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任子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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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和周苡辰见面的那天，是周一。
路上刚好不堵车，她到达的时间比约好的要早半个小时。
书店就开在路边，是用老居民楼的一二层改造的。临街的一面是玻璃墙，路边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形优美极是浪漫。书店的外圈摆满绿植，每盆都是被人悉心照料过的样子，郁郁葱葱的招人欢喜。
龙吟顺着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走了进去，打开书店的门，店里面安安静静的，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周苡辰可能刚好出去了。今天店休，临街那面的玻璃墙都拉上了窗帘，阳光从侧面的窗户透进来，室内没有开灯，但是也能够看清楚。
龙吟环顾了整个店，内装很漂亮，书架和桌椅的布置很是温馨，室内充满木头和松果的清香。面积不算大，但是明亮洁净，氛围感十分好。选址也安静，是个能让人坐下来消磨一下午的地方。
她在畅销小说的书架上看到了自己的作品，试读本被人妥当地包好书皮。她拿起来翻开，见扉页上还贴着兔子的贴纸，不由笑了笑。
整个书店打通两层楼做了挑空，顺着楼梯上去的空间设计成小阁楼。龙吟走上去，见阁楼里有张沙发，并几样造型别致的中古家具和毛毯，都贴上了寄卖的标签。
架子上摆着些二手旧书和光盘，鬼使神差的，她的目光被一本小小的、橙色封皮的书给吸引了。按理说，那书看着也不厚，可是拿在手里却意外的有些分量。翻开来，书名和作者都没写，不像是出版书，应该是私人印着做纪念的。
龙吟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整个都像是流水账游记，配上几张像素不高的插图。她翻了几页没什么意思，正要把书放回去，胸口处却突然涌上一股，像是有人拿细细的针在刺的痛楚。
这感受来的猝不及防，龙吟的手抖了一下，恰好有张薄薄的纸从刚才的书里飘了出来。
“找寻前世今生的真相”。
一张普通的便笺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不明所以的几个字。
在看清楚那行字的同时，龙吟的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画面。
——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女子接住了男人背身抛出的花。
富丽堂皇的歌舞厅，纸醉金迷，乐音袅袅。相约来到此处的，都是打扮光鲜的年轻男女，双双对对迈着优雅的步子翩翩起舞。
满堂流光碎锦纷纷坠落，衣光鬓影里，女子着一袭石榴红旗袍，眉目婉约，身姿曼妙。
按照他们一行人定好的游戏规矩，由男士轮流抛出花束，接到花的女子与之组成舞伴。
他向她走过来，十分优雅地欠身施礼，伸出一只手。
男人身上的压迫感实在太强，身形相贴、摇曳旋转，一曲舞毕，她只觉大汗淋漓，连呼吸都不通畅。
“任先生。”两人已经停了下来，女子的声音还带着喘，她跟随别人如是称呼他。
“叫我子贤。”男人却执着地纠正她，简单的一句话也说得像命令，“看着我。”
她不敢和他对视，心慌意乱下，只能抬起头来飞快地瞟他一眼。“上次的事情，我一直守口如瓶，对谁都没有说。”她语速急促，声调像是在交代错误那样微微发着抖，又因为过分紧张恨不能一口气说完，“不，我根本都没有见过先生您。”
“我知道。”男人轻笑一声。
“我相信白小姐是个守信的人。我只是，想和白小姐跳一支舞。”男人还握着她的手，声线低沉，“何况，也是缘分使然。”
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刚刚他抛出花束时的指向和用意，就没有谁看不出来的。
“抱歉，我……我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先失陪了。”她找着借口，只想赶快抽身离开。这个男人周身都散发着危险气息，连陈家那位嚣张跋扈的二世祖，刚才在他面前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身体要紧，我送你。”
……
她哪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呢。
他的那处花园洋房，从前她路过时就曾多次驻足眺望，始终好奇不已。只因她觉得，那壁上爬出来的蔷薇都比其他地方开得更好看。可哪知，在后来，那栋房子里的每一处，都成为令她切齿的证据。
那里，有难能一见的藏书，有珍奇无比的舶来品。但也是在同样的地方，她因为错信他，打翻黑墨颠覆一生的斑驳。
一开始，是在书房，后来，在餐厅、在他的卧室、在花房、在落地窗前，又或者在楼梯上。最让她心碎的欺辱，是事毕之后，他甚至不许她抹掉身上的靡乱气息。
“就这样回去，若是被那位弱不禁风的小少爷撞见了，不是正好？”男人口气不屑，又似乎兴致深浓，浅浅饮下一口红酒，他道，“我就让他看看，什么叫做不自量力！”
女子的声线绷着，“我已经和喜欢的人成婚，你为何总对我纠缠不休……”
“亲爱的。”他打断她的话。
真是字字诛心。女子的小脸苍白，更衬得那双被反复吮吻过的朱唇，殷红仿若新绽桃花。
男人缓步走过来，女子以为他又要施暴，下意识地将上身躲朝一旁。
这个习惯性的动作深深刺痛他。
她用无言质问着男人，质问他为何不知放手，却试图用空虚，去填补另外一种空虚？
男人的眼里黑沉翻涌似无底深渊，他停在原地，看了她很久。
对峙和欲望，忠诚与背叛。
末了，他叹口气，还是走过来。蹲下身将她的眼泪拂去，男人道：“别哭了，我抱你去洗澡。”
每次都是这样，最后他替她吹干头发，擦净身子，又把人搂在怀里吻她的额心。
……
画面带着那个时代的复古味道，仿佛旧电影。一幕幕在龙吟的脑海里闪现又消失。
真是让人眼前发黑的场景啊……龙吟的手不由得在书架上扶了一下，感到头晕目眩。缓了一会儿，她动作机械地捡起地上的便笺纸，打算原样塞回书里去，却翻到了那本书的最后几页。
上面写着，“解开下面的密码，帮你追溯阿卡西记录。”
这什么……广告？
阿卡西记录？
龙吟好像是在网上见过这个词。她顺着那几页书又翻了翻，全是堆含义不明的英文和符号，看着倒像电脑代码。
这一切实在过于匪夷所思，龙吟想要把书带回去仔细研究。
突然，她的脚底下，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毛茸茸的触感。
龙吟低头看去，就见到一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奶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此时正拱着身子往自己的腿上蹭。见龙吟的脚移动了一下，小家伙竟然伸出爪子来，似乎想抱着她光裸的小腿往上爬。
小奶猫从出生起就没剪过指甲，指甲尖尖看着就挺锋利。龙吟的第一反应是，真让它往自己腿上抓一下还得了？她赶紧手忙脚乱地往后退，没想到小家伙追得还挺紧。
龙吟只顾着一面地退，都忘了自己是在哪里了，差点就要踩空从楼梯上摔下去。
周苡辰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小心！”他手里还抱着刚刚买的东西，此刻也全都顾不上了，他生怕她摔下来，直接三步并两步往楼梯上冲。
那小奶猫可能是被他的声音和动作吓了一跳，不再缠着龙吟，立马找了个角落缩进去躲了起来。
龙吟转过头去，正好对上周苡辰焦急的神色。
“你还好吧？”他见龙吟的脸色似乎很差。
“没事。”龙吟整理了下表情，对着周苡辰摇了摇头，他才松口气。
周苡辰蹲下身来，对着某个角落招了招手，嘴里温柔地叫道：“福宝，出来。”
过了几秒，刚才的小奶猫屁颠屁颠地又跑了出来，在他手心里不停地蹭来蹭去。喵呜喵呜地叫着，是把他当成亲人了。
“是不是吓着你了？我刚才出去给它买猫粮了。”
“……它好可爱呀。”龙吟看见，周苡辰的头发比起上次见面剪短了很多，戴着副半框眼镜，清亮的双眼从镜片背后温和地注视着自己。
“你的猫？”
“朋友家的猫产崽，刚好送我一只。这几天完全断奶了，也不怕人。我记得你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今天特地带出来给你看看。”
龙吟是挺喜欢猫的，眼前这只虽然看着还小，但是从橘黄毛色来判断，以后肯定是个嘎嘎能吃、大橘为重的家伙。她这几年都没有固定的住所不方便养，以后倒想考虑考虑。
小家伙讨好地朝她蹭了过来。周苡辰撕开一袋猫条递给她，让她拿着喂。
龙吟的心情好了不少，两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
吃饱喝足，小家伙自顾自地跑回角落去睡觉了。两人也走回一楼去，周苡辰招呼她坐在吧台前面。
“想喝什么？”周苡辰看着她，还是像邻家哥哥那样温柔。
“柠檬水就行。”
知道她不爱冰，他倒了一杯常温的，“来宁城快一个月了吧，各方面都还习惯么？”
龙吟咬着吸管点点头。她的心里，又浮起刚刚未尽的画面。那场景太真实了，龙吟甚至还能幻听到舞厅里的华尔兹乐曲。
“苡辰……你认不认识，叫任子贤的人？”同样的问题，她也问过袁心雅。
关于那个名字的画面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龙吟不得不在意。
“嗯？任贤齐的话，倒是认识。”他跟她开着玩笑。
龙吟不说话。
她从小就没什么特别害怕的东西。蛇虫鼠蚁都能平常面对，也没有俗称的那些恐惧症。惟独对那个男人，她竟然感受到骨子深处的战栗，才只是几个画面而已，龙吟觉得自己快要被吞没。
还有一件事很奇怪。龙吟自认不是什么同理心强的人，甚至一度被别人说冷漠。可是对于画面里男人的所作所为，她竟然感到无比愤怒，甚至是某种深刻的，难以原宥。
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她反复接收到那个画面，还一次比一次清晰。但又在周围找不到任何线索。
到底是怎么回事？任子贤，到底是谁？
龙吟在脑海里想遍从小到大的同学，发现确实没有这号人。
而且，男人的脸……还是看不清楚。女子的脸也很陌生，包括场景里其他的男女，龙吟都不认识。
周苡辰见她神情严肃，仿佛有什么难言的困扰。
他没有主动问。像是刚好想到什么，他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罐子，夹在小碟子里，又拿了双干净筷子递给她。
“尝尝。”
龙吟接过来一看，她很熟悉碟子里的东西，那是西南三省的地方特色，也是很多人眼中榜上有名的黑暗料理：凉拌鱼腥草。
“哇。”她不由得惊叹了一下，方才的胡思乱想没了踪影。
“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他眉眼弯弯，看见龙吟的表情轻松了许多。
空嘴直接吃味道是有些重，但也是这样才最爽利。龙吟见周苡辰又低头装了一碟子摆在旁边，她问：“你说的朋友也要过来？”
早上周苡辰发信息跟她说，他有个朋友可能也要过来，但是还不确定。
周苡辰却故作神秘地扬扬眉。龙吟见他还挤了小半勺芥末进去拌匀了，她以为他是在故意恶作剧，正想问呢，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漫不经心地转头过去，看见一个高挺的身姿走了进来。
这么热的天里，进来的男子却是全副武装，他戴着墨镜、鸭舌帽还有口罩，将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龙吟看着他立在门口将墨镜和口罩褪去了，慢慢露出一张很是眼熟的面容来。
深栗色的短发，两道利落的眉，轮廓分明的下巴。龙吟视力好，还看清了他眉心有颗小小的黑痣。
光正好从龙吟身后的方向透进来，微醺的日光像是一袭若隐若现的蝉蜕。整个室内就属她坐的位置最亮，龙吟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坐在一束光里，眼波流转看向他。
男子也站在阴影里和她对视着，神色甚至有些怔忪。没有人看到，他的手藏在刚刚摘下的鸭舌帽背后，五指都攥紧了。
他就像是个迷途之中的旅人，追着心中的愿景，趋光而来。
男子的身姿仿佛在原地停顿了，直到周苡辰招呼他——
“井宴，几天不见你变社恐了？怎么不过来。”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11：任子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