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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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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锡扣上大门,单肩背着包袱走过萧瑟的院子;T朝站在路中央的肉身呼一巴掌,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走吧!)”
陈锡在这夜里,见着了祂。祂已经很久没有降临陈锡的梦中了,以至于陈锡近几年都没怎么想起祂。
但陈锡也很高兴,T道:“您还记得您跟我说过的话吗?”
祂道:“记得。我这些时日都在‘偷取’物形的力量。”
“嗯?”陈锡不明白。
祂解释:“这就要说到我们掌控大陆法则的原理了。我们本来是意识,没有大陆的物质,也就没有物形;后来母亲留下大陆给我们继承,让我们的意识分别捆绑了一样法则。我们掌握各自的法则时,不同的法则也用自身的特点影响了我们,使意识产生了异化。”
“这种被异化的部分,本应该是自然融合的。但我这次提前苏醒,积蓄的力量还不够,就产生了些差错。”
“我的精神意识和连接时间法则的意识断开了。这使得短时间内,我不能重新分散意识融合时间——也就是你们看见的,肉身沉睡的状态;也不能使用时间的力量,我现在就像……一个普通的魂灵。”
“所以我想多少汲取一些肉身的力量,最好能够短暂控制肉身,使我不用每次必须在你睡觉时才能与你交流。”
陈锡似懂非懂,T真没想到原作对神的设定竟然没有照搬神界、人界之类的,没那么玄幻,反而有一些……道理?
但现在不是研究背景设定的时候,T问道:“那您成功了吗?”
祂久久地沉默,然后语气有点生硬地道:“也……也算成功了。”
“也算?”
“你之后就知道了。”祂道,“嗯……你打算去哪儿?”
陈锡不假思索:“我已经想好了。但需要您的帮助。”
“你说。”
陈锡道:“我想找到折秋剑的传人,向T学艺。您一定知道T所在何处。”
祂道:“你要学折秋剑?……我可以给你指路,但……”祂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说出。
不过陈锡很快就明白了祂为什么迟疑。
折秋剑这代传人隐居奇国最北边,一座叫“昼雪”的村庄里。
陈锡再次踏上久违的故土,却并未好好欣赏这北国风光,日夜兼程地赶往昼雪村。
渐渐地,温度一天比一天低,不知不觉间,就陷进了冰雪的天地里。赶路越发艰难。
幸好有着祂不住的提醒——祂最终还是没有夺回肉身的控制权;白天要与陈锡沟通,就只能用“偷来”的、稀少的时间力量,把树叶、枯枝、碎雪等一切可以利用的物品,转移它们的时间组成辞句、符号。
亏得这些,陈锡才没有迷失在皑皑白雪中,并安全地到达了昼雪村。
昼雪村明显很少有外人到访。陈锡看不见一个村民,敲门想询问一番也没人给T开门。陈锡很明确地知道这些石头屋是有人的,屋前屋后勤扫的积雪,而且人声窃窃。
陈锡看见一家的窗户发出光来,并透过这里,看见一个脸红红的姑娘。T坐在离窗子很近的位置,睁着一双乌黑大眼盯着陈锡,但陈锡无论敲门还是大声叫嚷T都没有丝毫反应。
陈锡只好重新上路。T一脚深一脚浅地在积雪里跋涉,身子左摇右晃像在划船:“您说,T具体在哪儿啊?”
面前倏然出现一排石子:右转,直走到底。门口一枝梅的就是。
陈锡点了点头。相比于T的狼狈艰辛,肉身视雪地为无物,无视重力不塌不陷;但T保持了与陈锡同样的速度,所以碎步前行。
这不长的路陈锡也走了许久。从看见那藏进雪里的一树星星娇黄,到看清那门板墙屋;陈锡站定,让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郑重地敲了三下。
陈锡等了许久,里头声音渐近,一个老妇问道:“什么人?”T的声音不大,但清晰明朗。
陈锡道:“晚辈冒昧前来拜见,想……想向前辈学艺!”
里头人“哗啦”一下将门打开——老人满头白发,眉粗肤黄,一双眼珠凹陷,但明亮有神;目光死死攫住陈锡,恶声恶气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由一位高人指点。恕晚辈不便多说。”
老妇从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哼:“你说谎!只有云拂月知道我在这里,T怎么会……”老妇上下扫T,“怎么会叫个男人往我这里来!”
“晚辈绝无一句虚言!”陈锡深深一揖,“晚辈曾经意外得见折秋剑风姿,为它折服!所以想找到您,求您教我!”
老妇轻蔑地哼笑:“既然如此,那你可知道折秋剑传女不传男!你要学它,转世重新投个女胎再来吧!”
陈锡如遭雷劈,T是听过何采碧说折秋剑的传人皆是女子,但实在没想到有这等规矩;T只能苦苦哀求:“您给我一次机会吧!如果我没有学它的天姿,您再让我走就是!”
老妇摇头道:“小伙子,你身为男子,学什么剑招武艺不好。”
陈锡眼泪一瞬落下:“前辈!前辈!我正是在其T剑法中碰壁不断啊!我……我没有内力,体形瘦削,气力不及普通男人!我学着剑法,但始终不得要领,因为时时需要扬长避短,不能与人正面交锋。我不想止步于此!”
“前辈,我拥有神赐,身体天生比一般女性还更柔软;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老妇叹了口气,道:“我不会收男弟子,你走吧!”说完T就关上了门。
陈锡呆愣了很久。祂在地上“写字”陈锡都没看到,祂只好命一块昨天路过此地的石头帮忙唤醒T。
陈锡低下头看着砸了自己的石头,它“嗒嗒”滚落出去;T也看见了祂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刚刚还六神无主、被打击得昏了头的陈锡突然有了决定,T现在异常坚定:“我就在这里等前辈回心转意。”
那你受得住吗?会越来越冷的。
陈锡摇头:“没事。”
陈锡就这样在雪地里站着。半夜又飘起了雪,陈锡的头顶、两肩都积起了一层绒绒的白色;T被风一吹,瑟瑟发抖,身体僵硬,“咯咯”地打牙禁。
祂怕陈锡被冻出毛病,写道:你叫肉身把衣服给你。
陈锡一动不动的时候,肉身也跟着T一动不动。T的脸颊挂着霜,又闭着眼睛,就像不会醒来的人;陈锡摇摇头,说:“算……了,我……我撑得住……”
陈锡这才发现自己声音都是飘的,含着不尽的哆嗦,确实有够可怜的,祂肯定不会相信自己没事的话。
果然,祂又写:等你撑不住的时候就晚了。肉身不怕冷,你把T剥光了都行。祂又补上一行:听我的。
陈锡这才抖着身子、颤巍巍地扒下肉身的衣裳;T没有像祂说的把肉身扒得□□,只解下了T的斗篷披在身上。
有了两层厚厚的斗篷,终于解了些冷意。
然后一直到破晓天明。老妇推开门,瞧见家门口一高一矮两个雪人,吃了一惊:“你……你还没走?”
陈锡抖掉身上的雪,又是郑重一礼:“求前辈传晚辈折秋剑法!”
老妇啧了声:“你还没死心呐,我说了不教男人,就是不教男人。我的老师,我老师的老师,一直到剑法创始人,都从没有过男弟子!你说我要是收了个男的,下去怎么和T们交代?”
“你快快离开吧,就是在这门口淋一百场雪我也不可能改变主意!”
陈锡抬头,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那晚辈就一直等!一百场雪,一千场雪!一百个日夜,一千个日夜!晚辈已经下定了决心,此生非学折秋剑不可!”
老妇生气了,从屋里取出笤帚来赶T:“哪有那么多话!走走走!”老妇是剑法大家,一根笤帚使得精巧也教陈锡无法抵挡、连连后退;老妇将T赶出自家门口就停住了,又看着同样白雪覆盖的肉身,用笤帚把拨了拨,疑道:“这是哪个?”
陈锡忙上前将肉身拉到身后,生怕T对老妇动手:“回前辈,这是晚辈的兄弟。”
“哦。”老妇拄着笤帚,“我再说一遍,你别在我这儿碍眼。今后再出现在这里,我见一次打一次!”
陈锡无法只得离开。村里的人都起来了,陈锡走在路上被T们不住打量。陈锡想寻求一个住处,于是走近一间屋子:“老人家,我们能不能借住在您家里?”
满脸斑点的老翁撇过脸转进屋去,陈锡连忙道:“只要有个遮风的地方就行!而且!而且我可以给你钱——”禁闭的门板阻挡了T的话语。
陈锡叹了口气,继续前行。
这个位于大陆极北的村子没有几户人家,陈锡寻遍了也没找到个愿意收留T的。
陈锡无计可施,只能询问祂:“您有办法吗?”
祂将话写在陈锡掌心——用雪:“你去找那个门口放着巨大磨刀石的,那里住了个石匠,村里的房子都是T建的。你说你要定居在这里,给T钱让T给你建个房子;T应该会让你暂住T家的。”
陈锡依言照办。有着陈家和陈月恒留给T的银子,T是不缺钱的。果然如祂所说,那谢顶男人让陈锡两人进了屋。
石匠将近五十岁了,和母亲、妻子一起生活,没有孩子。两个女人拖着一堆衣裳缲边,暗灰或者褐黄、墨绿的深色衣物将T们的腿脚埋藏。石匠的母亲一只眼珠覆了层白翳,明显是看不见的;但T丝毫没受影响,微微偏头耸肩,双手纷飞,比年轻的女人动作还快。
女人长着一张长脸,束发露出额头;正和婆婆说着些什么,T时不时埋头看看手上的活计,说得断断续续。
见到陈锡T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目光跟随注视。
石匠道:“这两个外乡人在家里住几天!”T们说话带着一点特色的方音,但陈锡能听懂。
两个女人继续缝线。年老的女人道:“哦!你给T们做房子啊?”
石匠点头:“欸,T说T们要定居在这方了。”
T叹道:“哎呀!好久都没得外乡人来咯!”
年轻女人接道:“上一次是姜婆婆吧?”
石匠点头:“对!T房子也是我做的。”
老年女人道:“那都是十多二十年的事了!”
年轻女人起身迈过衣堆:“哥!T们住哪!”
陈锡心想:难不成我猜错了,这人是T妹子?
“在客厅铺张毯子就是!”
年轻女人便道:“那我去拿。”T说着就进屋去了。
石匠向陈锡介绍:“那是我妈,去跟你们拿毯子的是我媳妇。”见陈锡面露疑惑,T补充道:“T也是我妹子,表妹。”
早就听说古代的表亲是可以结婚的,这却是陈锡第一次见。
“等天气晴点的时候我带你去看地方。你们太不会挑时间了,这马上就入冬了,房子要建好久!”
陈锡道:“麻烦了。”
“这村里可没得店子,如果需要,你们的饭可以跟我们一起吃;但是要出钱。”
陈锡点头:“好。”
交谈着,石匠也对T们好奇起来,特别是肉身,T一直偷瞄对方:“欸……这个小娃长得俊啊!T的眼睛是咋啦?”
“天生的!唉,不仅是眼睛,听不见也说不了话。”陈锡道,“所以看起来呆愣愣的。”
石匠闻言道:“那可惜了!可惜了!——你是T兄弟?”
“对,”陈锡点头,“T是我哥。”
“你们就两个兄弟?”
陈锡不愿多说,就应了:“是,是,就我们两个。”
这时女人抱着一双毯子出来了,和石匠一起将它铺好。
女人道:“你们坐吧!”T退到衣堆里继续工作。
陈锡轻轻叫着肉身同自己一起坐在毯子上。
老女人道:“你们在这儿来干嘛呢?”
陈锡也想探听些折秋剑传人的消息,于是便道:“我是来学艺的。婆婆,您知道最边那家、门口就是好大一棵梅的吗?我找那家的主人。”
“呵!那不就是姜三娘嘛!”老女人叫道,“你找T学艺?学什么?打猎吗?”
石匠也诧异了:“你干嘛跑这么远来学打猎!”
“不,不是。”陈锡只能解释,“是别的技艺。听你们说的,那……姜婆婆是猎人?”
老女人道:“早六七年前是!T现在人老了,没再上山了。”
年轻的女人补充:“你可别小看T,那时T是我们村最棒的猎人!T的准头啊……啧啧,现在也无人能及。”
石匠道:“既然你找T学艺,那应该住T家啊。怎么我看你这一副没处可去的样儿?”
陈锡叹气:“姜婆婆不收我这个学生啊——对了,姜婆婆和邻里关系怎样?T平时都做些什么?”
年轻女人摇头:“T都不跟我们来往的,但……似乎跟二舅那一串的关系不错?”
“关系好算不上,”老女人道,“就是互相照拂一下,见了面点点头就算!那大娘经常去城里,跟你一样,也是不愁吃喝的!”
“那T平时做什么?”
老女人笑了声:“我哪会关注T嘛!你自己去看啊!”
陈锡没有问出有用的东西,T熬了一夜,静止下来后就觉得疲倦,于是便睡去了。石匠一家细密的动静没有打扰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