！”茶惊祭摩挲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看着左手虎口处淡淡的白色痕迹。一想到这臭东西是从他身体里出来的，他就直犯恶心。

　　“啊！咦？”
　　冬有花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指头一痛，然后脑海里闪出了几幅画面。

　　她喃喃念道:

　　“春之雪，下村里，秋无果，冬有花！
　　兔子笑，眼睛红，蹦蹦跳跳，随风游。
　　花折断，无人问，摇摇晃晃，雪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