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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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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岸全然没有注意到林予辰的到来,仍然全神贯注在自己的演讲。
她时而走动,时而停下。声音时而扬,时而抑。
不远处,城市的灿烂灯光映照着她的脸,显得十分恬静美好。有人说,一个人最有魅力的时候是他认真专注做事情时候。这一刻,江岸就是。
一遍演讲结束,江岸把胳膊伸过头顶放松放松,似乎还比较满意。这时,林予辰走过去,叫了一声:“江岸。”
“呃?”江岸猛地回头,手还悬在半空。
没等江岸从错愕的眼神中回过神来,林予辰又说了:“在这儿练习啊?”
“噢……噢。是……是啊。林予辰,你怎么来了?……”江岸结结巴巴地应着。
刚刚……他一直在后面看她练习吗?看了多久了。
林予辰语气平静:“我来给杨老师记录实验数据。会不会打扰到你?”
“噢。没有,没有。已经弄完了。”江岸连忙摆手道。江岸朝四周望了望。这里是杨老师的生物实验室吗?不远处藤架上的确放着各种瓶瓶罐罐的。
“不好意思。”
林予辰仍是抱歉。他走到藤架旁,只见他取下挂在架子上的记录本,走到置物架旁。他一个一个地拿起培养皿内的植株观察了一会,又放下,然后用拴在记录本上的笔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着一些东西。
江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从头到尾做完这些。
很快,林予辰就完成了记录。他把本子重新挂回藤架上,走回到江岸身边。
看他走过来,江岸心想:得说点什么呢。
“你是要参加什么比赛吗?”林予辰问。
“噢!也算是吧。”江岸继续说,“明天下午,要去参加校园电视台的西班牙语主持人竞选。时间有点紧了,所以这时候再突击突击。”
“噢,刚刚说得很好。”林予辰说。
“啊,真的吗?”能得到他人的表扬和赞许,让她开心不已。
“真的。虽然我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是看上去很不错。”
“啊,谢谢谢谢。……就是怕明天会紧张。我这个人最容易紧张了。要是没有准备得非常充分,非常流畅的话,对面一有观众,我就会忘词的。除非能够倒背如流了。但这次,时间太短了。”
“这样啊。那我来当你的观众,来一遍看看?”林予辰说着,已经叉着腰,等着听了。
“噢,行啊。好。”江岸被他这么一提醒,也确实是个办法。
江岸准备了一下。正要开始,忽然捂住脸说:“啊,怎么这么紧张。”
“啊?”林予辰笑。
“有点不好意思。哈哈哈……”江岸不敢看他,林予辰刚刚还是亲切友善的同学,突然感觉一下子就变成了审判官,让她有点惧怕。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说:“啊,来吧来吧。”
林予辰仍是安静地等待着。
开始了,江岸第一句话就节奏乱了一下。但随着演讲的继续,江岸越说越顺,完全进入了语言情境。结束,总体还算顺利!
最后,林予辰不忘夸她:“挺好的,真的。”
江岸长出了一口气,这就算是带观众彩排了一次了。总得说点什么吧。
“谢谢,辛苦你了。”
江岸竟然对他说了句“辛苦你了”。就差对他说“您”了。这样毕恭毕敬的态度,江岸只对教务主任和校长才会这样,连马老师有时候都没这待遇。江岸,此刻对自己的言行感到非常可笑。
“走吧。”林予辰拿起门廊上的书包,递给她。
江岸背上书包,跟着林予辰走下楼梯。
现在,楼下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有些老师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等走到高三楼层楼梯口时,他俩同时停了下来。江岸正要说再见,林予辰先说了:“你等一下,我先回教室取一下书包。”
江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而答应着:“噢,好。”
不应该在这里道别,各自回家吗?但既然他了让她等一下,那她也不好意思说“再见”这样的话了。
江岸就背着书包,站在楼梯口等着他。
不一会儿,林予辰就背了书包从教室出来,临走前他顺手关了灯。看来,他俩是15班走得最晚的了。
一边走,一边聊。
“今天才知道你会西班牙语,还说得这么好。”
“噢,我以前读的是外国语学校。选修的西班牙语。”
“开学那天,马老师介绍过,南州外国语学校。你老家是南州的?”
“不是。我从小就一直在转学。我爸爸老家的话,是山东的。妈妈是山东人。你的老家是哪里的呀?”
江岸知道,在海市,大部分的人都是从外地来创业和安家的,他们大都有一个老家。所以他们逢人就习惯问对方“你的老家是哪里的?”。像林予辰这样年纪的高中生,他们学校的、班级的同学,大概率是海二代或者海三代。
“我爸妈都是一个地方的,他们都是临城人。”
“噢。临城人。上次在我家附近遇到你们,你爸爸妈妈,还有你弟弟。……你妈妈好年轻啊。”曲思思确实年轻漂亮,根本不像个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已经上高中的妈妈。这给江岸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林予辰没有说话。
……
走着走着,不一会儿,他们就到自行车棚取了车。各自骑了车,并排骑着出了校门。
江岸转头问林予辰:“林予辰,你和我回家是同路吗?”
“我们不是在上学路上碰到过吗?”
“你说开学那次啊。”
“还有哪次啊?”
“呵呵,我都忘了。好像也没有了。你家住哪里啊?”
“住居里夫人路。黄金山那边。”
“噢,还真不太清楚。我对这里还没有那么熟悉。骑自行车要多久?”
“二三十分钟吧。”
“我就住在麓山大道,麓山小区的。”
“我知道。”
“嗯。上次碰到过的。”
说实话,江岸除了开学第一天在路上碰到过林予辰,开学这一个月来,都没有遇到过他一次。平时在校园也很少碰到。自从座位调开之后,他俩就没说过超过三句以上的话。林予辰每天下了晚自习很快就回家了,江岸都会到十点左右完成所有作业才回家,她有时候和安欣一起回,可以同路半程,但更多的时候是和程功一起回家。
看来他俩的生活轨迹就是两个完全不相交的圆,没有共同阴影面积。
很快,他们就到了开学第一天江岸碰到林予辰的那个红绿灯。凑巧的是,又是红灯。
他俩同时在斑马线上停了下来。
江岸江岸手扶着车把,双脚踩在地上。她仍然清晰地记得在这里第一次遇到林予辰的那天,他双目注视前方的样子,还有他回过头来看她的眼神。
此刻,林予辰也在专注地看着马路对面的红灯。
世界上真有一种人,不笑时严肃高冷,笑起来,又温暖如风。
忽然,她嘴角上扬,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但仅此而已。什么都不用说。
红灯变绿,他俩同时踏上自行车的脚踏板。自行车上载着身穿校服、背着书包夜归的高中生穿过雪白的斑马线。耳边是城市夜晚的风声。
不一会儿,江岸就到家门口了。他们得在这个路口转向不同的方向。
江岸大声对林予辰说道:“我到了。再见,林予辰。”
林予辰也大声说了声“明天学校见。”,继续向前骑去。
江岸下车推着自行车往前走,看着林予辰的方向,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江岸发现,林予辰,他有一个独特的气场。江岸本来是一个活泼热情,开朗自信,甚至有点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人,她跟谁都能玩到一起,她跟谁都亲近好接触。大家都认为她是一个开心果、粘合剂。她喜欢和别人说笑,别人也喜欢和她逗乐。但唯独林予辰,让她有一种天然的距离感。她一进入林予辰的气场,就会自然偃旗息鼓,自觉收敛。就像对老师一样,她不敢对他不敬。开玩笑也顶多只敢开到一半的那种。
就像今晚,她会毕恭毕敬对他说“辛苦了”,也不是她平常对待同学的做法。他说想给她做观众,她即使硬着头皮也要讲一遍给他听,他说让她等他一下,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正正经经,正经得像外交辞令。
虽然,林予辰对她并不坏。
*
又是新的一天。海市从晨雾里苏醒过来。
一幢幢高楼大厦好像是从森林里长出来的一样,高高的写字楼的玻璃上印着蓝天和流动的白色云朵……
“叮铃铃,叮铃铃……”江岸骑着自行车赶往学校。晨风吹拂着她,那风里有大海的味道。
今天,她要迟到了!她和几个穿着各色衣服的同学最后进入校园,他们同样步履匆匆。这时,校园响起了悠扬婉转的上课预备铃声,那声音无端地让人紧张,尤其是在这空旷的、几乎无人的校道上,更显得宏亮、绵长。
多年以后,江岸回忆起海城高级中学,最先想到的就是那悠长、悠长的上课铃声。那是她十七岁青春里的奏鸣。
锁好车进入教学楼,江岸边按电梯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她今天穿了黑色皮鞋,白色荷叶边的衬衣和藏蓝色半身裙,头发没有绑成马尾,而是用藏蓝色细丝带扎了公主头,半披在肩上。今天是周五,她们本来就可以不穿校服,虽然江岸不管哪天都是穿校服运动长裤和扎不变的长马尾,但今天不一样,她要面试校园电视台主持人和记者,所以还是稍稍隆重了点。也因此,今天骑车时有点拘谨,速度有点慢了,踩着迟到的铃声进的校门。
当江岸跑到教室门口时,马老师已经站在教室门口,虎着一双眼睛凝视全班了。
完了!完了!
说时迟,那时快,江岸赶紧从马老师身后溜过去,准备从后门进入教室。
马老师很快就看到了她,他朝抓着书包小跑向后门的江岸大声喊道:
“江岸!怎么迟到了!啊?!”那声音真大,带着责备的语气。
这一喊,把一整个班班学生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在走廊上飞跑的江岸身上。江岸根本不理他,她闭紧嘴巴不说话。只顾着快点钻进教室,快点到座位上坐好。
江岸窘迫至极。她不敢去看教室里的每一个人。但她能明显感觉到,有不少人正在回过头来看她。
她从林予辰身后快速经过,快速跑向第五组,经过李博文的座位来到第二个位置,迅速坐下。
待她坐稳,平复了一下呼吸,马老师也已经走上讲台。还好,他并不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去打开电子黑板上的共享文件。
旁边,安欣悄悄说了声:“江岸,你今天好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