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如焰火》岚萝

43、番外1.5

　　那边顿时传来“咚”的一声，连带着听筒这头的沈菲菲耳朵都一瞬遭殃。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方允浩捡起手机，很不确定地问道。

　　沈菲菲像个恶霸似的，重复了一遍。
　　“你听清了，到我家来！”

　　“额……”
　　这一声之后，那头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好的。”

　　挂了电话的沈菲菲像条死鱼一样地躺着，丝毫没有收拾打扮的兴致。
　　最主要也是没有那个力气。

　　她每逢经期都辛苦得很，吃吃不下，玩玩不了，偏生这个方允浩还在这里气她，让他看看她不打扮的样子，能吓退他也好。

　　这样或许对方就能安生留在这里。
　　毕竟异国打拼什么的，实在是太远太辛苦了……

　　身心俱疲的沈菲菲力有不逮、不在状态，打完这个电话，就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暴风雨，很快便带着这最后的念头，沉沉睡去。

　　再醒来，还是被门铃声吵醒。

　　“谁啊……”
　　沈菲菲窝在被子里咕哝了一句，刚要翻个身接着睡，忽然想起跟那家伙的约定。

　　睡了这一会，小腹沉重的感觉也好了许多，沈菲菲于是勉强起床，给对方开门。

　　这一开门，沈菲菲愣在当场。

　　她没想到对方的样子竟然比她还要狼狈得多。

　　看着方允浩白衬衫上沾了好多落泥，身上还有血乎拉碴几道血口子的狼狈样，她惊道：“你怎么回事啊？”

　　方允浩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手下意识要扶眼镜，却忘了此刻脸上没有眼镜。

　　他局促地握紧手里礼品盒的绳子，连忙道歉：“我看到有一处脚手架差点被台风刮倒，很危险，所以……赶时间过来，弄脏了给你爸妈买的礼物，对不起。”

　　沈菲菲一瞬间捕捉到他说的两个信息。

　　什么啊这种滥好人，他就是那种上学时候说出去老师都不会信的、因为扶老奶奶过马路而迟到的人吧！

　　这么一想，沈菲菲脑子里一瞬间想起一个人。
　　她那该死的初恋！

　　曾几何时，她还不是现在这般毒舌无情的老油条，非常懂得欣赏人性的真善美。

　　于是，在有一次，还是青葱少年的她差点被广告牌砸到，而一个路过的男生奋不顾身地及时推开她之后，她便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对方。

　　可惜，青涩真心总是会被辜负的。
　　很快就被她发现，那男生脚踏N条船，还弄出人命不愿负责，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那种会面对别人的安危见义勇为的人。

　　大概是烂人偶尔的剑走偏锋、回光返照吧，后来的沈菲菲对她人生中唯一的这段没能开始就草草结束的恋情如此毒辣评价道。

　　渣人的面孔从脑子里转瞬即逝，沈菲菲的思绪很快又转移到对方言语中透露的另一条信息。

　　外面居然在刮台风？！

　　该死，她完全不知道！

　　打眼看着方允浩明显因为她的打量而显得不安无措，沈菲菲想到他说的那种蠢话，什么把你爸妈的礼物弄脏了对不起之类的，一把把人拉了进来。

　　“你是不是傻啊！”

　　外面在刮台风的话，他完全可以说的嘛！干嘛要坚持过来，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方允浩浑身滴着水，挺高的个子，又要屈下来。

　　“打住啊，你再敢给我鞠躬试试。我本来就不舒服，你别给我折寿。”

　　男人果然不动了，转而问：“你不舒服吗？”

　　什么啊，要不要这么假，他难道没发现她没化妆而且气色很苍白吗？

　　沈菲菲无力继续跟他在门口僵持，点点头，趿着拖鞋，扑倒在沙发上。

　　“门口有拖鞋，柜子里有毛巾、药箱。”
　　说完，她便死尸似地面朝沙发，一动不动，全然不顾屋里另一个活人的存在。

　　“那打扰了。”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方允浩很快把自己弄干净，然后蹲坐在她面前。

　　“菲菲。”

　　“干嘛？”
　　依旧是恶霸样的语气。

　　“我在冰箱里只找到面条、青菜，你对付吃一点？这样会舒服一点。”

　　沈菲菲翻了个身面向他，只见男人身系围裙，一副居家妇男的样子，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碗面还有一杯颜色古怪、气味熟悉的茶。

　　沈菲菲嫌弃地看了眼那杯茶。
　　“这什么？”

　　方允浩的脸色被热气蒸腾，又微微红了。
　　“红糖姜茶，喝了会舒服一点吧。”

　　看她的样子，他已经猜到些许。

　　“天呐！”
　　好不容易争取到独居的权利，摆脱了老妈每月红糖姜茶的荼毒，怎么这东西还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眼前啊？

　　“不喝！”
　　“就喝一点。”

　　看男人头发还湿着，沈菲菲总算给面子地端起那杯茶啜了一口。

　　像怕她没力气，男人很有眼色地伸手帮她拿着杯子。

　　“再喝一口。”

　　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
　　沈菲菲却莫名受用，果真又喝了一口。

　　……再回过神来，沈菲菲发现，难喝的红糖姜茶居然已经见底。

　　真是见鬼了。
　　今天的红糖姜茶，好像没有那么难喝？

　　像是发现她的心思，方允浩微微笑。
　　“我在里面放了一块你喜欢吃的陈皮。”

　　这他都能记得？
　　也就一起聚餐那次她对那盘陈皮鸡翅伸了几筷子吧？

　　她看，男人万一哪天不想做集团高管的话，改行当日托班老师，一定也会大受欢迎。

　　一杯姜茶喝完，在男人的温声规劝下，沈菲菲又动筷子吃完了那碗面。

　　吃饱喝足，身体热量变得充足，人也舒服轻松许多，沈菲菲眉目间总算多了几分柔和，不再那么恶霸。

　　“谢谢了，味道不错。”她对眼前还蹲坐在面前的人道。

　　说着，眼神顺便扫向对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饱喝足、心情变好的原因，她总觉得，对方今天的样子似乎有点不同，看起来顺眼很多。

　　来自心上人的注视，让方允浩有点慌乱，赶忙就要低下头，“你吃完了，那我走了。”

　　“哎，不是，我话还没说呢，你跑什么。”沈菲菲想起自己让他来的目的。

　　“哦哦。”男人还是顾自低着头，一副急于遮掩什么的样子。

　　沈菲菲看得莫名，头跟着追寻，见男人开始抬手遮挡，她终于有点不耐烦，抓住对方不老实的手。

　　“不是我说，你到底在躲什么？我不化妆的样子这么可怕吗？”

　　“啊，不是的不是的！”
　　看得出来方允浩这下真的有点着急了，连忙抬起头，又摇头又摆手的。

　　“你看起来，比平时，更好看。”

　　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的，一看就不是油嘴滑舌、巧言令色的人，反而增加了言语的可信度。

　　沈菲菲这才忍不住嘴角挑起笑容。

　　趁着他眼下抬头解释，沈菲菲这才发现他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他脸上的眼镜没了，想来估计是刚刚帮忙的时候弄掉了。

　　沈菲菲原本对小说里那种主角摘掉眼镜、众人顿时为之惊艳的桥段嗤之以鼻。

　　但看着眼前人的模样，她想，或许那是真的也说不定。

　　摆脱那副箍在脸上、挡住双眼的眼镜，她这才发现，他其实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线条凌厉却不凶狠，瞳仁清亮逼人，看着很有气势和魅力。
　　而且少了眼镜的遮挡，流畅的脸型和比例也一展无遗。

　　啧，这男人其实是个美男来的。

　　方允浩完全不知自己的真实模样正中对方的审美点，只因为对方在他脸上逡巡的视线而忐忑不已。

　　沈菲菲看他又开始微微侧头，正要说话，忽然注意到他眼角的一块疤，这才明白他这些闪躲的由来。

　　方允浩发觉对方视线定定地看着他的眼角，开口灰暗：“很丑对不对？”

　　因为觉得丑，所以才一直戴着平光镜？
　　沈菲菲想着他进门到现在完全无碍的行动，很快这样推理出来。

　　“小时候被广告牌砸到，所以……”
　　男人垂下视线，继续说着心情晦暗的话语，仿佛因让她目睹丑陋而羞愧。

　　“外貌、社交，不管哪方面我都配不上你，今天你愿意见我，我已经知足了。以后我也……”

　　“等一下，你说你小时候什么？”
　　沈菲菲打断对方妄自菲薄的话，转而追问那一瞬间她捕捉到的重点。

　　同在瑞城长大，都险些被广告牌砸到，有那么巧吗？
　　哦不对，他是真的被砸到了！

　　这么说来，那就更巧了……

　　沈菲菲不知不觉，手上抓得他更紧，方允浩有些不知所措，却老老实实地回答。

　　“中学的时候，也是一个像这样的台风天，我看到一个女生差点被坠|落的广告牌砸到，所以赶紧把她推开了，但自己不小心被刮到。”

　　沈菲菲脑子里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追问：“是不是在祥瑞路路口，那个小卖部旁边？！”

　　“你怎么知……”

　　两厢对视，沈菲菲这才知道，当年的初恋竟然另有其人！

　　她还奇怪当时听到的那声“小心”跟后来渣人的声音不一样呢，而且广告牌上明显沾了血，渣人却完好无损。

　　也不知是对被渣人以拙劣的借口蒙混过关、欺骗感情的自己感到恼怒，还是无法承受这迟来的沉甸甸的感情，抑或是因对方总是做这种傻事而心疼，一向泪点极高的沈菲菲看着对方的眼角，居然湿了眼睛。

　　什么嘛，这人实在是傻得可以，傻到为了这个并不影响容颜的疤自卑神伤，傻到多年后才让真相大白！

　　要知道，那个渣人可是她从珍惜人性真善美到化身冷然无心个性的转折点！

　　结果到头来告诉她，这个转折点，它转了个寂寞！

　　历数与眼前人相识来的一幕幕，从那个弄脏衣服的乌龙，到对方宛如忠犬般眼神湿漉漉的笑容，再到昨日卑微歉意的鞠躬。
　　还有今天，这样满身狼狈、不顾一切出现在她面前的“崭新”面孔。

　　沈菲菲心脏和掌心越攥越紧，这才如此真切、后知后觉地发现，属于这个老好人，独特的魅力。
　　就算他重新戴上那副遮掩惊艳面容的眼镜，她也无法再忽视的魅力。

　　现实与旧忆叠加在一起，如同年份悠久、无比醇厚的红酒一般，在沈菲菲心头荡开绵软幽沉的后劲。

　　她感到一种空前又突兀、来势凶猛的心动。

　　恶霸已久的沈菲菲小小适应了一会儿这种汹涌而纯情的感觉，才开口带泪控诉。

　　“……真是服了你了，当时干嘛偷偷跑掉。”

　　“因为看到有人已经扶起你，我又……”

　　不必继续说，沈菲菲也明白是因为他害羞的个性。

　　而方允浩的话语果然没能继续下去，因为面前的人说完那句话，便猛然扑到了他的怀里。

　　“你……”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沈菲菲套住他的耳朵。

　　“其实，我的初恋，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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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方允浩：那个，其实这次只是短期出国公干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