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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无法终止的梦魇 ...

  •   后来一段时间,汉斯的确再没受到排挤,然而某天夜晚,他们却抓到了一伙人溜出去团伙作案。

      这让人很难理解,既然是隔离区更要加强监管,夜晚难道就不管了吗?

      在有电子设备的情况下让人如此轻易混出去,很难不怀疑其中有很大的水分呐。

      严澈寻让他们先不要惊动这些人,偷偷跟出去看看,那些人猫到靠近临边的正常区域,妄图掳走几名正常人,被严澈寻他们拦截。

      “你们要把这些人带进去哪里?”

      那伙人先是没说话。

      本来夜晚出走就是违反规则的事,如今还鬼鬼祟祟地想要掳走一些人……

      “干什么干什么,我们虽然是感染者但还不是罪犯,你们内阁的人不能伤害我们!”

      “目前看来的确还不算罪犯,在被及时阻止的情况下。”严澈寻说。

      他们亲眼看到,这伙人妄图掳走来自正常区域的普通人,于是忍不了了,直接跳出来阻止,这些人是感染者,碰到普通人指不定被感染。

      好在阻止及时。

      而在那伙人里,许鸦看到了汉斯,他似乎十分憔悴,严澈寻已经去和团体中的其他人扯皮去了,可许鸦的视线只盯向汉斯。

      他不理解,他的世界观在此刻受到冲击。

      几天前还备受八零苦楚,遭受他人恶意的汉斯,那个温厚拥有幸福家庭的男子,他为什么会加入这个团体。

      “你为什么……”

      汉斯在许鸦的眼神中退却,瑟缩了一下,这在头脑发热的许鸦眼中就是心虚,于是许鸦更加失望,更加火起,“你到底为什么要加入?我以为你会不一样的!我以为……”

      “够了我没什么不同!”他捂住脑袋痛苦地蹲在许鸦面前,眼中闪过挣扎,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解释不出口。

      许鸦冲上前质问他,“你到底有没有做过,又做了多少?!如果让莉莉安知道她会多伤心,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汉斯没做过,应该说,他还没来得及投名状就被陨星小队发现了,这正是他痛苦的地方。

      原本,他应该在今天彻底抛弃多余的善良,为了妻子,为了女儿,做出可怕的事,他将在今天彻底与温厚的自己告别,但偏偏他又没有,因为许鸦他们出现了。

      于是一时之间,汉斯也不知道该感谢他们,还是该责怪他们。

      到最后,汉斯只是说:“对不起,许先生,很感谢你那天帮我,但是以后,还是请你不要帮我了吧。”

      许鸦很生气,而且非常失望,很久没再出现在汉斯面前,可是严澈寻却经常出现,这让许鸦非常不解,在他看来,汉斯完全是自甘堕落。

      他觉得汉斯融入的方式就是彻底加入对方,而且已经成功了。

      “许鸦,从你帮他那刻开始,他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你信不信,如果那天你没有帮助他,他本可以顺畅地通过那边特殊的规驯,成为那里的一员。”

      “什么意思严澈寻?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他受欺负不上去吗?而且,你这话还是支持他自甘堕落?!”

      严澈寻没有在跟许鸦开玩笑,所以他叫他许鸦,不是小鸟,严澈寻用许鸦从未见过的严肃面孔告诉他,“那是感染者群体的规则,不融入就是异类,不仅是汉斯,他的家人们也活不下去。

      “你要考虑到他们终究是生活在那里的,你不可能无时无刻看着他,那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不得不妥协。”

      这触及许鸦知识盲区了,困惑提问,“那究竟是什么事?”

      他以为Azrael会尽力管控所有人,那么没被管控到的,也许是对方没来得及看到?那这货没看到的也太多了吧,大哥。

      “首先感染者形成了某种群体,只要不处于这个群体则大概率收到排挤,这也就是为什么汉斯刚来,你能撞见他被欺凌,因为那时候他是新来的,还不在那个群体里,当然受欺负了。”

      许鸦也不算太笨,因为他突然想到了Azrael的话,那时候他为了汉斯的事找这哥,他说了一句:新来的被排挤倒是常有的事,既然如此,就让他早日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大家庭……

      那个家伙究竟是好是坏,我被耍了?

      “那么假设汉斯在这个大环境下不得不加入这样一个群体,而加入的前提条件是足够忠诚,有什么比和他们一起干坏事更好的投名状呢?”

      “只要你跟着这个群体成功干了一件坏事,哪怕再不真心也无法退出,因为已经有了把柄不是吗?这坏事,你也有一份哦。”

      许鸦,“……”许鸦麻了。

      他想到汉斯欲言又止的神色,汉斯也无法和盘托出。

      还是那个道理,汉斯和他的家人都是感染者,他们生活在那片区域,每天都要与那群人相处,一旦表现出想要脱离的模样,他的家人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你对他失望,不再见他,彻底断绝对他的帮助,这正是那伙人需要的,这样汉斯会更加孤立无援,请问到最后,汉斯还能怎么做?”

      除了加入还是加入,而且会以更加痛苦的方式加入,毫无选择。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是许鸦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这句话的魅力。

      “我会看着他。”严澈寻说,“不然他就一点救都没有了。”

      这已经并非单纯的援助,如果某人的命运牵在悬崖上摇摇欲坠只待你一松手就将坠入深渊,这种援助会变成一种责任。

      “我不能理解我不能理解……”许鸦喃喃道,那时他觉得有些事想做就可以去做,不做就能马上拒绝,然而不是的。

      强大赋予了他一定的话语权,但当有更强势的权力覆盖在他身上,他会发觉手眼通天都无法挣脱这种束缚,后来,许鸦已经深刻感受到了。

      彼时的他还没有,严澈寻告诉他,“你知道那伙人背后在干什么吗?汉斯的投名状是成功将那几个普通人拐进隔离区,不仅如此,烧杀抢掠,他们没什么是没有做过的,你知道隔离区为什么总是会莫名多出几个人来吗?”

      对,多人,他们刚来隔离区那天,守卫就告诉过他们,多人就登记,而少人很正常,因为这里是隔离区,死人很正常。

      问题是他们对于“多人”这个问题却视若无睹,已经习惯了,守卫对感染者群体的放任令人心惊,多出来的人究竟是哪来的?

      被感染者接触很容易被感染这点毋庸置疑,这些感染者又与变异体不同,普通人不会直接变异,而是同样转变为处于中间状态的感染者,这就坏了……

      他们很少有接触感染者不被感染的,许鸦他们这种带高级抗体的特殊人群只是少数,即便事后发觉,普通人也已经被感染了,等待他们的,只会是从此与正常人无关的未来。

      何况一般而言,守卫仅是记录这些多出来的人,因为不论放还是不放,他们最终都会再次流入隔离区,那么是哪个隔离区还有区别吗?

      不如留下得了,省时省力,守卫只可当懵然不知,草草记录多出来的人,这是他们记档室短时间扩充的根本原因。

      至于感染者群体会将这些“邀请”进来的客人如何,自然也只能落草为寇,或是实在无法适应,就会像新陈代谢一般代谢出去,很快消失。

      “援助带来的蝴蝶效应唯有让汉斯的不同格外突出而已,于是他的蜕变就格外痛苦、剧烈,但……我想严澈寻当时那样说的本意,并非让你责怪自己干涉他人,是个人都不会干看着不去救。”

      “他的话里不还有一句嘛,汉斯本可以顺畅地通过那边的规驯,也就是说只要进入了那个环境,汉斯本就不可能被放过。”黎织星安慰许鸦。

      “当时确实非常复杂,感觉自己明明是好心却搞砸了一切,想去道歉,却怕自己贸然接近落到其他人眼里又变了味,尤其那之后,我发现那小女孩也与我疏远,是没有恶意的,只是怕父亲为难……”

      许鸦沉下的眸子略带失落,他当时也这样,他以为,大人的事与孩子无关,虽然那个时候的他也不算什么成熟的大人,其实小孩足够敏感,一切变化都有迹可循。

      严澈寻他们的保护也更多转变为暗中,他发觉汉斯没有再被指派做其他的事,这是好是坏?好的是他手上没有染血,坏的是他还没融入其中,那汉斯必然十分痛苦。

      除却外出拿日常生活的物资再也没见过这家人从房间出来,生活在被周围人排斥的环境,只要出现就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恶意。

      有天汉斯非常焦躁地把脑袋往墙上撞,被严澈寻拦住了,“我求你们了,让我去死,让我去死!不要再帮我了!”

      许鸦看到莉莉安被汉斯的妻子捂住眼睛,不让她看到父亲失控的模样,露娜泪如雨下,而原本阳光开朗的小女孩嘴角平直,看不到任何表情。

      眼睛被遮住了,耳朵能听到,莉莉安也许不懂,但另一个成人露娜却没有阻止汉斯,他们都只待一个爆发的契机,所有人的情绪都徘徊在危险的边缘。

      严澈寻没说什么,只是擦干净跌落在地的食物,一切安慰在此刻都是苍白的,他将那些食物放在汉斯身边,又转身离去。

      然而汉斯也知道自己只是撒气而已,假若严澈寻他们真完全不管自己了,他只会死得更快。

      他会像彻底暴露在阳光下的猎物被恶意吞噬殆尽,包括现在他们还能出门拿到那些物资,不全都是有人在暗中保护的缘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他拉住还未来得及离去的许鸦的手臂,几乎快跪下与许鸦求饶。

      不论善恶,不论好坏,他现在不知道。

      汉斯只知道现在理智回笼,他还得捡起地面上的物资,他还得祈求他人的庇护,纯洁本没有错,但恶意不容许有弱小的白色存在。

      许鸦看到极其魔幻的一幕,他被团团围住,莉莉安、露娜、汉斯,他们向他下跪,向他磕头,为什么本就不幸的人只会更加不幸?许鸦不明白。

      “我错了,我错了,我认错……对不起对不起……”

      那些道歉甚至夹杂忏悔的情绪,这让许鸦感到悲哀和恐慌,他想让他们起来,说出口的声音却沙哑得带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的恐惧,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没办法将这家人脱离现实环境,那么一切都是白搭,更恐怖的是,这种痛苦无法终结,因为他们不是正常人,他们注定持续生活在隔离区中,直到生命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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