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如焰火》岚萝

15、心旌颤动

　　接到那句“我马上到”的讯息后，江阳果然很快见到商遇珩的身影出现。

　　“抱歉小商总，项链的位置我还没能确认到，不过她们往那边去了。”
　　说着，江阳领着人过去。

　　“她有没有怎么样？”

　　听到这句问话，江阳本能以为这个“她”是指齐家那位大小姐，立刻答道：“齐小姐她看着心情……”

　　“我不是说她！”

　　江阳一怔，随即飞速会意。
　　“赵经理，赵小姐她除了被齐小姐拉着之外，其他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碍。”

　　很快来到休息室门外，商遇珩恰好听见赵筱甜那句话。

　　“……他不是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不需要我让。”

　　展眸微顿之际，眼前的门随着话音落毕被刷地拉开。

　　四目相对——

　　“额，商……”
　　“你没事吧？”

　　齐洺瑶哪里看得惯两人在这里一副“邂逅”的模样，也不管刚刚才在电话里对人大发脾气，当下又一副告状的姿态。

　　“遇珩哥哥，你过来是要找你的项链对不对？！就是她拿了你的项链啦！”

　　说罢，又冲着赵筱甜道：“你这个小偷！快把项链还给遇珩哥哥！”

　　原来项链是他的？

　　赵筱甜很快反应过来，望向齐洺瑶，“你不要乱说，明明就是它掉下来，我才捡到的。”

　　随即又赶紧把项链拿出来递给商遇珩，解释道：“我刚刚正好在那边……”

　　齐洺瑶高声打断，“遇珩哥哥，你不要听她乱讲啦！我刚刚只是一时气话，我怎么可能真的把那么名贵的项链丢掉！”

　　“是她！”她盛气凌人地指着赵筱甜，“她对我上次的冒犯怀恨在心，所以趁我不注意偷走项链！你别被她骗了！”

　　赵筱甜不喜自证，可于公于私她都不想被商遇珩误会。当下只能再一次朝他解释，“不是这……”

　　话没说完，他就把话接了过去。

　　商遇珩看着她鲜见的焦色，声音放轻，“我知道不是你。”

　　齐洺瑶见状，凤眼一挑，发脾气道：“遇珩哥哥！你为什么这么相信她？！她说的你就信，我说的你就不信是不是？”

　　“你在我这里确实没什么信誉。”商遇珩看了一眼赵筱甜手中的项链，“看在项链没事的份上，这次我不跟你计较。”

　　他眸光放冷，“请你以后没事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着，他收回目光，看向赵筱甜，神色间收起那份冷意。
　　“走吗？”

　　触及他的视线，赵筱甜本能地信赖点头。

　　而齐洺瑶那厢被他一番话碾得粉碎的少女心，很快转化成熊熊怒火，愤怒地冲过去挡在两人身前。

　　她望着商遇珩怒道：“我当然有事！遇珩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差别待遇！你凭什么认定是我错，你有证据吗？！”

　　商遇珩冷然抬眼，正要启口，近处这时却传来一道声音。

　　“我亲眼看到！这样的证据够吗？”

　　赵筱甜抬眼看去，来人竟是刚刚的老先生。

　　齐洺瑶自然也认出他，当即眉毛一挑，“原来是你这个没品……”

　　说着看了商遇珩一眼，碍于他在场，转口道：“你这种老人家什么都不懂，不要乱说啦！”

　　老先生信步至前，“我虽然上了年纪，但只是腿脚有些不便，眼睛和耳朵并没有花，方才分明是你找赵小姐麻烦。”

　　齐洺瑶不知为何，觉得眼前的老者颇有些气势，当下只能强撑气场。
　　“我，我哪有！”

　　“方才东西自己掉在赵小姐身上，你下来后先找赵小姐麻烦，又诋毁慈善事业，这些并不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小周！”说着他侧头唤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几米开外，一个看着有些缩手缩脚的年轻人应了一声。

　　“去把刚刚慈善展的另一位工作人员请过来，顺便再请管理处调取刚刚的监控。”他吩咐道。

　　小周刚答“好”转身，齐洺瑶那厢见势一阵胸闷气短，当即嚷道：“不用了！找什么找！”

　　随之眼光一转，看向赵筱甜，眼锋犀利道：“你给我等着！”

　　说罢她气冲冲地离去，完全没给赵筱甜回应时间。

　　老先生这时又冲赵筱甜解释。

　　“方才你对我那幅作品的诠释实在令我觉得投缘，所以冒昧问了那位小姐你怎么称呼，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赵筱甜忙摇头表示不介意，然后又为他话中的含义所惊讶。
　　“原来您就是《凰日》的作者？”

　　老者含笑点头，随即慨道：“不瞒你说，我为了新作已经苦恼多时，人上了年纪，性情又孤僻，灵感上便有些匮乏。”

　　“说到这，我还得谢谢赵小姐你，”他转而神色欣然，“方才你不但道破我创作时的心境，你本人也给我很大灵感。”

　　“我？”
　　赵筱甜不自觉和商遇珩对视一眼。

　　老者随之也注意到一旁矜贵俊美的青年，于是微微抿笑，往身后小周那里看了一眼。

　　小周会意上前，又听老者道：“我就不多打扰了，方便的话，还望赵小姐留下联系方式，我想邀请你看新作的展出。”

　　“当然方便，”赵筱甜接过小周递来的纸笔写上号码，又恭敬递回，欠身道：“也真的很谢谢您刚刚帮我澄清说明。”

　　老者面泛笑意，转身离开，然而刚一看到身旁的小周，便又吹胡子瞪眼。

　　“哼！”他气呼呼地抓着手杖，加快了离开的步速。

　　“哎，大师，您的腿！您等我啊！”小周回身看着赵筱甜苦笑，“大师的性格就是这样，不喜欢我们跟他太近。”

　　转而又傻笑，“不过他今天总算开颜一回了，刚刚特地说要过来致谢和邀请你呢，赵小姐，到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说着，便着急忙慌地赶上去，“大师！师父！您的腿不能走太快！”

　　赵筱甜看着老先生对小周挥舞手杖吓唬人的身影，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大师的个性还真特别。”

　　这时听见身旁的声音。
　　“Eden大师的个性不会夸奖人，得到他这样的肯定，你应该是第一个。”

　　“Eden大师？你认识他啊？”赵筱甜回眸道。

　　商遇珩道：“你手里这条项链，就是他的作品。”

　　说到项链，赵筱甜立时意识到什么，赶紧又要归还，“对了商总，这……”

　　却听商遇珩这时又道：“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见对方看起来颇有些郑重的样子，赵筱甜不由止住话语。

　　江阳此时注意到上司投来的视线，意识到自己作为闲杂人等应该赶紧回避。

　　于是赶紧想办完差走人。
　　“额，小商总，你看刚拍下的这件祖母绿钻石耳坠作品？”他问道。

　　“她毁约在先，交易自然取消。”
　　“给我就好。”

　　江阳于是递过东西，飞速闪人。

　　商遇珩转而又看向赵筱甜，说完那个不情之请。

　　“这一条项链，还有这件作品，我希望请你帮忙保管。”

　　就算赵筱甜不懂行，也能看出来这两样东西价值不菲。
　　绝对不适宜待在她这里。

　　她忙拒绝，“不不，商总，这么名贵的东西，你还是放在你自己的房子里比较好。”

　　说完，她顿时一怔。

　　所谓“你自己的房子”……
　　她现在所住的房子，不就是他的房子？

　　正为自己话语间的一时之失有些尴尬，便听面前的人又道：“或许你可以先听听看原因，再告诉我答案。”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时间还很充裕。”

　　赵筱甜抬腕一看，现在才五点，时间确实充裕，不过……

　　她看向商遇珩，抱歉道：“能不能等我一下？”

　　见对方颔首，她忙匆匆往展区那去。
　　方才猝然被拉过来，那边想必已经结束，她不能虎头蛇尾，得过去打声招呼才是。

　　匆忙回去，便见展出果然已经结束，刚刚一起接待展客的工作人员已经手脚麻利地把展区收拾利落。

　　她忙过去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事走开，辛苦你了。”

　　对方却笑道：“哪里，今天幸亏有你过来，光是你生动的诠释就为这次的展出增色不少，而且啊！”

　　对方凑近过来，有些神秘的样子，“这次的展品全部售空噢！这都有赖你啦，乔院长让你来实在是英明的决定。”

　　赵筱甜连忙谦虚颔首，“能帮助到那些小朋友就好。”

　　“对了！”她转眼看向面前尚存的赠品，“这个老虎布偶和布巾，我可以拿一份吗？”

　　“当然了！”对方转眼看了下不远处的青年，笑道：“你帮忙到这边就好，快点拿上东西过去吧，别让男友等急了。”

　　“额，他不是……”
　　见对方说完顾自低头接听电话，赵筱甜又止住话语，转而拿上那两样赠品。

　　她用布巾把项链包好，又放在布老虎正前方的口袋里，随之走到在一旁等待的商遇珩面前，举起老虎对他示意。

　　“抱歉，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比较妥帖的保存方式。”

　　商遇珩视线扫过那只憨态可掬的老虎，回到她抱歉的神情上。

　　“你不用说抱歉，如果我母亲知道，她的东西是待在小朋友心爱玩具的口袋里，应该会感到高兴。”

　　说罢，他重申旧题。
　　“所以，现在可以给我一点时间？”

　　赵筱甜自然点头。

　　两人于是走向旁边连接户外、颇有设计感的长廊，不疾不徐漫步。
　　步调中保持着一种无言的默契。

　　赵筱甜想到他方才的话，“原来这条项链，是令慈的东西。”

　　商遇珩颔首，“她很钟爱Eden大师的作品，不过Eden大师并不高产，所以她在世时也只拥有这件作品。”

　　原来……

　　赵筱甜刚要道歉，却听他转而道：“她一生只等来一件的珍稀，你却眨眼间见证三件，我想这一定具有特殊意义。”

　　商遇珩停下脚步，视线笼罩面前的人。

　　“你跟这些作品有缘，又被作者青眼，由你来保管再合适不过。”

　　“可是……”
　　赵筱甜还是无法被说服。

　　这些物品毕竟如此贵重，单凭这些不确定的意义……怎么可以？

　　“就当满足一个难以实现的心愿。”

　　赵筱甜对上他的视线，话语不由顿住，随即问道，“心愿？”

　　商遇珩颔首启步，走向不远处有小朋友在奔跑玩耍的大片开放绿地。

　　“一个曾经的小男孩想要保护他所珍爱事物的心愿。”

　　曾经的小男孩……
　　赵筱甜正在心里猜测之际，忽然绿地上小朋友的足球踢了过来。

　　她忙要帮忙把球截住，却见身旁的人已经代劳。

　　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都跑过来，笑盈盈地凑到他们眼前。

　　小男孩道：“谢谢姐姐，谢谢叔叔！”

　　小女孩道：“你乱讲啦，什么叔叔！”

　　小男孩不服气道：“妈妈教我的啊，看到穿裙子的好看女生要叫姐姐，穿像这样衣服的男生大人要叫叔叔。”

　　小女孩“哼”了一声，对赵筱甜甜笑道：“姐姐，你手上的老虎布偶好可爱噢，可以送给我吗？”

　　赵筱甜蹲下摸摸她头顶，同样笑道：“抱歉噢小妹妹，这个布偶口袋里有重要的东西，所以不能送给你。”

　　“不过呢，”她转而道：“我可以帮你把松散的头发扎好，这样你等一下就可以更方便地踢球啦。”

　　“好耶！”

　　赵筱甜帮忙把头发扎好，便见两个小鬼头又笑嘻嘻地带着球跑开，临走前还冲他们喊道：“姐姐，叔叔，再见！”

　　赵筱甜忍俊不禁地挥手，便听商遇珩道：“小朋友的偏爱还真明显。”

　　穿裙子的好看女生，跟穿像这样衣服的男生大人。
　　这两个形容，未免差距过远。

　　赵筱甜会意勾笑，“可能因为有在育幼院帮忙的关系，所以我跟这些小家伙打起交道，算是有点经验。”

　　“那会不会很辛苦？”

　　赵筱甜道：“不会啊，其实很多工作都有专人负责，像今天这种额外要帮忙展出的情况也是第一次。”

　　“而且，”她转而又道：“今天的展出，我自己也有学到东西，又能募到一部分善款帮助小朋友，所以一点都不累。”

　　商遇珩唇角微扬，“我是说，跟小朋友打交道，会不会很辛苦？”

　　赵筱甜摇头淡笑，随即刚要坐下，身边的男人已经把外套脱下垫在草地上。

　　转眸致谢后，她看着不远处两个小鬼头拍球的身影，轻轻回答。

　　“每个小朋友都有一颗宝贵的心，只要你足够尊重它，爱护它，就一点都不会辛苦。”

　　商遇珩听罢静了瞬，神色微暖。

　　“如果是你的话，哪怕是曾经那个小男孩，应该也会跟你相处得很好。”

　　赵筱甜转眼看他目光遥远的样子，不由发问，“曾经那个小男孩？”

　　“嗯，他性格孤僻，不愿意交流，他母亲很喜欢小朋友，却对他束手无策。但事实上，你说的就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他母亲没有倾听他内心的声音，尊重他的意愿？”
　　赵筱甜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道。

　　商遇珩目光微暗，忽道：“你知道有一种人，他们自以为强大，能主宰他们眼中弱者的命运，而且醉酒后情况尤甚。”

　　赵筱甜当然了解，那种自比强大的人借着酒精的欺凌、暴力，她再了解不过。

　　她看着商遇珩淡下的神情，略微沉默。

　　而他此时又接着道：“小男孩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被关在箱子里见证父亲酒后的暴力，这就是小男孩的经历。”

　　一瞬间，赵筱甜心中升起许多讶异，同情，以及一些同病相怜的共情。

　　虽然她的家并不富裕，跟他的家庭几乎可以说一个天、一个地，但事实上，他们却都有一个不幸的童年。

　　这一瞬，赵筱甜也隐隐领悟了他睡眠问题的症结所在。

　　被关在箱子里，见证暴力……

　　赵筱甜声音不由更放轻了一些。
　　“那那个小男孩，一定很难过。”

　　“其实相比父亲的专制镇压，他更厌恶母亲的顺从掩饰，以及她口中的‘这是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原来是这样，父亲充当的是一个独裁专断的暴力者的角色，母亲又优柔寡断、逃避现实。

　　所以不管在哪一头，都没有人倾听他的声音、在乎他的意见，让那个小男孩独自活在一座充斥着恐惧和暴力的孤岛。

　　赵筱甜正犹豫是否要点破安慰，又听他道：“当然，他还是最憎恨他自己。他保护不了他想保护的，只能那样接受。”

　　说到这里，他的程度变成了憎恨。
　　赵筱甜是一个善于情感克制的人，但此刻内心却不免忽地一痛。

　　联系到他母亲过世的事，还有他现在的话，她当然领悟，那个所谓难以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世界上最无法跨越的不是阶级，而是生死、时间。

　　就算他现在已经长大成人，可他还是不能回到过去，去保护当初备受暴力对待的母亲。

　　于是他的内心里，永远有一块深远的遗憾，在那块地方，他不是现在的他，而是儿时那个痛恨自己无能为力的小男孩。

　　他对自己的这份憎恨，正如儿时她长久听着“都是生了你这个赔钱货，这个家才会散”对自己的那份憎恨。

　　既不公允，又格外残忍。
　　而且是一种历久弥新的残忍。

　　她不由看向商遇珩，格外诚挚、发自内心地剖白。

　　“我想对那个小男孩说，过去的环境你无法选择，但未来，你有一条盛大的路。”

　　她对上他的双眼。
　　“不要因为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静静对视几秒，商遇珩忽道：“你看起来，好像比那个小男孩自己还要难过。”

　　随后又道：“你说得对。所以他也并未沉湎不前。而是，当再一次有机会，他便尝试改变原来的结局。”

　　他看向她手里那只虎头布偶，开始罗列细数，“包括这条不被尊重珍视、随便拿去送人的项链。”

　　“一度有人想插手安排的我的人生。”

　　“以及在我面前受到欺凌的人。”
　　说着，他认真郑重地看向她的双眼。

　　赵筱甜这时才明白，那天他那句“我帮你是因为我自己”。

　　表面上这句话是如此以自我为中心，但其实内里，是那样充满着正义和善良。

　　话说到这里，赵筱甜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完全被对方打动。

　　她眼睫微动，默了瞬，顺着对方的话题问道：“所以，这条项链是被那个‘独裁者’送人，才会出现在齐小姐手中？”

　　商遇珩敛眸，“他不尊重她本人，更不尊重她的爱好和物品，所以我要把这些放在一个与他无关、无权插手的地方。”

　　所以，这就是他的原因。

　　曾经的小男孩努力克服心魔，捍卫自己在乎的人所珍爱的东西。
　　赵筱甜无法忽视这一份信念和勇气。

　　也为他的信任所动容。

　　或许因为同样有着自己“心魔”的关系，赵筱甜格外理解他的感受。

　　这份理解，超过所有。

　　于是她也暂时放下那些物质的衡量与谨慎，而是回应他的求助道：“如果是这样，那我答应，我保证会保管好它们。”

　　商遇珩这时禁不住弯唇微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这样堪称愉悦满足的神情，赵筱甜贯来有个他长得不错的客观印象，而这一瞬才有实感。

　　望着阳光下堪称绮丽的面庞，她一瞬间竟没听到对方接下去的话，而只看到他张口。

　　她禁不住低眸又抬眸，“不好意思？”

　　商遇珩又笑了下。

　　“我是说，想请你帮忙还真困难，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我给你的印象太差，所以你才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赵筱甜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商遇珩又道：“说到这，我要跟你道歉。关于那次扔掉你名片的事。因为经常睡眠不好的关系，所以……抱歉。”

　　他这一说，赵筱甜才想起当天的情景，不由抿唇一笑。

　　“笑什么？”商遇珩问道。

　　赵筱甜道：“我只是忽然觉得，你跟齐小姐明明是差不多的圈子，个性却千差万别。”

　　“对了，这件事，我也要跟你道歉，你因为我被她找麻烦，给你带来困扰，很抱歉。”商遇珩道。

　　赵筱甜摇头，“其实你不用跟我道歉，在我眼里，她像是一个穿着大人衣服虚张声势的小朋友，并不值得畏惧。”

　　“不过，”她转而道，“上次，还有这次……如果家中交好的话，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闻言，商遇珩仰面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枕臂扬笑。

　　“你都说了，并不值得畏惧。”

　　说着他又看向她，“这比让你答应保管东西要简单得多，放心。”

　　一句“放心”听得赵筱甜些许无措。

　　低眸片刻，换了个话题。

　　她看着面前的草地，“虽然这几天没去公司办公，但我也有了解，产品正在更新的事，你一定在其中下了很多工夫。”

　　“还有，关于驻点的那个提议，我觉得……”说着，她转眸看向身边的人，一瞬发觉他闭上的眼，她立刻失去了声音。

　　看着那张睡脸，赵筱甜本能地不想打扰。

　　微风吹过，阳光照拂。

　　这一刻，不知为何，待要赶赴的约定，亦或其他事务，好像都完全不再重要。

　　赵筱甜默默看了一会儿那张沉静的脸，无比轻声又诚恳道：“我也真的想对你说一句，谢谢。”

　　商遇珩醒来时，第一时间注意到身旁的人，随即道歉，“抱歉，我好像……”

　　赵筱甜带笑截住他的话，“是我没叫醒你，你不用道歉。”

　　商遇珩看了眼腕表，“还好没错过时间，现在过去刚好。”

　　说着起身，递出一只手扶她。

　　赵筱甜视线触及那只手，情绪微敛地垂下眼睛，自己起身，将它忽略。

　　结果也不知是草叶微滑，还是坐久了腿有些发麻，起身时，身体不稳地往旁边微倾。

　　商遇珩这时接住她手腕，帮忙稳住她。

　　“小心。”

　　清润温雅的男性声音，一瞬缠绕在她耳侧。

　　赵筱甜自觉不是心志不坚之人，此时却不自禁心旌一动。

　　“谢谢。”
　　她对上他的双眸说道。

　　商遇珩弯了下唇，随之收回手。

　　气氛正有些微妙，天色这时却阴沉下来。

　　夏日的五点多钟，按理说，该是瑰丽的黄昏，此刻却天色一变，隐现乌云。

　　“好像要下雨，我们赶快过去。”商遇珩道。

　　赵筱甜点头跟上他的脚步，“我去保管柜那边取一下东西。”

　　一起拿完东西去往车子那里，赵筱甜只听商遇珩道：“稍等一下”，然后便见他从车里捧了一束雅致清新的鲜花出来。

　　“这……”
　　她的视线徜徉在他和那束花之间，一时有些不太确定。

　　商遇珩解释，“庆祝你康复，去晦洗尘。”

　　转而又道：“或者你也可以当作，你刚刚维护了我人格的谢礼。”

　　人格？

　　赵筱甜想到她对齐洺瑶说的，“拒绝”把他让出的那句话，不由一笑，接过花束。

　　抱着花束上车，赵筱甜手里掂着自己那一份礼物的重量，不由也开始酝酿，等一下把礼物送给他时的说辞。

　　然而赴约的路途却不如想象中顺利。

　　准确地说，他们才刚出发，天色就骤然大变。

　　瓢泼大雨陡然间倾盆而下，更可怖的是，闪电与炸雷也接踵而至。

　　糟了……

　　赵筱甜看着滂沱雨势，心道，这几天光忙着准备礼物的事，忘了关注天气……

　　心怀一丝希望与侥幸打开天气软件，入目的却是一条暴雨橙色预警。
　　而且一直要持续到明天。

　　她懊恼咬唇之余，不忘转头道歉。

　　“抱歉，我好像没有注意到天气。”

　　短短一句话的工夫，“唰”地一声，雨势又猛然间大了很多。

　　“雨下这么大，强行开过去很危险，看来今天的晚餐……”

　　“不介意的话，”商遇珩接话，“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

　　说着，他转头看她。

　　“可以暂时过去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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