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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狂暴 ...

  •   虽然这场巨变事实上仅发生在舰星内部,却还是在星盟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劫掠者的移动堡垒就这样正正好停滞于法沙第五星区临近四区的边境,在其左部副舰与主舰完全分离后,经过令管辖该区域的漫游空间站全体成员心率飙升的五个阿德纳斯时,右部副舰的主航道中开始源源不断地释出巨量劫掠舰和移动战坞,一窝蜂似地涌向左刃。

      两区在最短时间内抽调了大批防卫军前往交界地戍边,法沙五区直接集结了十二万支打击型舰队将该星域一举封锁起来。
      其余防卫军兵分两路,一部分拱卫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各大核心星系,另一部分则一分为二地驻守星区内的两颗战星,随时准备进入战时状态。

      与此同时,法沙一二三区同样集结兵力严阵以待,甚至连毗邻的麦格星区都开始动员起来,“盾区”的阿诺德总长甚至想要联合法沙和陀思芙共同打造一个攻守兼备的弧形“坚盾”。

      联合防御体系一旦落成,无论舰星以何处为突破点发动袭击,他们都能迅速倾斜周边的军事力量来抵抗劫掠者,以此将“盾区”的范围最大程度地扩展。

      只是怕事的法沙五区总长在悉知后不到三个阿德纳斯时就已经通过星隧赶到了联盟首都星,连带着还打包走了自己的两百多个亲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战争爆发逃难去了。

      这样的反应很难用小题大做来简单概括,但凡上过星网的人都知道舰星左右刃的派争究竟有多受关注——
      不仅是出于八卦与好奇,毕竟星盟绝大多数种族都无法在舰星的袭击下凝聚起抵抗的力量,而这尊瘟神又居无定所四处游荡,哪天自己的母星就遭了殃也是有可能的。

      左右刃矛盾的核心在于舰星是否脱离联盟。以雷影为首的左刃属于分离派,以夜翼为代表的右刃则是联合派,并且目前看来舰星最终分离出去的可能性会更大,因为左刃如今势头最盛,在舰星派争中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这与多数星盟公民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家附近时不时出现一个不受任何约束的暴徒在肆意游荡。

      持乐观态度的人认为,舰星脱离联盟后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将得到进一步的保障,因为六大文明联合军会像对待反抗军和星盗那样将劫掠者一举驱逐到外环。

      悲观主义者则觉得,七大文明的盟约纯粹建立在利益之上,只要舰星不对其他六巨头造成威胁,联合军不一定会主动向劫掠者开火。届时不再受星盟法规约束的舰星人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不管怎么样,舰星暂时成为了星盟关注的焦点。

      第三星系,泰伦星。

      首都东庭,上区银冠山。

      金碧辉煌的五角大殿内,分属政治、经济、舆情、外交和国防各部的顾问们在各自座位上互不干扰地工作着,循例等待将军每日的召见。工作台上微型的声波屏蔽仪贴心地为每一个人创造出小范围的隔音空间。

      身形魁梧的军用战斗型机器人AS分别矗立于大殿的五个角落,它们气息森严,站在那里仿佛就是一尊雕塑,只在稍加靠近时才能捕获从那银白外骨骼接缝中渗出的幽蓝微芒,昭示着它们正处于启动状态。

      “索辛长官,您请稍等。将军正在通讯中。”

      大殿中心由磁力风控制的升降梯直通上层的将军办公室,门口处还有一座办公台,佩戴着三翼胸章的副官注意到褐发女人的到来,即刻起身阐明将军此刻不便接见。

      索辛一点头,随意坐在办公台正对面安置的座椅上。

      计时器的指示光无声跳动着,到达某个时间节点时,殿内的五个战斗机器人AS开始移动,在各自的区域巡视一番后,它们就会彼此交换位置,站到新的标记点处。

      视线越过AS穿插巡逻的身影,可以看到国防部和舆情部的顾问们聚在一块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摊开后几乎叠成一片的光屏被他们点得闪动不息。

      “长官,将军请您上去。”

      索辛敛起目光,起身踏入那由磁力风控制的升降梯。

      眨眼间大门一闭一启,面前的场景就换了新模样。

      金发女人往后靠在椅背上,看起来是在闭目养神。分明是放松的姿态,却给人以一种挥之不去的紧绷感。

      “将军。”

      她原地肃立稍稍俯首,双手交叠在后腰间行背手礼。

      完整的致敬应该还要敛起双翼伸直鳞尾,从正面看时,翅膀应收拢至不得超过肩宽的程度,尾巴不得从腿侧出露。但如今泰伦星人多使用全拟态而非半拟态,为了方便就一切从简了。

      左丽娜睁开那只冰蓝色的独眼,直起身子,示意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去。

      办公室同样是五角的形制,升降梯背面的那块三角形区域是休息室,空间独立,与外边的办公区阻隔起来,正对着的是弧形办公桌,左侧的视野最好,因而在那两面采用了巨型的玻璃幕墙。

      金发女人将幕墙重新设置成不遮光的单向透视模式,热烈踊跃的自然光刹那间一拥而入。

      东庭上区的繁盛景象在这里一览无余,人造海上波光粼粼,主恒星耀眼的光芒经那碎玻璃般的水面晕染,入目时都柔和了几分。

      “阿瑟克斯说,刚刚的紧急会议上舰星代表一问三不知。”左丽娜缓缓活动肩颈,回忆着方才那场三人参与的远程通讯,“看来是突发事件。”

      “但出事的偏偏是左刃,未免太巧合了。”

      索辛注视着她,由忧虑而生的狠厉划过那琥珀色的眼底,“若这影响到两刃斗争的结果,我想,我们就不得不介入了。”

      “两百多年前,旧帝国雇佣高阶隐猎杀死它们的女皇,反倒让阿卡隆德造就了舰星。”

      左丽娜说着,起身走到左侧的玻璃幕墙前,极目远眺,“如今我们再用同样的方式解决它们的首领,恐怕会让劫掠者倒向我们的对立面。”

      索辛了然地抬眸。

      这个“对立面”实在耐人寻味,也许是指在外环虎视眈眈的泰克斯,也许是……

      “可是将军,无论我们是否干涉,风险都不可避免。”

      她来到左丽娜身后,顿住脚步,凝望着那身姿笔挺的背影。

      “阿瑟克斯并不可信,他在外环保有自己的势力,这些年来蓝色八芒星的势力也一直在壮大。如果这次舰星左刃动乱导致分离派丧失了优势,而让夜翼最终登上帅位,他未尝不是受益者。”

      泰坦内战时,出身右刃的皇帝阿卡隆德领着整个舰星站在了阿瑟克斯那边,劫掠者的介入令他们消耗不少资源、折损不少兵力,甚至导致战略要地千星要塞两次被西陆种占领。
      直到阿卡隆德死后左刃的索龙掌权,劫掠者与西陆种的合作这才难以为继。

      如今右刃若是成功夺权,难说不会再与阿瑟克斯结盟,毕竟他们的皇帝阿卡隆德当初正是死在东陆泰坦手上。

      “不论雷影还是夜翼继位,劫掠者都一定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却不一定同阿瑟克斯为伍。”

      索辛眸中闪动着晦暗的光,字字铿然,“宁可承接他们的仇恨和报复来断绝这样的可能性。”

      左刃首领掌权,哪怕舰星将来再怎么敌视泰伦,也不会成为阿瑟克斯的助力——如果有一天笼罩着泰伦共和国的这层和平微光迎来破灭的终局。

      “那就依你所言。”左丽娜叹息般地回应道。

      “是。”得到应允后她继而揭开另一层忧虑,“将军,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左格。”

      听到这,金发女人头疼似地蹙起眉。

      “他还在被困在舰星,杳无音信。”

      “法沙更靠近埃斯凯布尔,只能是让佩恩多加留意。”左丽娜揉了揉眉心,“我安排在他身边的人跟他一起没了消息。”

      下属琥珀色的眼眸黯淡几分,声调沉重:“您也没有消息。我的线人与左格分开了,目前还没能找到他。”

      “他已经成年了,自己选的路,该要自己承担后果。”将军冷静地开口。

      “倘若将来需要启用秘匙呢?”

      “他还有一个女儿。”金发女人释然地合眼。

      “将军,”索辛凝眸沉思着,轻轻发问:“您知道疤脸的继承人吗?”

      “阿莱茵才四岁。”

      左丽娜遽尔转过身,面不改色但那骤然凌厉了几分的语气足以昭示其愠怒,“她甚至不知道父母任一方的身世,也更偏向泰坦的表现形态。有个星盗母亲毫不影响她身上流着星风暴的血。”

      冰蓝色的左瞳中闪烁着警告的意味。而强调那个小家伙是大帝的血脉,本身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威压。

      索辛只好收敛了其他想法,恭顺地垂下眼眸,“属下明白了。”

      与此同时,在东庭上区的水生使馆领域。

      “你们好呀!我可以尝尝这个吗?”

      阿莱茵眼巴巴地趴在一块平滑的灰岩上,短胖的金色尾巴在身后晃得正起劲。

      在这座人造岛屿的一处水洼边,灰黑色皮肤的鱼头人用果壳制成的容器舀了些水起来,一一分给周边的族人。

      仔细一瞧,那神奇的水在主恒星光辉的照耀下泛着彩虹的光泽,鱼头人仰起脑袋,就这么一股脑地将其灌进口中。阿莱茵看得咂咂嘴,燃起了浓厚的探究兴趣。

      听到她的声音时那几个鱼头人一愣,走动着扭转脑袋四处搜寻目标,在发现她的存在时又是一愣。

      为首的鱼头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翻译器,捣鼓一番这才听懂面前这只泰坦幼崽在说些什么。

      片刻后阿莱茵如愿以偿,正好也渴了于是捧着果壳小碗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不太有什么味道,倒是有点糊嗓子。她决定浅尝辄止,最后就只喝了五碗。

      “对了鱼伯伯,我想问一下,你们知道塞因斯坦的使馆在哪吗?”

      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在这边疯玩了好几天她才后知后觉——塞因斯坦所在的伊洛芙一区也属泰伦的统治范围。也就是说,水生使馆区里应该有papa的族人!

      去问问他们,没准能知道papa去哪了呢?这样的想法令阿莱茵兴奋不已,甚至都可以暂时不跟她那说话不算话的爸爸计较了。

      鱼头人彼此对视一眼,将泰坦幼崽拎上了他们的小船。

      阿莱茵激动得两眼放光,被他们划着小船送到另一处更大的岛屿。

      “再见鱼伯伯!!”

      她被鱼头人放在近岸边出露水面的一块显眼礁石上,不忘扭转身子朝那远去的背影道别。

      扭头一看,海岸边清一色的俊男美女,或在岸上嬉戏,或纵身跃入水中,欢笑声连成一片。

      天呐。

      阿莱茵抱着尾巴坐在礁石上,越看越发愁。

      从前她对拟态的长相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爸爸一定是很帅的,金发碧眼眉目多情,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所以papa有时和爸爸说着话会忽然走神。

      但对于papa的长相,她是真的没有概念,papa的眼睛是很漂亮,只是现在一看,原来他的模样在棘海妖之中是非常普通的。普通就是不起眼,要是那些棘海妖全都不认识他怎么办?

      那自己就找不到papa了。阿莱茵难过地搂紧尾巴。

      爸爸说以后没有papa了,可他明明还在的。她感受到过连接的回应,还有精神安抚,在自己半梦半醒的时候,papa轻轻安抚着她毛毛躁躁的意识,还说,阿莱茵要乖——

      我们会团聚的。

      她由此坚信,papa一定是有身不由己的苦衷,等他做完要做的事情就会回到她和爸爸身边的。
      但她还是很想他。就算见不了面,能得到一些papa的消息也好啊!

      在一片起哄声中,金发碧眼身材丰腴的女人踩着飞行滑板升至半空,而后纵身一跃而下,扑腾起爆炸式的浪花,再次浮出水面时已经变成了棘海妖原生体的模样。

      情绪低落的阿莱茵被吸引了注意力,饶有兴致地瞅着,岸边的人献上一片欢呼和掌声,又接二连三地有人上前尝试这种炸鱼式的跳水。

      哗啦——

      刚刚那位金色头发的漂亮姐姐毫无征兆地自跟前的水面冒出,红唇皓齿笑得明媚,“小泰坦崽子,来这里做什么?”

      阿莱茵被小小地吓了一跳,回过神后眨眨眼,扭着手指试探道:“我来找人的。请问这里有始祖吗?或者,你们认识一个叫莱恩的棘海妖吗?”

      “他是莱茵海族群的成员。”泰坦幼崽顿了顿,补充一句。

      “不认识哎,我帮你问问?”

      女人直接上前将她抱起,然后整个人在水中丝滑且迅速地移动起来。阿莱茵低头一瞧,原来飞行滑板就在水下,正被她稳稳地踩着。

      “嘿!”金发女人朝同伴挥了挥手,“谁认识莱茵海族群的莱恩?”

      近岸水边的人们在嬉笑着,有人大声回应:“不知道,去问主母吧!”

      “好咯。”她撇撇嘴,控制着飞行滑板朝岛上那幢高大的涅白建筑靠近,轻盈跳落在二层的一处露台,阿莱茵身上的肉都因这个动作而颤了两颤。

      走进像是卧室的屋内,只见一个披散着银白长发的女子正窝在碧蓝色水床上,指尖轻轻划动面前的光屏。

      泛着微光的屏幕上,克罗尔星的女主持人就着无人机传输回来的影像,向各大星系报道舰星的实时状况。

      “雪心!”金发女人扑过去,大声叫唤着。

      银发女人抬起头,轻微皱眉,似乎很不满同伴这咋咋呼呼的性子。

      “你——”“她要见主母!”

      泰坦幼崽被献宝似地捧至她跟前,胖乎乎的尾巴在下方摇啊摇,圆润的尾尖还在滴落着海水。

      “……”

      潜水艇在缓缓下沉,透过那圆形舷窗往外望时,阿莱茵惊诧地发现,岛屿之下的每一层似乎都属于棘海妖们的私人领域。

      这几天她去别的使馆区玩过,水下的部分也很热闹,但多是一层居住一个种族,毕竟二十个星区如此广袤无垠的境域,水生种族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塞因斯坦竟然能独占一整座岛和下面数层的海底建筑。这样看来,泰坦和棘海妖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papa和爸爸结合才生下自己,那她就是两族友谊的结晶!难怪奶奶也这么疼她。

      阿莱茵想着想着,尾巴越晃越起劲。

      唤作雪心的银发女人就这样抱着她,全程一语不发,像块冰一样。

      潜水艇来到最后一层,顶部隔水板弹出阻断水流,形成一个密闭空间后,下方排水口开始咕噜噜地往外泄水。

      水位降低至零后,雪心开启潜水艇的舱门,带着她走进这底层的水中世界。

      内里连灯光都是幽蓝色调的,就像处在深海之中。

      玻璃幕墙外边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装配了潜水灯和鱼食的仿生鱼游弋而过时,密匝匝的鱼群才在光照的作用下投射出一片欢快的影子。

      拨开一层层的流光水帘往里走,阿莱茵见到了壮观的棘海妖族群,自她们身旁经过。她伸出手像触摸,却直直地穿过了那只浅粉体色、玫红纹路的棘海妖躯体。

      “这是假的呀……”她这才意识到这是投影。

      看起来也太逼真了。

      抱着她的雪心轻笑一声,阿莱茵不由得仰头望她一眼。

      “主母,有个小家伙要见您。”

      撩开最后一层绚丽剔透的流光水帘,巨大的散逸着微光的晶蓝水池就这样出现在眼前,池中隐隐约约有十来二十几个人类的身影,零散地分布在水池不同的位置。

      雪心说完这句话后,一个人影缓缓朝她们游来。

      尽管灯光这样暗沉,距离也称得上遥远,却仍能透过这股朦胧感捕获到那婀娜动人的优美身姿。

      越来越近了——

      阿莱茵呆呆地睁大眼睛,差点忘了呼吸。

      水中的女人乌发雪肤,浮出水面的上半身光裸着,海藻般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堪堪遮挡住了胸口,也将曼妙身材修饰得更加旖旎。

      她似乎是处于半拟态的状态,仅上身是人类女性的躯体,下身却像是穿上了半透明的浅色飘带荧光裙,修长飘逸的触手在水中摇曳生姿,致命的骨棘隐没其间,若隐若现。

      不用细看那张脸都已经美得摄人心魄。

      在泰坦幼崽直愣愣的注视下,女人双手撑在池边,扭转腰肢轻盈地坐了上来。

      她将骨棘收起,现在阿莱茵更加清晰地瞧见,在那薄纱般的半透明触手间,有一条状如蛇尾的东西,软软地垂落至水中。

      “你是……棘海妖和美人鱼的混血吗?”

      雪心直接将手中的小家伙放下,也坐在池边,认真地纠正:“这是黛拉夫人,岚西海族群的主母,塞因斯坦驻泰伦大使馆的馆长。”

      女人听到她的话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忍俊不禁得弯起眉眼。搭在尾肢上的触手如盛放的白玉兰般向两侧翻开,向好奇的泰坦幼崽展示自己的身体构造。

      “这是原始的半拟态状态下异化的器官,”她捏了捏这字面意义上柔软无骨的尾肢,“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孕育幼生体,在这里,贴着腰部的位置——全拟态时这里被称作小腹。”

      阿莱茵大大的眼睛里有数不尽的疑惑,“可是……papa不是这样生下我的,他是在原生体嘟——”

      黛拉没忍住上手揉弄那粉嫩的脸蛋,同时用精神力探看泰坦幼崽的记忆,片刻后,她了然地眯了眯眼。

      阿莱茵肉嘟嘟的脸颊被这么一捏,七上八下的十五颗小牙登时展露无遗。

      “牙还没长全……但作为棘海妖,四岁长到这么大还是太快了。”她悠然评价道,终于松开了手。

      更像泰坦。

      “主母主母,我papa叫莱恩,你知道他吗?”泰坦幼崽那碧蓝眼瞳中的期待具象得几乎可视。

      “莱恩。”

      女人在口中细细地品味这个名字,末了冶艳的唇角勾起一个动人的弧度,“好像有些印象。我想,他或许就在塞因斯坦,正接受着主母的惩罚。”

      “为什么?”阿莱茵不解地瞪大眼睛。

      因为塞因斯坦与泰伦不可调和的矛盾,因为他一意孤行生下你这个小混血。
      黛拉指尖轻轻滑过小家伙的脸庞,用精神力将这些话传入她的意识中。

      “为什么?”泰坦幼崽肉眼可见地难过起来,隐藏不住哭腔,“我还以为我们关系很好……”

      “别哭啊,小可怜。”她抬手抹去一滴划过脸颊的泪,虚情假意地笑笑,“只是因为泽西塔刚好是一位严厉的主母,你的papa没有做错什么,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呜呜——”

      阿莱茵抱着尾巴,眼泪决堤而出。

      原来papa是因为生了她才会受罚,才会不能跟她和爸爸在一起。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雪心看不下去了,将小家伙抱到怀中笨拙安抚着,尝试用精神力来给予抚慰。

      “好啦,以后常来这里玩,”黛拉握住她藕节般的手臂,温声细语,“跟你的同族待在一起。我们会告诉你,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还有你papa的消息。”

      阿莱茵瘪着嘴边哭边点头,小脸涨得通红。

      将泰坦幼崽送回去后,雪心再次来到池子边。

      先前待在这里的同族都被遣走,偌大的晶蓝水池中仅余主母一人的身影。

      “泰伦启明星的女儿,竟然会是个混血棘海妖。”黛拉摆动尾肢游至池边,抓住银发女人的手将她拉了下来。

      “真是……出乎意料。”

      “要禀告大主母吗?”雪心在水中转换为与面前的人相同的半拟态,尾肢轻轻摆动着。

      “不,”黛拉摇摇头,低眉敛目若有所思,“不。”

      “您在担心什么?”雪心追问道。

      “我在想,”岚西海主母仰起头,目光缥缈落不着焦点,“若我们当初的选择是错的呢?”

      “我越来越看不透泽西塔了。如果泽贝拉的道路才是正确的,那就是我们共同推动塞因斯坦走上了末路。”

      “不会的,”雪心在水中朝她靠近,“您别这样想。”

      “衍是塞纳斯降下的启示,可他却没能挽救塞因斯坦。”

      黛拉喃喃自语着,望向满目忧愁的雪心,怀疑道:“你说,会不会他的后代才是真正的救赎化身?”

      “她太小了,主母。”雪心于心不忍地摇摇头,“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我们不能盲目寄托希望。”

      黛拉置若罔闻地继续开口:“我探看小家伙的记忆,左丽娜的儿子哪怕不知道亲缘关系的存在也依然爱她入骨。你说,假以时日,泰伦如果拥有一位身负棘海妖血统的领袖……”

      那也许是改变我们种族命运的转折点。

      “前提是,东陆泰坦能一直像今天一样牢牢抓住泰伦的领导权。”

      雪心非常冷静地思忖着,对这样的可能性并不抱多大希望,“阿瑟克斯麾下的西陆种不一定真的信服萨加后人,还有盘踞于旧帝国涅诺尔一区和伊塔二三区的泰克斯,他们极有可能在暗中谋划着卷土重来。”

      “是啊,”黛拉倦怠地合眼,“不确定因素太多。即使塞因斯坦所有的始祖棘海妖都联合起来,我们的力量也还是太微不足道了。”

      “就这样等待着,什么都不做地等待着,等待有这么一个存在去推翻这一切,终结这一切,哪怕希望渺茫,也比现在轻松多了。”她轻轻拨起一阵水花,又颓废地摇摇头。

      “走在最前头的人是最痛苦的,后人只需追随他的步伐,他却要在茫茫泥沼中找到正确的道路,这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

      我越来越能理解当初的衍,他背负着所有族人的希望,承载着所有始祖的期许,可仅凭他自己要如何与如日中天的帝国抗衡?

      他与艾格利安的结合或许是以各取所需为始,但棘海妖毕竟是感情动物,他们互相支撑着见证了帝国的黄昏、走过两百年的混乱交战。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交付彼此太正常不过了。”

      她一口气说完那么多,而后眼神终于清明些许,哀哀落下一声叹息。

      “雪心,我们的审判或许落下得太轻率。当年如果不是时间那么紧迫,如果我们没有被情绪左右……那一定会保住他的。就算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也会保住他。”

      “而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母亲,”雪心不再唤她主母,靠过来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以示安抚,“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而且,衍的后代还存活于世,怎么会太晚呢?”

      黛拉微微点头,转过身将女儿拥入怀中,紧紧地搂住她,压抑的声线在此刻绽开几分释怀,“你瞧,你长大了,比我更加冷静,更有主母的风范。”

      “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雪心将脑袋搁在母亲肩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需要您的指引。”

      “那是自然。”她眸光闪动,抬手轻拍女儿的背。

      “对了,还有件事。”

      松开怀抱,黛拉撩起雪心浸在水中的银发,凝眸端量着这张年轻的面庞,“这段时间塞因斯坦不太平,其他始祖隐约在不安,没有人知道大主母在做什么。”

      “以防万一,我会回去一趟,或许和其他主母一起校准泽西塔的航向,如有必要——”

      她没再说下去,在雪心忧心忡忡的注视下转了个话题:“留心那个小家伙,争取让她站在我们这边。”

      “是。”雪心顺从地低下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狂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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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抱歉啊友友们,这本暂时停更。我的问题,写卷一时赶进度略过了一些情节,少了铺垫现在后面的剧情难以为继,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重新修文,卷一会大改,预计增加十来二十万字甚至更多,主要是学院和婚后剧情,会把更多事情交代清楚。 还有文章的一些设定也需要细化,我要花时间好好准备,能力有限不是敷衍了事的借口,第一本不管有没有人看都会好好写完的!感谢看文的各位,么么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