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8. 若他人弃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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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赶到的时候，正见一身穿锦缎、颈挂金环的胖男孩，手里捏着一包粉要往林念身上洒。
此处是六角亭至茅房的小路，一般小姐身边都会有丫头、婆子，崔含昭因为林念不在，也不敢让金巧陪，最后说是由国公府的丫鬟陪着去，眼前竟不见人，让她就这么落单，给了这熊孩子恶作剧的机会。
崔含昭在前方专心走路，见林念来了便笑着招呼。
男孩跟在她身后，自然也瞧见林念，意识到自己要做的事已被林念撞破。可这孩子竟半点不怕，脸上甚至露出挑衅笑容，对着崔含昭将一包药粉都洒了出去。
霎时白色粉末散在空气之中，雨点般向崔含昭落下。
电光火石之间，林念疾走两步，身上外披同时脱下，两臂绷紧了布料，掀起风来。
她衣衫外披了一件加棉的褙子，衣长无袖，甩起来正是一把大软扇，扬起的风竟就把药粉掀了回去。
男孩自己撒的粉，就这么被林念扇了一脸，哪里还有刚才的得意劲，此刻眼、口、鼻都沾了药粉，一时间喷嚏不断、涕泪横流。
就这样窘迫的时候，男孩还要腾出空来骂人：“啊嚏，你这刁奴，竟敢在本公子面前，啊嚏，宽衣解带，还，啊嚏，啊嚏，还暗算本公子，啊嚏嚏，等我嚏，噫嚏…”
林念并不理他，只是重新穿好褙子，又牵着崔含昭的手，从头到脚检查一下她是否受伤。又仔细地把她肩头和发丝上的粉末拍落。
崔含昭也慌了神，她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有些害怕地瑟缩起来。
林念确认了崔含昭无恙，却发现自己碰过粉末的手细碎地痒起来，像是碰了生山药汁。
此时再看那男孩，脸上似乎也在发痒，他一边打喷嚏，一边抓挠起来。
如今这局面算是可大可小。
大着说，这男孩显然是国公府大房长子家的独子郑显峻，乳名小满。以后若是男女主结婚，崔含昭算是他的婶婶。
当年荣国公府遭过一次大火，男主郑季聿冲进火场救人，最终却只来得及救下小满。
老荣国公本就只有两子，长子夫妻俩都在那场大火里殁了，而次子郑季聿为此落下了一身伤，被火毁了脸，连仕途也没了，后来还传出了性格不好的恶名，门当户对的人家都避着他，不愿意嫁，这才给了崔家想法。
如今国公府上，小满是硕果仅存的晚辈，独享了各种宠溺。小满若记恨上她们，往后必没有崔含昭的好果子。
更何况，在这时代男孩们可不要脸面，什么样的荒唐事都可做笑谈，而崔含昭一个女子，若是被人开几次玩笑，以后便一辈子抬不起头了。
但若往小来讲，目前事情还未闹开，只要郑小满肯息事宁人，这事情便可当没发生过。
林念祭出拿捏自家小侄子的手法，激道：“那你去告状呀，但是你这么大个少爷，竟然搞痒痒粉作弄人，还自食其果，说出去必要叫人笑掉大牙吧。”
郑小满一听要被人耻笑，果然小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我才不是那告状的人，倒是你们！若是敢把此事说出去，我必找人打死你。”
小小年纪就凶神恶煞，让人想捏着他胖脸蛋给他几个脑蹦。
林念忍了一下说：“你想瞒着这事？我倒是愿意帮忙，可你现在这样子，便是我们不说，让别人看见也能猜到吧？”
郑小满一听便有些慌，警惕地看向周围，选了一条路要走，可刚抬脚又停下，转身指着林念：“想骗我放过你？没那么简单，跟我来！”
此事不解决，必有后患，林念也只好随他去，她对崔含昭道：“请小姐先回席，我稍后就来。“
可崔含昭并不肯：“我要跟你一起去，你是为了我才惹的麻烦，一直以来你事事为我着想，替我担待，今日我若离了你，便枉费你一心待我。更何况，我怎么说也是客人，他不敢对我怎样。”
她这话说得笃定，其实手心里早就怕得都是汗。她明明怕的，却紧紧握住林念的手，无论如何不愿放开。
林念知道，在这世界，她若今日被这熊孩子打死了，无非是国公府给崔家赔些钱的事，以崔家上赶着嫁女儿的嘴脸，绝不会为了她与国公府争执，甚至于石金嬛还有可能还要谢谢国公府替她教训‘恶仆’。
崔含昭正是知道厉害，所以无论如何不肯放手。
林念心里念她的好，干脆对郑小满道：“我家小姐可是今日的宾客，若是离席久了，你家长辈必会问起来，你的事可就藏不住了。”
郑小满气道：“我只是要你去无人处帮我清理干净，免得叫人看见，你们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念却不信：“是偷偷跟在宾客身后倒痒痒粉，结果自食恶果的那种君子吗？”
郑小满一时语塞，只能恨道：“我发誓今日绝不害你行了吧?你们可以跟我走了吗？”
此时药粉作用发挥到最高，郑小满眼皮已经肿了，双眼发红，再不处置怕有影响。
林念便说：“你知道怎么去小厨房吗？要去现在没人的小厨房。”
郑小满点头：“跟我来。”
郑小满领着她们走小路绕至一处院落。
此处比梅园要大些，独立的院，铺着青石路，庭园边缘以草木造景，中间一块地方铺了石板，形成一片平整的四方场地，边缘有石桌椅与武器架，可做习武之用。
她们绕到一侧的小厨房去，门一打开，郑小满便兀自找了水缸，就着水缸里的水胡乱洗脸，期间弄洒了一地的水，显然是既不知道省水，也不知道怎么洗脸的样子。
林念没说话，只在厨房里寻醋，而崔含昭则是拿自己的手绢给郑小满擦脸。
郑小满是受惯了别人伺候的，崔含昭给他擦，他便仰着头让她擦，嘴里还嘀咕：“你们这些丫鬟就是嘴馋，这时候还想要吃东西。但我先把话说清楚，吃了我的东西，可不准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了！”
林念一时懒得搭理他，崔含昭也不知道说什么，屋里又静下来。
郑小满受着崔含昭的照顾，感觉脸上痒的地方，只要她冰冰凉凉的手帕贴上就不痒，可若是帕子离了，又悉悉索索地痒起来。
他想要崔含昭多帮她擦擦，但嘴上不愿承认，也不想给她们好脸，于是嘀嘀咕咕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是崔家的女儿吧？你们这些小户人家都这样，只想沾咱们国公府的名头。”
崔含昭给他擦脸的手微微一顿，而后又像没听到般给他擦脸。
她动作细致，把看得到的粉一点点擦掉，到了眼皮处，更是用指尖轻轻拭，柔得像羽毛拂面。
郑小满偷偷看她，发现她其实生了一副极温柔的面相，从见他开始，也不像以前见过的女人，自以为要给他当婶婶，端长辈的架子。
她温柔而安静，一声不吭地为他擦脸，他还看见她的手因为沾到痒粉，渐渐红起来。
好像儿时他哭闹，母亲也这样柔柔地陪着他，轻轻拍他的背。
郑小满猛地闭上眼，仰着头没了声音。
林念提着醋过来：“得用这个擦才管用。”
崔含昭还没说话呢，郑小满先探头瞧了，然后便嫌弃起来：“这是什么怪味，你想整我？”
林念无奈道：“虽我不知你那些粉末如何做成，但醋或许有些作用，你若不信我，便自己肿着脸回去。”
郑小满想了想，放弃般暴躁地说：“用吧，用吧！若是敢戏耍我，有得是办法整治你！”
崔含昭便用帕子沾醋为他擦脸，林念在一旁瞧着：“你今日是故意来寻我们小姐的？”
郑小满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林念当他默认，又问：“我们小姐哪里招惹你了，你要这样毁她？若是在这样的地方丢了脸，她以后可怎么办，你想过吗?”
郑小满似乎刚想到此处，但他撅着嘴，并不服软：“那不过就是点痒粉，能出什么丑…而且，还不是你们贪慕我们国公府的钱财、地位，这才送上门的么？你们何必在我面前装好人！我最瞧不起你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每日里为了一点银钱，争来斗去！你现在哄我，都是为了骗我，我可不会随便就信了！”
林念真是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被害妄想症，只想给他两下：“你够了啊！张口闭口小门小户，都是认真生活的人，谁又比谁高贵多少？而且以你这自以为天下人都要害你的样子，谁能从你身上讨到好，你且睁开眼瞧瞧，从我们相逢到现在，是你要揪着我们小姐恶作剧，现在也是我们小姐在给你擦脸，她自己手也肿了，可曾说过你半句不是？人人都忍着你，偏你还真当自己是香饽饽，人人都想沾着你？”
崔含昭见他们吵，又自责地说：“我的手不碍事的，擦了醋便不那么痒了，念姐，别再…”
林念知道，她口舌之快只会给崔含昭惹麻烦，她们苦心经营可不是为了这个，她叹一声，不再讲话。
郑小满不知是不是被她说动，竟也低下头，不再吭声。
等崔含昭擦完，他发现自己果然没有先前那么痒了，又凶神恶煞地说：“反正这回我暂时饶了你们，你们最好识趣，不要把此事说出去，而且以后都别再来了！否则可不只是这点教训！”
林念真想骂他，到低是谁被教训，但崔含昭拦在前，她只好沉默。
崔含昭将手绢沾了水，冰冰凉凉的湿娟轻轻盖在郑小满面上，轻声叮嘱他：“这样应能缓解些许，我们要回宴上去了，若是不凉了，你便沾些水，再如此盖在脸上，等消肿便好了。”
郑小满冷哼：“快走吧，不用你教。”
崔含昭与林念便携手而去，行至门口，崔含昭顿了脚步，轻声问他：“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你明明并未见过我。”
郑小满恶道：“你们这些人都讨厌得很，快点走，别污了我的眼睛，记着不准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崔含昭垂了眼，小手悄悄捏紧了帕子。
郑小满等了一阵，没听见她们走，便又说：“怎么还不走？”
崔含昭答：“知道了，我…不会再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18. 若他人弃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