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情书》淮续

16、亲爱的本

　　第二天，陈天赐一天都规规矩矩，上课不说话，下课不打闹，下午第二节课放学后，他向后排看了一眼，刘星星在收拾卷子，再看一眼，刘星星在往书包里装书。
　　他伸出手，看也不看，将桌上的书一股脑扫到书包里。

　　罗怀特明白，逢假必缠刘星星的陈天赐，今天这么老实，大概还是自知昨晚“得罪”刘星星的缘故。
　　他微微一笑，伸手拍拍陈天赐：“天赐，你和星星还去公园吗？欢乐世纪也行。”

　　陈天赐猛地转过身来，试探着问：“星星，我们去欢乐世纪吧，换换心情怎么样？”
　　刘星星将书包拉链拉上，迟疑地说：“不去欢乐世纪，还去公园。”

　　陈天赐腾地来了精神：“好，半小时。”
　　他一把抓起刘星星的书包背到身上：“背这么多书干嘛，沉不沉啊。”
　　本吴晨拍拍他的书包：“你的书包呢？让星星帮你背？”
　　“我？”陈天赐恢复往日的嬉皮笑脸，“笑话，见我什么时候背书包了？”

　　安慰好陈天赐和刘星星，罗怀特和本吴晨倒沉默了。他们一路无言来到车棚。
　　本吴晨一边走一边问：“劝天赐和星星放松心情，自己不玩吗？”
　　看似无意，实则深思熟虑。

　　本吴晨小心翼翼地口吻，以为他也在生气吗？所以才这样试探他吗？所以一天没有主动和他说话，所以中午在试衣间，系不好围裙也不喊他帮忙。
　　罗怀特看了他一眼：“玩啊，我们一起？”
　　本吴晨的脸上又阳光了。

　　罗怀特不再说话，目光寻找着他们的单车。远远看到昨晚的长发男生蹲在本吴晨单车前，他“喂”了一声，男生猛地转头，看见他们，受惊似的起身跑开了。
　　两人走近，才发现车胎变得扁瘪，原来被长发男生放气了。

　　罗怀特抬腿去追，本吴晨一把拉住他，望向远方仓皇出逃的背影，叹口气说：“算了吧。”
　　罗怀特摇摇头，向本吴晨讲起昨晚男生的神情，显然他是喜欢黄衣女生的。他早早离开，不曾得知事情的后续，才一味把气撒在他们身上。
　　本吴晨呵呵一笑：“好吧，替星星背一次黑锅。”

　　罗怀特问他：“你很淡定啊，是不是以前遇到过不少这种事？”
　　本吴晨读出他话中的深意，连忙否认：“第一次。”
　　又故意将话曲解到别处，“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单车放气来着。”

　　这句话说的倒是实情，本吴晨以前上下学从来不骑单车的。
　　开学那天不过是意外。因为学校北面的休闲楼准备改造，妈妈以公司的名义再次捐款。捐款就捐款好了，非要等他上学报到的那天，还非要拉上他一起同去，说是让学校领导多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笑话，他学霸君还需要照顾吗？

　　他一个人骑单车赶到学校。哪想妈妈早一步到达，在宿舍逮着他，硬把他拉到校长办公室。
　　好家伙，李校长、年级王校长、教导刘主任、后勤崔处长、宿管张主任、王老师都在，他低着头听了半天表扬，头皮都要炸了。
　　从初中到高中，每年开学，节奏都是如此，本以为今年躲过了，结果还是没有成功。

　　妈妈本来打算让司机将单车骑走，儿子和她一起坐汽车回家。本吴晨借口去翔飞广场买书，这才躲过了妈妈的关爱。
　　从那天起，他开始拒绝接送，而是改骑单车上下学。

　　罗怀特打断本吴晨的思绪：“我送你。”
　　本吴晨迟疑了一下：“那你背路了。”
　　“没事。”这一次罗怀特先问出口，“你家住哪？”
　　本吴晨没回答，反问他：“你呢？”

　　罗怀特无奈先说：“听风巷。”
　　“啊，我知道。”本吴晨灿烂一笑，“听风望云，观星赏月，阳光大道，四大古巷。”他停顿了一下说，“我在时雨路。”

　　时雨路。
　　罗怀特愣了一下，随即浮出笑容。
　　“我从时雨路走好了。”

　　罗怀特家－本吴晨家－学校。
　　竖折折路线。
　　他的脑海飞速画出一条路线图。

　　一个月前，罗怀特第一次走过时雨路。
　　那个周日，时雨中路的星宇科技举办第三届智能科技会展。舅舅骑一辆单车，他骑一辆单车驮着表弟罗浩，三人一起在科技展玩了半天。他们坐上模拟的太空舱到了外太空，还一人摘了一颗小星星。
　　下午从科技展厅出来，舅舅和罗浩向西回家，他则走到时雨东路的路口再向南到学校去。

　　本吴晨歪头看他：“画个地图？”
　　罗怀特笑笑，在左手手心写下一个“曰”字。
　　他家在曰字的左上角，学校在曰字的右下角，时雨路，则是曰字中间的那一横。

　　罗怀特还没收手，本吴晨的手已经伸过来，触摸到他的手心。
　　罗怀特一惊。手指停留在了曰字的右下角。

　　“从这儿出发。”
　　本吴晨的手指在罗怀特的掌心游走。沿着瑰丽路一路向西，到阳光大道折转向北，行到听风巷口停顿下来。
　　“这是一种走法。”

　　本吴晨手指传递过来的温度，渗透罗怀特的掌心，一直蜿蜒到他的心里。
　　罗怀特抬眼看了一眼，本吴晨正专注画着地图，并没有看他。

　　手指重回曰字右下角，向北走过建业路，到时雨路口西拐，“我家在这儿”，手指似挨非挨地轻轻捻动一下，罗怀特的心急促地跳动起来。
　　只有一秒钟，手指继续向西，到阳光大道改行向北，最终到达曰字左上角。
　　“这，又是一种走法。”

　　本吴晨收回手指，抬头望向罗怀特，眼神明亮发光：“你看，不管过程有多曲折，我们总会走到一起。”
　　罗怀特低头推车。
　　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是若无其事地镇定：“那就一起吧。”

　　本吴晨的声音低下来：“我知道，不顺路你也要送我，对吧？”
　　罗怀特没有隐瞒：“对。”
　　他们本可以一直一起走，可谁知道，过程会有怎样的曲折？
　　他们都很笨。

　　本吴晨的声音恢复清朗：“我们去哪儿玩？要不，去我家坐坐？”
　　突然接到这样的邀请，罗怀特连忙拒绝：“以后再说吧。”
　　“要不，去森林公园？”看到罗怀特眼中闪过犹豫，他重新提议，“去时雨公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罗怀特点点头：“好。”

　　本吴晨伸手扶住车把：“我来骑。”他稳稳当当地骑，罗怀特老老实实地坐，两个人闲闲地聊着天。
　　本吴晨突然开口：“你觉得星星……”停了一下，轻微的笑声过后，是羞涩的语调，“是吗？”

　　罗怀特的脸红了红。说的是刘星星，好像不应该脸红吧。
　　他如实回答：“不知道。”
　　或许是。或许不是。谁又能真正了解一个人的内心？

　　本吴晨：“天赐呢？”
　　罗怀特：“不知道。”
　　本吴晨：“你呢？”
　　罗怀特：“……”内心巨浪掀起。

　　明明开学的第二天，本吴晨就断定天赐星星是gay的，也许，那只是他的借口。就像现在一样。
　　也许他该问问吴本晨：你是吗？
　　又一次地，他没有掌握主动权。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本吴晨却转过话题。
　　“你有没有亲过别人？”
　　罗怀特差一点从后座跳下来。这话题也转得太快了吧。
　　他答道：“没有。”

　　“那，有没有人亲过你？”
　　有什么区别？罗怀特闪过昨晚的情形，微笑道：“有。”
　　“谁？”听起来有点紧张呢。
　　罗怀特含笑：“你。”可惜看不到本吴晨的神情。

　　前面停顿了一会，再开口时语气变得轻快：“你也不吃亏，这可是我的第一次。”
　　第一次吗？罗怀特放下心，淡淡回应一句：“哦。”
　　“要不是为了安慰那小子，我才懒得亲你。”
　　“哦。”是这样吗？
　　“告诉你，我的吻要给我最爱的人，知道吧。”
　　“嗯。”声音变得暖暖的。

　　顺着建业路向北，他们到达东城最堵塞的路口之一。
　　东北是常年游客不断的森林公园。东南是人流量最大的购物娱乐中心——日月中央城。

　　西北是时雨居，西南是时雨社区公园。这里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明明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南北都人满为患，东边的南门路更是拥挤不堪，一走进西边的时雨路，却立刻冷清下来，和东边的繁华形成了鲜明对比。

　　本吴晨将单车停在时雨公园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罗怀特微微转头，看了一眼马路斜对面的时雨居，紧跟上本吴晨的步伐。

　　科技展那天舅舅告诉他，由于多家国内外著名公司都聚集在时雨西路和中路，时雨路也被外界称为时雨商圈。
　　住在商圈的本吴晨，以后也会成为一名商人吗？

　　走在前面的本吴晨像个孩子，蹦蹦跳跳的，和学校里的他迥然不同。罗怀特想象不出，如果做了商人的本吴晨会是什么样子？
　　他摇摇头。他知道自己总是想得太远，这样不好。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四周静悄悄的。时雨东路就像一个独立的世外桃源。东边的繁华不来，西边的精英人才也很少从这里经过。
　　时雨公园虽然免费开放，里面也没有几个人。罗怀特喜欢这样的静谧，放空心情，什么都不想，只静静享受这一刻。

　　九月午后的阳光暖暖的，他们随意走着转着，享受着阳光的抚慰。
　　走过一片树林，转过一洼清溪，迎面是一个花园式假山。虽说是假山，却足足有一个小山那么大。山路有树有花有水还有盘山小路。一道急流的瀑布，从山顶奔腾而下，溅起一片片水花。

　　本吴晨问罗怀特：“你猜，水帘洞后面有没有一个山洞？”
　　罗怀特想都不想：“有。”
　　本吴晨一笑：“真聪明。”
　　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