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江花》周思庵

5、第 5 章

　　星期五那天，艳阳高照，和风蝉鸣，多么美好的一天。但对于江岸来说却并——不——是！

　　入学考试如期举行。

　　正如江岸所预料的那样，这考试的题目跟在南州外国语时大不一样，尤其是数学，物理。最后的一道大题，都几乎是连蒙带猜，最后实在没办法就随便写了一点过程算球。

　　考数学时，江岸费尽所有力气都感到力不从心。她左看右看，大家都没有停笔，专注解题，没人注意到她。然后她又把头慢慢转向身后的数学学霸林予辰，令江岸没想到的是，林予辰早已经写完了。此刻他正撑着脑袋转笔、发呆。

　　一抬眼，正撞上江岸斜过来的目光，手上飞快转动的笔瞬时停住了。

　　这一看可把江岸吓得不轻。她可绝对没有要偷看他答案的意思！从小到大，诚信考试这一点江岸是一定一定会做到的。刚刚只是不会做题，就想看看是不是全班就她一个人不会做。

　　她像触了电一样地把头缩回来。刚刚林予辰那深不可测的眼神，让她汗毛直竖，浑身针刺一般难受。那淡漠清冷的神情跟开学第一天在红绿灯路口遇到他时一模一样。啊呀，他不会以为她是那种不会做题就作弊的宵小小人吧？

　　真是触了霉头，诸事不顺。

　　昏天暗地考了一整天，终于结束了。一考完，江岸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段时间，她已经尽了全力了。不仅要消化新学的，还要复习上学期的，江岸真不晓得那些人为什么还有时间下课闲聊、打球，上课还能滔滔不绝、应对自如的？她感到不安，焦虑。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这几天下晚自习回到家，她都悄悄复习到晚上一、两点。这可是她在海高的第一次考试。

　　但，现在都考完了。只能祈求南海观世音菩萨保佑她，不要太丢脸。

　　吃过晚饭后，江岸并没有同袁圆、安欣她们去操场散步、消食、看打球的男生。

　　江岸直接回了教室。

　　教室里人很少。林予辰居然也在座位上。他都不去运动的吗？上次听到高嘉航和林予辰上课前的悄悄话，记得好像说是篮球被马老师没收了？都这么久了，还没拿回来吗？马老师是忘了吧。

　　大抵应该是如此了。

　　江岸也不再多想，直接拉开椅子坐了。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像刚开学第一天那样小心翼翼了。林予辰也并不像第一印象中的那么高傲和难以接近的，偶尔也会找她说话、问事情，江岸也会和他、袁圆、高嘉航一起讨论交流不懂的问题，但她也只是偶尔参与参与，参与多了会露陷。

　　她从书包抽出物理练习册，想预习一下明天要学的章节。忽然发现昨天晚上自己买的荧光笔。噢，对了，她想起来了，借林予辰的黄色荧光笔还没还呢。她打开笔袋，找出那支昨天林予辰借她的笔，然后转头递给林予辰。

　　“谢谢你的笔。我已经买……”

　　但显然，林予辰的脸明显后退了一下，笔停在了试卷上。

　　江岸有点纳闷，朝他桌上看了看。她看见他正在写的英语试卷。

　　坏了坏了！

　　最后一个字母画出了长长的一条尾巴，显得那么突兀难看。

　　难道是因为刚刚她……

　　江岸马上意识到，自己刚刚是不是转身太快，马尾辫竟然扫到了他的卷子上，把他的试卷上写的字给搞坏了？确实，她的马尾辫真的并不短，扎起来也能垂到后背。

　　“啊，对不起。”江岸条件反射地道歉，“是不是我刚刚转身……”

　　不等她道歉完，林予辰就说：“没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江岸惊得捂住了嘴巴。倒立刻有点忍俊不禁：“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哈，你怎么不和我说？”

　　林予辰无奈地笑了笑，把笔套盖上，不写了。

　　江岸看他并没有生气，也放下心来。最近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林予辰只是话比较少，性格还是挺好的。

　　江岸把辫子朝胸前拂了拂。自己这段时间真不知道，自己的辫子有多少次无意间扫到林予辰的课桌上，给他的学习带来过多少打扰。

　　为了化解尴尬，江岸开始没话找话。

　　“你为什么不去操场玩啊？”

　　林予辰没有抬头：“不想去。”

　　“是不是你的篮球被马老师没收了？没有球，所以才不打了？”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继续盯着试卷：“不想去就是不想去。想打球还怕没有球吗？你怎么知道我的球被没收了的？”

　　“我上次听见高嘉航和你说来着。怎么这么久了还没要回来？”

　　忽然，江岸想逗一下他：“马老师也不是很凶啊？你很怕他吗？”

　　林予辰神情淡然：“我怕他干什么？”

　　江岸继续“挑衅”：“那你去拿回来呀。”

　　林予辰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有点瞪她的意思，他欲言又止：“……”

　　瞧他这样子，江岸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我昨天去马老师办公室看见了。那是你的球吧。就放在办公桌旁的架子上。你怎么不去要回来啊？哈哈哈。”

　　林予辰一字一顿道：“不是我不敢去，而是我还没来得及去。”

　　江岸一边饶有其事点头，一边笑：“呵呵，好的，好的。”

　　过了一会儿，江岸又转过身，对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想不想要你的篮球？我现在去马老师办公室交作业。”

　　她是什么意思？

　　林予辰什么也没说，继续写他的英语卷子。

　　江岸离开了座位，走到讲台上抱起桌上那一堆高高的数学作业走出了教室。

　　这堆练习册是够厚的，走到马老师办公室时，江岸的手都有点酸了。

　　“报告！”

　　“进来。”

　　江岸走进马老师办公室，马老师正在电脑前不知用鼠标点些什么东西。“马老师，今天数学作业收齐了在讲台上，给您抱过来了。”

　　“好。放着吧。”马老师的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学课件，不时修改一下课件上的数据什么的。

　　江岸抱着那一摞高高的练习册走到放作业的架子前。果然，她看见林予辰的篮球依然安稳而孤单地躺在架子上。她慢慢地朝着篮球的位置挪过去。

　　江岸把作业重重地放在架子上靠着篮球的位置，手就那么一个不小心把那个篮球——给碰掉了。

　　一瞬间，那个篮球像获得了新生命一样，“嘭嘭嘭嘭……”地跳走了。

　　江岸一声“哎呀！”，连忙追着篮球跑起来。

　　这个时候，马老师终于是扭过头来了，他看见江岸正在办公室脚步匆匆地追着一个篮球跑。

　　江岸追到篮球，然后把它捡起来，转身走到马老师面前来。江岸手捧着篮球，并不放回原来的架子上，而是递到马老师跟前：

　　“真是不好意思啊，马老师。作业太重了，一不小心把您的篮球给碰掉了。”江岸犯了错似的局促不安。

　　马老师看了看她手中的篮球，接了过去。“没事。最近忙得我都给忘了处理这事了。”

　　马老师果然是忘记了。

　　但江岸仍是说：“噢，马老师，那没事我先回教室了。”

　　“好。顺便你去把林予辰叫过来一下。”

　　江岸爽快答道：“噢。好的。”

　　一切如江岸所料，马老师要处理林予辰篮球的事情了。

　　江岸开心得像一只麻雀，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回到教室，然后放缓脚步走到林予辰跟前。此刻，林予辰仍然在跟他的英语试卷“战斗”。

　　江岸镇定道：“林予辰，马老师叫你过去他办公室一下。”

　　“叫我去干什么？”林予辰半信半疑。

　　“去了你就知道了。大概是要批评你吧。看上去他有点生气。”江岸神秘地笑笑。

　　“知道了。”林予辰表情平淡，收拾好试卷，起身走了。

　　十分钟后，江岸看见林予辰回来了，手上果然多了一个篮球。江岸回过身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好。林予辰把篮球锁紧教室后面的储物柜里，然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久，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岸，是不是你？”

　　江岸趴在桌子上，一手撑着脑袋，明知故问：“什么是不是我？”

　　“你刚刚去跟马老师说我想要回篮球了吗？”

　　江岸肯定要否认：“我是去交作业的，我发誓啊，我可半点都没提你。我走的时候，是马老师自己叫我跟你说去他办公室的。”

　　“这么巧吗？刚刚走的时候还问我想不想要篮球。”

　　江岸坐直身来，转过去面向他：“是真的。我真的没有说你想要篮球。我根本提都没提你。不过，我确实在从中略施了小计。没想到马老师真的……”

　　还没等她说完，林予辰便问：“什么计？”

　　江岸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不说了。她又转了回去：“……总之，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计策啦！……反正现在篮球也要回来了，你又可以有篮球打了。你可不得谢谢我一下吗？”

　　林予辰无可奈何。不过最后他还真的说了一句“谢谢。”

　　“没事，不用谢。就当是我还你借我的荧光笔人情了呀。还有，以后，别像开学第一天见到你时那么凶就行。”

　　林予辰一头雾水：“开学第一天？我什么时候对你凶了？”

　　江岸也不藏着噎着那一直膈应她心底的那块石头了。“就是开学那天早上，我在十字路口跟你打招呼，你那态度怎么那么差的啊？”

　　“开学那天早上？十字路口？”林予辰看上去还在搜索记忆中。

　　江岸问：“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还是故意装的？！”

　　林予辰看上去真不像装的：“噢，贝尔路的红绿灯路口？那个人是你啊。”他忽然恍然大悟。

　　江岸一点也没好声气：“是我啊，怎么了？！”想起那天早上的被无情蔑视，江岸仍没消气。

　　“我真没认出来你。那天早上，我耳机里在放歌。”林予辰一脸认真。接着他又问：“你当时跟我说什么了？”

　　什么？原来他当时正在听歌？！她现在也不记得他耳朵上当时有没有耳机了。到底耳朵上有没有耳机？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有没有可能是他故意撒谎骗她的？江岸瞅他一眼，但从他的神情中却看不出一星半点。

　　她转过身去，不说话了。

　　江岸气鼓鼓地想：我可一进教室就认出来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