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社畜决定成为最强》雾柊

68、B-001

　　陆七拎着保温盒在一排书柜里穿梭，柜门上挂着锁，看起来像是档案馆之类的地方。

　　陆七沉静地透过玻璃柜门扫视书柜里的一叠叠纸袋，柜门外贴有不同的序号。
　　她不敢贸然打碎玻璃窗，档案袋排得紧密，从外面看不见封皮的内容。

　　陆七沿着同一个方向笔直前行，不一会儿走出高大的书柜，正前方的空地横置一台办公桌。

　　一位气质优雅大方的长发女性端坐在对面，笑盈盈望过来。
　　陆七发现她的时候她就在朝陆七微笑，笑容里掺着久经风霜的沉稳和令陆七不解的动容。
　　仿佛一早预料到她会找过来。

　　“小美。”院长对陆七招了招手，眉眼间溢出慈爱，“过来坐。”

　　陆七沉吟片刻，从一侧搬来椅子，坐在桌子对面：“你很久没回家了，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饭。”

　　院长面露欣喜，伸手接过，期待满满地看着陆七：“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是自己做的吗？”
　　陆七：“……不是。”
　　院长脸色僵了僵，很快笑笑，“没关系，不是自己做的也没关系。”她拧开盖子，拿起餐具打算品尝。
　　动作带着急切，神色不似作假，像一个突然收到女儿礼物时惊讶喜悦不知如何表达的母亲那样。

　　陆七没想到院长毫无防备，叫停她：“等等。”
　　院长：“嗯？”
　　陆七临时想出一个蹩脚理由：“筷子掉地上过。”
　　院长愣了愣，陆七眼疾手快把盖子盖回去：“这个先等一等，我有话问你。”

　　这对母女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
　　小美许久没见院长，特意做饭调班不是为了和母亲联络感情居然是想要毒杀。
　　院长明知女儿对自己冷淡，对待小美的态度却仍然温和包容，而且有意把小美和疗养院的危险隔开。

　　一路走来的线索能够作证院长不想伤害小美，可以说在保护小美。既如此，她又为什么同意小美来宁安疗养院工作？
　　前后逻辑不通。
　　除非小美执意要来。

　　领班死之前向陆七透露过一点小美和院长的羁绊，说小美十几年前就该死了。
　　这话的含义陆七最初理解的是小美遭遇危难，命悬一线时被院长救下。
　　在她确定疗养院将人体基因进行改造融合后，含义就多了一种：小美也被改造了，还是强制改造。

　　常规的含义下，小美对救命恩人产生恨意和可能性比不顾小美意愿强行改造产生恨意的可能性低。

　　可是这样一来，又有新的疑问了。
　　假设小美被强制改造了，作为小美的陆七为什么没有发现小美身上的特别？
　　还有，小美被改造，陆七出现在秘密基地时发现了疗养院改造一事，为什么没触发提示？

　　随着终极任务的发布，小美对院长的真实情感随之揭露。
　　可小美对院长的恨意由来还是个迷。

　　陆七的记忆里没有，说明这是她需要探索的一部分，终极任务不只要杀死院长还要百分百的探索度，院长是最后的情报员，不能解决得那么快。

　　院长笑容逐渐消失，眉间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她早知这一天会来临。
　　“你问吧。”

　　陆七斟酌一番，既不能暴露自己不知前尘旧忆的事情，又要套出过往发生的一切，她眼里闪过锋芒：“你后悔过吗？”

　　良久的沉默。
　　院长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躲开陆七的目光，优雅的女士别过头连续眨眼，愧疚和坚定同时在她的脸上浮现。
　　“不后悔。”她转过身说，“如果没有“焚烛”，我早就失去你了。”
　　她勉强地扯了下嘴角：“杀人也好，助纣为虐也好，我这些年造了太多业，后悔改变不了事实。”
　　“你当时才六岁，那么……那么大的卡车从你的身上碾过去，我捡都捡不起来。”她似在自嘲，又像在怨怼，“一个小孩被碾成泥，她的母亲整日整夜不眠不休拼了七天，连五官都拼不出来，可笑不可笑？”
　　“非要说后悔的事情，就是那次让你撞到了我不堪的一面，我哪怕再谨慎一点，也就不会被你发现我是个感染者。”

　　出乎意料的……原因。
　　陆七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小美憎恨她母亲的原因居然只是因为她的母亲是个感染者。

　　院长所言为真的话，小美其实是院长的亲生孩子，因为小美现实的确死亡，复活后的小美只能以养女的身份和院长重建亲子关系。
　　这样就能理解小美的故事里为什么没有关于疗养院秘密基地的内容了。
　　但陆七还是不能理解，她总觉得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关于小美的心理被填埋太多了。

　　陆七决定坦白，纯靠套话能了解的十分有限，陆七被迫框在小美的人设里，但实际上她根本不知道小美是个怎样的人。

　　这很冒险。
　　脱离角色的她先抛开院长的态度是否会转变不谈，旁白极有可能施加惩罚。

　　可一直这么拖下去早晚暴露，并且不是陆七的风格，她动了动胳膊，手术刀从袖子滑进微拢的掌心，开口：
　　“我其实不是小美。”
　　说完后，陆七脑子的弦绷紧，手心开始冒汗。

　　旁白没有提醒她违规。
　　但院长的眼神顿了顿。

　　陆七面上冷静自持，心里已经开始找逃跑路线了。
　　吞噬在冷却，她唯一的武器是一把巴掌长的手术刀，没有一点安全感。

　　一分钟过去了，院长弯了弯嘴角。

　　陆七想起不久前院长等待的模样，突然明白什么：“你的能力是……”
　　院长：“局域监控，这是我作为污染物的能力。”
　　陆七：“……”
　　这个回答让陆七向后退了几步。

　　院长目光温和，“你不用害怕，我知道你不是小美。”她的目光在陆七的手上一顿，缓缓挪到陆七脸上，“小美才不会对我说这么多话，她特别特别讨厌我。”

　　她的反应太正常，和污染区格格不入，陆七盯着院长的脸，她的表情自然，不是伪装得太好就是真的没有恶意。

　　陆七不敢大意：“你知道自己是污染物，这和我见过的不太一样。”
　　污染物是生物畸变后的形态，人类区别污染物的显著标志是san值，失去san值等于失去理智和思考能力。
　　科学报道中对污染物的思维进行过分析，A级污染物基本都有智力，显著表现是学习和模仿。
　　越高级的污染物越与人类的思维能力相似，已有的几个记录都是高危污染区的核心污染物。
　　核心污染物的本质是吞噬区域内的其他污染物加深自身的污染，通常情况下高危污染区只会存在一个核心，能孕育两个核心的要么是污染区面积很大，要么是区域内的污染指数上千，浓度足够喂养出两个核心。
　　院长是感染者异变的污染物，加上她灵动的表情，除了污染核心不会有低等级污染物的可能。

　　那旁白呢？
　　陆七暂且压下这个疑问，静待院长的回话。

　　“可能和我的能力有关。”院长坐回座位，和陆七平视相对，“我变成感染者后，觉醒了预知能力。”
　　陆七不认可这个解释，但她没有打断。
　　院长说：“焚烛说我的能力很有用，能帮他们省去不必要的开支，如果可以，我一点也不想要它。”

　　陆七：“你的能力，是焚烛给的？”

　　“可以这么说吧，我原来只是个普通的医生，走投无路来到这里替焚烛做实验，你应该在那里看到了。”院长说，“我并不是在监视你，你没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几十年，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新人来了。”
　　几十年都被困在这里，每日看着其他人做着重复的动作，只有自己是唯一的清醒。

　　陆七不知道要说什么，问起下一个问题：“你所说的焚烛是什么？”
　　院长：“一个组织，出现时手里会拿着蜡烛，一群偏执疯狂的人组成的团体。”

　　这个形容让陆七想起那次A-007外围遇到的黑披风……
　　陆七：“多谢。”

　　院长浅浅一笑，指着陆七旁边的保温盒：“那个就当谢礼吧。”
　　陆七一怔：“它……”

　　院长已经主动起来把它拿过来，“有毒？”她打开盖子，露出真心的笑容，“这是小美的餐盒，是她亲手做的，我死的前一天看到了，可惜它一直没送过来。”

　　陆七伸出阻拦的手停在半空。

　　……

　　院长幸福地吃完了下了毒的饭。

　　“和你聊的很愉快，作为回报，我走之前送你个礼物。”

　　如有魔力的眼睛让人不由自主地与之对视，陆七甚至来不及反应被卷入其中，闪烁的画面在她眼睛里旋转。

　　硝烟弥漫、战火纷飞。
　　谁趴在地上大吼：“跑啊！！跑啊！跑！”血糊了那个人一脸，发出的嘶吼让陆七心一颤。

　　紧接着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风声呼啸、废墟林立。
　　无声的泪风干在面庞，身后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吼叫，她正是奔跑的那个。

　　陆七大脑嗡了一下，即刻划破自己的手，从漩涡里抽离，随后“唰”地站起来。

　　椅子随动作摩擦出刺耳的声响，陆七抿了下唇掩饰不慎露出的不安。

　　院长抬起苍白的脸：“本来想送你个礼物，没想到……”
　　陆七胸脯起伏，还未从方才的画面里平静下来：“那是什么？”
　　院长眸色复杂，这个姑娘体内的力量很复杂，似乎有些熟悉，“未来。”黑色的血从她嗓子里呕出来，她忍着反噬说，“你……的未来。”